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套的自我修養 別人的外號

作者 ︰ catia

我嬌羞不已︰「死相,我就是你媳婦兒!」

想象一下,我這副尊容勉強拗一個嬌羞表情會是什麼樣的效果?

如果硬要搬上電視的話,大概會放在人與自然頻道。

真是苦了你了,相公。

雖然程錚的面癱屬性在這三年來變得愈發厲害,但在我話剛出口的那一瞬間,他面上還是仿佛打翻了染料鋪子那樣精彩好看。

錯愕、懷疑、怔忪輪番變化,最後終于還是猶猶豫豫地定格在了懷疑上。

他看著我緩緩發問︰「我和你定了幾年之約?」

我動動嘴巴,試探地擺了個六的口型,又迅速過渡到五,最後出口的卻是一個微微帶著疑問的︰「四?」

仿佛海浪退下又涌上沙灘,程錚眼中的期待和猶豫漸漸暗下,取而代之的濃濃的失望之情。

我強笑︰「對,就是四年。當時情勢緊張,我很多事情都記不太真切了,但我還記得你,記得我們的婚約啊相公!」邊說邊做出假惺惺的脈脈眼神,「時隔多年,相公你還是這麼英俊一如往昔,我卻……唉!你不想認我也是情有可原。」

一邊說,一邊偷眼瞧他的反應。

程錚微垂著頭退後半步,伸手撐住身後的椅背穩住身形。他仿佛極難過,連指尖都有些微微發抖。

我亦覺得胸口憋悶,卻又不敢露出絲毫感慨的情緒,只得也用假笑撐著門面。

我矯情嗎?大概是。

老一代革命前輩曾經說過,今天大踏步的後退,是為了將來大踏步的前進。

我絲毫不懷疑程錚的人品,若他知道眼前這個丑八怪就是當年他眼睜睜看著魔教帶走的小徒孫,他大概說什麼都會立即與我成親,然後將我當成責任背在肩上,為我散功續命,為我冒險潛入魔教盜得朔望散解藥,為我做盡一切。

只是為了讓他的良心好過一點。

可是我一直想要更多。

我希望他的以身相許並不全是因為內疚,我希望他在看著我的時候也摻雜著幾分喜愛疼惜之意,我希望他對我念念不忘,真的只是因為我這個人,我不希望成為他的累贅,我不希望他僅僅是為了責任才與我拴在一起。

當年我身受寒毒時,他尚自責不已,甘願為我跋山涉水求來金頭火蠶和千葉桑以慰心頭內疚之情。現下我較之以前不堪數倍,他會不會連看我一眼都是煎熬?

如若我們之間當真只能計較誰欠了誰,欠了多少,那還不如就這樣稀里糊涂地瞞混過去,將這筆糊涂賬一帶而過。

他不信我是謝如期最好,若他半信半疑,待以後再見到散去毒功的我,恐怕就算我只夠清秀佳人的標準,他也會驚為天人,甘于屈就了?

我想象著這分小得不能再小的可能性,面上掛的假笑不知不覺便成了傻笑。

程錚審視地看我一眼,我連忙收起傻笑,再次胡扯道︰「我知道我現在模樣駭人,相公你要接受我是困難了些。不過雖然我很丑,但我很溫柔的嘛!女子出嫁從夫,三從四德什麼的我都懂,既然相公你是正道俠士,我自然也要跟著棄暗投明、洗心革面,跟著你們一起打倒東方厲再踏上一萬只腳的。」

「你看,我都下定決心了,相公你就不用再綁著我了?昨天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今天既已道明身份,縱是你想悔婚也不至于鬧得劍拔弩張的,是不是?」

他淡淡移開目光,半晌方問我︰「你剛剛說,你此行是要來找向靖聲?你找他做什麼?」

我大喜,連忙道︰「自然是談里應外合的事了!東方厲對楚修竹用情頗深,此次青陽派與逐風山莊聯姻之事令他大為震怒,聲言要親自南下。正道各派若能提早布置,定可甕中捉鱉擒得東方厲,到時魔教群龍無首,……啊不是,成了一團散沙,正道便可趁此機會,將其一網打盡!」

程錚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我為什麼要信你?你說你是謝如期,除了金印之外又有什麼證據?我焉知你不是與我虛與委蛇,只為騙我將你帶到向靖聲身邊,好叫你用毒功將他擊斃,令得東方厲抱得美人歸?」

我眨眨眼楮︰「你能肯定我不是謝如期嗎?」

他看著我。

我再眨眨眼楮︰「你能肯定我對東方厲就是一派忠心,忠心到我寧可拼上自己一條性命也要助他抱得美人歸的地步嗎?」

他繼續看著我。

我難耐地動動肩膀︰「就算你需要再想想,也不妨礙你先把我松綁,讓我活動活動手腳?這是你的地盤,我又不能插上翅膀飛了。」

他注視我半晌,終于蹲在我腳邊,替我解開腿上和手上的牛皮帶,待解到腰上鐵箍時,動作卻緩了緩,先抬頭看我道︰「解這腰上的鐵箍時,需要我將手繞到你身後。——雖說男女授受不親,但江湖兒女不拘小節。」說到最後時聲音少頓,像是在等我接下文。

我一下子眼中泛濕,好像時光迅速倒回了我八歲那年,一個面黃肌瘦的小丫頭片子趴在床上,吊兒郎當地調戲他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更何況我才八歲啊少俠。

然而面上卻笑道︰「你之前是怎麼扣上的,現在就怎麼解開唄!更何況我是你未過門的媳婦兒,你愛怎麼親就怎麼親,只是注意別被我毒死就是。」

他目光更加黯然,頓了半晌,才重新低頭去解鎖扣。

我看著他低垂的眼楮,張著嘴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鐵質的鎖扣機關復雜,饒是程錚也費了好半晌功夫才將腰上那枚鐵箍打開,然而手腕和腳腕上的四枚鐵箍卻還留著,只將其從椅子上拆下,又捉著我兩手一對,將鐵箍牢牢扣搭在一處。

他抬眼問我︰「你有手套嗎?」

我搖頭︰「咱們出來本就是為了傷人,手套因為嫌累贅,就沒帶。」

他當即放手︰「那就鎖著。」

我怪叫︰「相公啊相公,你不能虐待你家媳婦兒啊!」一邊說,一邊突然抬手向他下巴猛地擊去!

程錚猝不及防不及拆招,只能身子向後一仰,堪堪避過這一擊,我不待他回身,又抬腳在他胸前補上一腳,借力躍起,一個鷂子翻身,迅速向門口跑去。

程錚亦迅速彈起,伸手拉住我衣服後擺止住我沖勢,另一手又搭上我肩頭,我一個神龍擺尾原地轉了半圈卸開他兩手,矮身一個掃堂腿攻他下盤。

程錚當即輕飄飄躍起,竟搭著我肩膀翻到我前頭,一手扯過門邊掛著的深衣將我雙手反套進一只袖筒內,另一只袖子順勢繞過我頸子一扭一轉,我整個人當即陷進他衣服中不能自拔,仿佛穿了一件連袖的精神病號服。

還真是一招鮮吃遍天啊,怎麼總用衣服抓我?

程錚一手抓住深衣兩袖,一手摟住我腰,在我耳邊森森開口︰「你不是說,你就是我未過門的妻子麼?那你跑什麼?」

他噴出的熱氣若有若無地吹在我耳廓上,我當即不爭氣地酥了半邊身子,低著頭緩了片刻才訕訕道︰「相公你太漂亮,我與你相較自慚形穢,于是準備放你自由,咱們就此相忘于江湖。」

程錚哼一聲︰「方才的三從四德是誰說的?為夫不同意,做妻子的怎敢自棄?」說著推我一把,將我推到門外長廊上,撮唇做了個悠長的口哨,又偏頭冷冷看著我。

我被他看得心里和身上都是難受得很,不由動了動身子,他再次伸手按在我肩上,冷冷道︰「你既落在我手上,咱們又有婚約在身,逃跑的念頭還是省了,不必白費力氣。」言語中諷刺意味甚濃。

我垂頭不語,心說我跑又能跑到哪去?不過是怕你信了我的話,再跑一遍裝裝樣子罷了。

他見我不說話,又道︰「這山谷中雖只有我一人,但你要逃出去,卻也是難于上青天。」

仿佛要印證他說的話一般,程錚話音剛落便听到樹葉沙沙作響,片刻之後,面前灌木樹叢中竟悠然走出一只黑狼。黑狼塊頭極大,人立起來怕是超過一個彪形大漢的身高,毛色純淨,油光水滑,一雙琥珀樣的狼眼中竟還隱約帶著點智慧的光輝。

黑狼在我們身前一丈處站定,看著程錚略一低頭,似是行禮。

程錚雙眼望著他,突然將我推得離他遠了些。

黑狼了然地從喉嚨里發出幾聲低吼,又沖著我狺狺低叫了幾聲,似是要隨時撲上來將我咬殺當場。

程錚淡淡道︰「這山谷內總共有三支狼群,幾百頭惡狼,你雖然身負毒功,輕功了得,但你可有把握趁我一時不查逃出屋子之後,還能在我追上你之前自群狼口中月兌身?若不能,便放聰明些,莫要再打逃跑的主意,否則下次等著你的就不是衣服了。」

他冷冷地將我看著︰「廢人武功、穿人琵琶骨的差事我雖沒做過,但也知道如何動手,左右你這一身毒功不是什麼好東西,廢了也不心疼。若你賭我不會動手,不妨試試看。」

我縮了縮脖子,喃喃道︰「都听相公的,我不跑了。」

他這才點頭,推我回屋,從櫃中拿出兩條銀光閃閃的鏈子扣在我手腳的鐐銬上,淡淡道︰「從今天開始,你不許離了我眼前一刻。」

我眨眨眼楮︰「平常沒問題,我那個那個……五谷輪回的時候,也……?」

程錚面無表情︰「我會在門外。」

我不由做了個鬼臉︰「苦了你了。」

他深深看向我眼楮,半晌方別開目光,牽著我走到木屋旁邊的一間草房之內。

我二人剛一進門,大大小小的幾雙黑眼楮就一齊望了進來,其中一雙就是屬于我方才看到的小熊貓的,它屁顛屁顛地從木架上跳下來,舉著爪子噌噌跑過來,抱住程錚的腳踝親密地蹭個不停。

木架上並排站著的兩只鷹鄙視地看著它。

我一樂,隨口道︰「這小熊貓十分通人性,還會招待人吃喝。」

他看我一眼,走去木架旁匆匆寫就一份東西綁在一只鷹腿上︰「平常我不住在這里,鷹狼均是自己覓食,但十九會從屋中拿丹藥給它們。」

我一頓,又連忙笑道︰「十九?是數字的那個十九嗎?它是十九,那豈非前頭還排著十八只其他的動物?」

程錚看著我,微微眯起眼楮︰「沒有別個,只有十九。因為它十分像一位故人。」

我只做出似有所悟的表情看著他。

死相,我和它哪里像了?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看得見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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