「不用了,我不是來看他的。」她冷冷地拒絕,否認自己的來意。
「喔,那你是來……」他看她手上提了兩大袋禮盒,應該是來探病的沒錯呀。
「這是魏均瀚叫我幫他送來的,他說他這兩天很忙,改天有空會親自過來探病。」她看看手里的東西,表情有點別扭,感覺像被逮到犯罪證據似地渾身不自在。
「你是說魏總經理?」賴特助愣了下,向她確認。
「對啊,除了他還有誰。喏,拿去。」她很肯定地說,把袋子遞給他,一副受人之托,才不得不忠人之事的勉強模樣。
賴特助笑了笑,收下禮盒,相信她心里其實還是很關心父親的。
「小姐真的不進去坐一下嗎?董事長看到你來一定會很開心的。」
「我管他開不開心,那又不干我的事,我只負責跑腿而已。」她冷冷地拒絕,堅持只送到這里,又一臉不太情願地問道︰「對了,那個魏均瀚還叫我順便問一下他的病情如何,還要住多久才能出院?心、肝、脾、肺、腎都沒其他問題了吧?」
「是的,請小姐放心,董事長術後的復原情況相當良好,目前身體已無大礙,不過醫生特別交代他要好好調養,不能再承受太多的壓力或勞累,所以建議他最好能在這里住上一段時間,靜心休養,之後還會幫他安排做個徹底的身體檢查,再讓他出院。」他微笑回答,把狀況說明得一清二楚。
「嗯,知道了,我回去會轉告給魏均瀚。」她抬眉,抿唇頷首。「還有……這段時間就麻煩您了,再見。」她態度扭捏地補了一句,說完馬上掉頭走人。
「哪里,這是我應該做的。」他望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淺淺笑道,又多看了眼手中的禮盒,走進病房……
「那是什麼?」陶偉民靠坐在病床上,見賴國俊提了兩大袋東西進來,奇怪地問他。
「我剛才在外頭遇到小姐,她說魏總經理托她把這些東西送過來。」賴特助把禮盒放到櫃子上,打開包裝給房里的另外兩個人看。
「我叫她送的?!」坐在床邊的魏均瀚滿臉驚訝地盯著那些水果,不記得自己何時交代過她這種事。倒是昨天曾告訴過她董事長已經轉到特別病房,問她要不要找個時間一起過來探望父親的病情。
她說不要,所以他今早才自己過來,順便還有些公事要和老板商量一下。
「嗯,小姐說因為你這兩天很忙,暫時沒有空親自過來探病,所以才托她來送禮。」賴特助轉述她的話,讓另外兩個男人听完都莞爾一笑。
她一定沒想到魏均瀚會這麼一大早就跑到醫院里來,害她的謊言不攻自破,毀了她那自以為天衣無縫的「關心計劃」。
「怎麼不叫她進來?」陶偉民又問,想到女兒特地來看他便感覺心曠神怡,好心情都寫在臉上了。
「我說了,但小姐不肯,而且還聲明她只負責跑腿而已,不是來看您的。不過離開前,她還特別問了您的病情,說要回去轉告給魏總經理知道。」賴特助說起剛才的情形,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要是小姐剛才真的進房來,看到魏總經理坐在這不知道會是什麼表情啊……
「看吧,我就說她是個好女孩。」陶偉民笑容滿面地看著魏均瀚,炫耀自己有個好女兒,身為父親的驕傲溢于言表。
「只是嘴巴硬,脾氣又倔。」魏均瀚很老實地補上一句,眼里卻也同樣寫滿對她的愛意。
兩個男人相視而笑,似乎都能認同對方說的話,也都明白陶蜜薔就是個嘴硬心軟,凡事都愛逞強到底的女人,不過他們還是愛她,只好習慣她隨心所欲的任性。
「因為我的關系,她讓你吃了不少苦頭吧?」說到這,陶偉民真的對他感到過意不去,他知道女兒一直對自己心懷怨恨,但卻不曉得女兒會誤以為他是想利用她的婚姻去替公司找接班人,甚至將這份怨恨牽連到和他背景相似的魏均瀚身上。
「她很值得。」他不以為意地微笑,始終覺得追求她是種樂趣,過程中處處充滿驚喜。她難以征服的好勝心,正是她的魅力之一。
「謝謝你這麼疼愛蜜兒,以後也請你多讓著她一點,替我多陪陪她。」陶偉民感謝他對女兒的好,希望他能代替自己給她更多溫暖和關愛,別像他一樣。
「過去我太疏忽她們母女倆,從不曾好好陪過她們,每天都在外頭忙著工作,總以為要賺很多錢才能讓家人過得幸福,結果一回頭,才發現我已經錯過了最珍貴時光,如今再怎麼後悔都來不及了……」
他說起當年為了達成與岳父之間的約定,把「華冠」從一家連鎖旅館改造成知名飯店,他每天都像顆陀螺似地拚命工作,想用實力證明自己是個配得上他女兒的男人,以為給她們過好日子就是愛她們的表現,反正將來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陪伴妻女,實踐與妻子相守一生的承諾。
豈料妻子卻在他事業達到巔峰時罹癌驟逝,讓他再也沒有機會親口告訴她自己有多愛她。而寶貝女兒彷佛也在眨眼間長大成人,不再需要他這個爸爸陪了……
太多的後悔,是他花再多錢也換不回的遺憾。隨著年紀愈來愈大,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他開始擔心萬一哪天自己突然倒下,唯一的女兒會頓失依靠,所以才想早點幫她找個可以信賴的男人,繼承自己的事業,好好照顧她一輩子。
魏均瀚听完陶偉民的一番肺腑之言,能夠明白他出于愧疚而想彌補女兒的心態,可是——
「很抱歉,董事長,我想我恐怕沒有能力幫您補償蜜兒什麼。」他直言回絕替老板扛下這個照顧他女兒一生的重責大任,自認無法代替他扮演好父親的角色,因為他也看得出來,女友對父親的恨只是來自于從沒被滿足的父愛,並非真的仇視他。
「所以請您務必要調養好身體,讓自己健健康康的,這樣才有機會多和蜜兒相處,化解她對您的不諒解。」他想這才是老板要做的,也是她真正需要的。
「而且您也知道一個人照顧蜜兒實在太累了,還是我們倆一起分擔會輕松點。」他最後還有感而發地說了這麼一句,讓病房里的氣氛由嚴肅轉為輕松。
陶偉民也頗有同感地點點頭,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那我先回去上班了,改天再過來看您。」魏均瀚起身準備離開。
病人需要休息,他也不宜打擾太久。
「好,公司的事就暫時拜托你了。」陶偉民目送他離開,臨出門時又忽然喊住他……
「均瀚,我們蜜兒對你來說是個好女人嗎?」
面對陶偉民的提問,魏均瀚揚唇一笑,搖搖頭。「不是,我比較期待她能當我的好老婆,伯父。」好女人到處都是,但他想娶的只有一個,蜜兒就是他心中的唯一。他期待她能早日點頭成為他妻子。
陶偉民微笑望著他那雙誠摯的眼神,看見他提及女兒時眼中堅定的愛意,再一次覺得自己沒有看錯這個年輕人,相信魏均瀚是個可以托付終生的男人。
人家不是說挑女婿的時候,不能只憑對方的條件來判斷哪個男人會成為女兒的好丈夫,而是要看自己的女兒對哪個男人而言會是個好老婆。
這麼看來,把蜜兒交付給魏均瀚就準沒錯了,因為能管得住他女兒的刁蠻,同時又那麼愛他女兒的男人真的很難找。
橫看豎看,魏均瀚都是萬中選一的好女婿。
幾天後的下午,魏均瀚將陶蜜薔找到辦公室里,對她提出一個請求。
「為什麼要我去?!」她听完馬上瞪大眼楮,難以置信他居然要她幫忙跑腿到醫院送資料給父親過目,再讓他親筆簽核。她又不是公司的員工,更不是供他差使的快遞人員!
「拜托幫我一下忙,這幾天董事長臨時住院,公司里大部分事情都落到我一個人身上,忙得我快喘不過氣來了,連想到醫院去探個病都抽不出時間。」他指著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愁眉苦臉地向她求援,希望她發揮愛心,助他一臂之力。
她看看他那張寬敞的辦公桌真的都快被成疊的資料淹沒了,連一旁的長桌上也放了幾大落報表和檔案夾,好像真的很多事情要做的樣子。而且自從父親入院後,他幾乎每天都比平常晚下班,上班時間的確也變長了,不過——
「你可以請賴特助過來拿啊,這不是他的工作嗎?」她搬出賴國俊當擋箭牌,一想到要去醫院心里就有些別扭。她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想見到父親的面,還是不曉得見到他要說些什麼,總之就是怪怪的、很尷尬的心情。
「賴特助要留在醫院照顧董事長,隨時幫他處理事情,而且他年紀也不小了,我怎麼好意思叫他老人家常常兩地來回奔波幫我送公文。」
「那……你也有助理和秘書啊,干麼不叫他們去?何況外面的職員那麼多,你隨便找一個人去跑腿就好了。」為求月兌身,她又搬出另外幾塊擋箭牌。
「蜜兒,難道你希望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董事長住院治療的消息,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恐慌,然後讓那些愛追八卦的媒體記者跑到醫院里偷拍、打擾董事長養病,或者成天堵在飯店門口攔住你問東問西嗎?」他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肩膀,很嚴肅地將事情分析給她听。
日前他與陶偉民商量過後,是以董事長要到各國考察、洽公為由向公司報備,先請了一個月的長假。
「當然不要。」她搖搖頭,光想像有人圍著她盤問就心煩,尤其對記者喜歡混進醫院里偷拍照片,侵犯人家隱私權的行為感到很反感。
「所以嘍,董事長住院的消息愈少人知道愈好,除了賴特助,眼前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蜜兒。」他擰起濃眉,把希望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她盯著他看,不太情願地撇撇嘴,真的很不想答應他——
「是你一直拜托我才去的喔。」她還是心軟了。誰教他的神情看來有些憔悴,好像很疲憊的樣子,教她不忍心見死不救、有忙不幫,這樣太沒義氣了。
「你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謝謝你。」他親了她一下,把文件袋拿給她。「記得要等董事長全部看完,簽過名再拿回來唷。」他特別提醒她,可別丟下東西就走人了。
「知道啦!」她不耐煩地回答。
「還有,如果你回來的時候可以順便幫我買晚餐那就更好了,我這幾天常常忙到沒時間出去吃飯,只能叫便當,可是每天的菜色都差不多,害我胃口都變差了,偏偏還要加班工作,唉……」他眼神哀怨,嘆了好大一口氣。
她眯起眼,懷疑這男人根本是故意在這兒裝可憐,明明除了便當以外還有很多食物可以外送……
「你想吃什麼?」她冷著臉問,不知怎麼的話就月兌口而出了,其實她沒有很想幫忙買晚餐的……
「蜜兒,你是我的天使,我愛你。」他立刻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就知道她嘴硬心軟,舍不得他挨餓。
她靠在他懷里,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揚。現在听到他說這種肉麻話,心里竟有種甜甜滋味,好像每每被他溫柔地抱著,都覺得有點幸福……
曾幾何時,她也成了個會被甜言蜜語打動的女人,喜歡有個男人把她捧在手心里寵著、愛著,不厭其煩地對她噓寒問暖,目光總是繞著她打轉,讓她感覺自己很美、很特別,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存在。
他像是她的忘憂草,總是能沖淡所有不愉快的情緒,讓她忘卻一切愁煩,好像只要有他在、有他陪,她便快樂得什麼都不缺少……
如果這就是戀愛的感覺,那麼她想自己的確是愛上這個男人了。
魏均瀚對她而言,也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好了,別耽誤我送東西。」她拉下他的手,月兌離他溫厚的懷抱,不想耽誤他辦公,免得延長他的加班時間。
離開辦公室時,她的唇角還帶著愉快的笑。
「路上小心。」他在後頭叮嚀,同樣也是滿臉笑意地送她出門。
接著他走回辦公桌後,按下分機,把特助叫進來。
「幫我把這些資料搬回檔案室,這些發回原部門,那些拿去銷毀,這幾個文案照我修改的部分重打一遍、加制圖表,十分鐘後準備開會。」他左指右指,幾句話便簡潔迅速地發落完堆滿兩張桌子的文件,精神奕奕的臉上看不出半點疲態,倒是一副干勁十足的樣子。
「這些您都看完了?!」特助推推眼鏡,不可思議地看著一個小時前才搬進來的幾堆檔案,光是這部分檔案就堆滿了半張桌子耶!總經理是不是學過速讀啊?
「嗯,麻煩你了。」他拍了下助理的肩膀,拿著一份公文輕快地走出辦公室,還要利用時間先到別的部門處理其他事情。
董事長不在,他要做的事可多了,真的很忙很忙……
所以這段日子里為了不讓女朋友感覺被冷落,一個人沒事做太無聊,他決定讓另一個男人去陪陪她,分擔點照顧她的責任。
想想他這兒還有很多公文要請她幫忙送呢,呵呵……
時間匆匆,晃眼便過了大半個月。這段時間里陶蜜薔幾乎天天都往醫院里跑,拿著一天比一天厚的公文去讓父親過目、簽名,再回公司去跟男友交差,簡直跟簽家庭聯絡簿沒兩樣。
不過正因為她經常出入病房,一待就是幾個小時,所以也大大增加了他們父女倆相處的機會,促使她和父親之間產生一些不得不為的互動與對話。
漸漸地,病房里不再只有一人看雜志、一人看公文、一人削水果的單調畫面,還多了一些介于談話和爭辯之間的「熱絡」場面,而賴國俊就負責居中緩和氣氛,維持現場和平,讓他們父女倆的關系在還算穩定的情況下朝正向發展。
而今日的最新進展則是因為賴特助下午臨時有事得提早離開醫院,所以由她推著輪椅帶父親到後庭的草坪上透透氣,曬曬太陽……
晚上,她先回飯店沖了澡、換衣服,才又出去買了晚餐到辦公室里找魏均瀚。
今晚他預計不會加班超過兩個小時,說好下班後要和她去看場電影。
「我拿去丟。」飯後,她起身收拾兩人吃完的餐盒,好讓他接著把手邊的工作做完。看他邊吃飯還邊看資料,總經理這個位置果然不好當。
丟完東西,她到化妝室里洗手,稍微整理了一下儀容,回總經理室的途中卻隱約听到另一側的男廁所里傳來像是在討論她的聲音,引她停住腳步……
「你說董事長的女兒?」
「對啊,你們有沒有看到她今天又來幫總經理送便當了?最近她常來找總經理,而且一天不止來一次,兩個人好像正打得火熱。」有個男人回答。
「那是當然的,趁董事長不在,他還不打鐵趁熱,多加把勁兒灌大小姐迷魂湯,想辦法把她哄得服服貼貼。只要搞定一個人,將來這整家飯店都是他的了。」立刻有人語帶調侃地接話,大家都知道董事長就這麼一個獨生女,誰娶了她就等于得到這整片江山。
「說得也是,你們看他之前才在創社酒會上和大小姐跳個舞而已,回來馬上就當了總經理,要是繼續抓緊這條繩子往上爬,還怕到不了董事長的位置嗎?」這人口氣尖酸,直接點明魏均瀚就是靠著董事長千金的關系才得到今日的地位。
「你們別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我看他最近也常留下來加班工作。」有人說了較中肯的話,卻隨即被同伴吐槽——
「做做樣子誰不會。」邊說,還嘆了好長一聲。「唉呀……要是我爸媽也把我生得帥一點、高一點,說不定我也有機會一步登天,前途無量。」
這自嘆不如的幾句話,分明是在諷刺魏均瀚是因為佔了外貌上的先天優勢才追得到富家千金,拿到通往豪門的金鑰匙。
「算你有自知之明,知道美女眼光高,不會看上你。不過話說回來,我們這些人靠的是實力,不是長相和運氣,年輕力壯也有變老的一天。」男人揶揄了同伴幾句,還自夸以內在取勝,反諷魏均瀚是個空有外表卻沒什麼實際作為的人,好像這個總經理除了臉長得帥以外就沒其他優點了。
「我寧願要長相。」
「那你就好好存錢去整型,不然排隊等投胎好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