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套的自我修養 大叔還是爺們

作者 ︰ catia

提問,天上飛著八只鳥,地上蹲著一只山貓兩只熊,假設鳥和人的戰斗力相等,山貓為一個半,一頭熊能打得過兩個人,程錚相當于和幾個人混戰?

他竟還有工夫幫我打鳥,真是哪吒都沒他牛掰。

天上飛的猛禽翼展都在一米開外,單拉出來怕都是讓人頭疼的貨色,此時聚在程錚頭頂的那片天上,就仿佛一小片烏雲,壓抑而邪惡。大鳥們訓練有素,有時分出一兩只來配合山貓和棕熊擾亂程錚視線,誘他露出破綻,有時又獨自成軍,四五只或全部八只鳥兒分踞不同方向一齊俯沖下來,直壓得人影都看不見。

鳥已如此,走獸就更加了得了。

山貓和棕熊都被養得膘肥體壯、皮毛光滑,但身上卻不見任何圈養動物所有的畏懼和馴服,獸眼中仍舊氣勢驚人,且一進一退都默契十足,仿佛已事先排演好了一整套陣法︰山貓動作迅速,出爪如電,但多半都是迷惑人的虛招,一身斑斕的皮毛晃得人頭暈眼花;兩只大熊則守得滴水不漏,看準時機便是一爪子拍上去,其勢如泰山壓頂,連程錚都不敢硬接,每每都是側身讓過,再以劍招逼退。

我看得目眩神迷心驚膽戰,又忍不住默默贊嘆不已。

在青陽派的五個月,我雖然在武功上進境龜速,但眼界卻已開闊不少。就說這禽獸陣法,天上地下總共十一只動物,對象卻只有一人,看似佔盡了優勢,實際上是極麻煩的一個狀況。比如誰來攻誰來守,怎麼攻怎麼守,一擊不中後怎樣快速撤退又不妨礙後續部隊的進攻,這些問題即使是由十一個人來考慮也未必能完滿解決,而它們卻處理得流暢自如,且從始至終,一處大的破綻都沒露給程錚。

更不容易的是,猛獸一般都不是耐力型選手,它們和程錚斗了這麼長時間沒有討得分毫便宜,卻不見半點氣餒急躁的意思,仍是按照既定的節奏進攻防守,端得是勝不驕敗不餒。

也不知是誰訓練的它們,要是有可能,我真想把這位奇才引薦給中國足協。得教練如此,別說西班牙德國意大利了,就算是火星聯隊也一樣輕松走你啊!

禽獸聯盟發揮出色,程少俠單打獨斗也絲毫不落下風。他將一柄軟劍使得如水銀瀉地,周身都籠著一片銀光,飛禽走獸們每次攻擊時都無一例外地撞上劍身,被逼退回,頻率高了便連成一片,高高低低的叮當聲不絕于耳,因都是喙、爪等利器相撞,听起來倒也十分的清脆悅耳。

我這邊看得興起,程錚那邊卻突然又一揚手,一枚銅錢嗖地擲向我頭頂,我頭上也十分應景地響起一聲哀鳴,抬頭一看,卻是大鳥又被程錚打中了嘴巴,在空中晃了幾晃,撲扇著翅膀穩住身形,倉皇逃向高處。

我伸出拇指高聲贊道︰「師叔爺當真神武!」

程錚看我一眼,目光中帶著十足的恨鐵不成鋼之意,明明白白地指責我戰斗力不夠強悍也就罷了,竟然戒心也這麼低,真是丟死個人。

我嘿嘿干笑幾聲,心說我這五個月學會的只有扎馬步和折返跑而已,都是陸軍的基礎之基礎,哪像哥哥你還自帶地對空導彈防御系統這麼強悍。

就在我走神的這個當口,程錚又擋去兩次突襲,而後賣了個不大不小的破綻,右面那頭大熊果然上當,伸爪欲拍。孰料程錚不但不躲,反而搭著它爪子一個翻身縱出包圍,劍芒暴漲,幾乎同時點上山貓和另一只棕熊的後頸。

鳥群這才覺出不對,一聲尖唳之後齊齊俯沖,程錚再次舞出一片劍花,但見一片殘影過後,各路禽獸同時發出哀鳴,狺狺低叫著退後幾步,警惕地看著他,似乎對就此逃走還是繼續包圍猶豫得很。

程錚撮唇吹了聲百轉千回的口哨,又再次彈動劍身,過得片刻,遠處林中也遙遙傳來應和之聲,飛禽走獸們如蒙大赦,立即四散而去。

我等了一會,見他向我示意才拎著大鳥跑出去,問他︰「怎麼不打了?」

程錚將軟劍收回腰間︰「沒新意了。」又看一眼大鳥,眼角帶出點笑意,「捆成這樣倒也有趣,就這樣交給藥先生,也省得他總是夜郎自大。」

果然是藥先生!此人真乃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好少年啊!

那鳥竟好似听得懂他說的話似的,沖著他委屈地哀鳴一聲,又憤怒地扭頭瞪我一眼,拼命掙扎著想要躥出衣服。程錚屈指賞了它一個爆栗子︰「老實點。」

鳥兄被彈得一懵,片刻之後又是直晃腦袋,用整個身心抗議所遭受的非人待遇。

我忍不住替它說話︰「當時情況緊急,我怕它掙月兌了之後再飛來啄我才出此下策,現在反正你在呢,不如就替它松綁了?」

程錚搖頭︰「就是要讓他看看,八歲的幼童也能捉得住他的神鳥。」

我翻了個白眼︰「師叔爺是故意臊我呢?咱倆都心知肚明,方才全虧你打偏了鳥頭我才能順利成事,怎的現在就不認了?」邊說邊把鳥爺往他那邊推。

程錚看著我一笑︰「不必過謙,是你懂得見機行事。」

我又是一暈,舉著的手不覺垂下來,待走了幾步才反應過來又被美人計忽悠了。

說也奇怪,程錚以前總是端著,高興還是不高興都藏在心里,雖然一雙眼楮還算會說話,但整體來說還是像戴了張面具一樣別扭。然而自從見到藥王谷的石碑之後,他的情緒波動就變得明顯了,不時興奮一下滄桑一把,短短一個時辰內竟然已經接連笑了三回。雖然每次的笑容都是一縱即逝,但看得出都是發自真心。我暗自揣測著,他之于藥王谷的感情怕是比之于青陽山的還要純粹些,到了此地便全然放松下來,再不管什麼「心有驚雷而面若平湖」那一套。

歸根結底,還是輩分太高惹的禍。

程錚轉回樹後,將大鳥抓爛的包裹重新收攏到一起扎好,又從我手里接過大鳥,道︰「走,藥先生的住所就在前頭。」

我答應一聲,問他︰「藥先生本名叫什麼,可是出身于什麼名門大派或是武林世家?」

程錚看我一眼︰「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小心查看他表情︰「我只是覺得他以岐黃之術聞名江湖,精通奇門遁甲,又會馴獸,定是個了不起的人,就算是天縱英才,也需多方的機緣巧合才能成就,因此一時好奇……可是有什麼不便?那我便不問了。」

程錚沉默一會︰「他從來都自稱藥先生,又說姓名不過是一個代號,若是別人願意,叫他祖宗或是狗剩都使得,只要讓他知道是在叫他就是。」

我噴笑︰「唔,我一直覺得軒轅狗剩這個名字拉風得很,若是藥先生願意……哈,玩笑而已。」再住口不提。

雖然這話題一帶而過,可我卻依稀覺得,程錚其實是知道藥先生的底細的,不過是不方便為外人道。想到剛剛程錚那句管中窺豹而已,再想到谷外重重機關和谷內訓練精良的猛獸,藥先生怕是從前惹了不小的麻煩才會甘心畫地為牢,而且麻煩很有可能來自魔教。

想到這里我趕緊剎車。

人家不告訴我,我就老老實實地不知道唄,在這兒犯賤地腦補個什麼勁,一旦真被我猜對了可咋辦?人都說知人陰私者不詳,我又是命賤的龍套,還是不要挑戰老虎凳辣椒水這樣的劇情了罷。

藥王谷說是谷,倒不如說是一塊盆地,使用面積大得驚人。程錚帶著我在各式植株間七轉八彎,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遙遙看見一塊平地。

平地上建了零落的幾間瓦房,房前樹木蔥蘢,小橋流水,水中游魚嬉戲,若不是岸邊還遠遠臥了方才襲擊程錚的山貓和棕熊,此處倒當真頗有一番田園之趣。

程錚在小橋前停下腳步,運氣朗聲道︰「藥不死,升橋了!」

好像正等著他這一聲吼似的,只听齒輪嘎嘎聲響,卻見原有的木橋旁約三丈處突然水波蕩漾,過不多時,便自水底緩緩升起一座獨木橋,直到高出水面一尺方停。濕窄的橋面上尚帶著水底的水草貝類,十分難走的模樣。

我奇道︰「就算原來那座橋上有詐,這小河也並不算寬,你為何不直接跳過去?」

「對岸埋有毒芒釘,只有獨木橋正對的那一條窄道是安全的,且獨木橋的位置始終變化,我也不敢托大。」程錚一手托著鳥一手夾起我,幾步便穩穩跨過小橋,腳下踩上實地。

看來這藥先生的仇家當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貨色,即使在家門前仍不能放心,還要留著一手最後坑人一把。

程錚剛剛放下我,一把溫潤的聲音便從瓦房中傳出︰「勞煩小少爺稍等片刻,我現下手上正托著天底下最魯莽最愚蠢最難纏最想弄死自己的人的腦袋,暫時走不開。」

程錚愣了愣,聲音里也染上些許笑意︰「是向靖聞向二公子嗎?」

另一個年輕的聲音無奈道︰「程少俠難道不能假裝猜錯幾回,再勉為其難地猜說是我麼?這又不是什麼很光彩的名頭……」

藥先生哼道︰「你以為呢?這世上除了你這二貨之外,哪還能找出半個剛出過一身汗便要出去吹風、惹得頭風復發令我再次施針的蠢貨了?莫動!下次再如此,你便自己疼去,休再過來煩我!」又囑咐程錚,「小少爺先帶著客人去廳里等著罷,我這邊還得半柱香才能歇。」

程錚猶豫一下︰「我們就在這等。」

我側眼看他,小聲笑問︰「師叔爺習慣在外頭等著?」當初他拜訪我叔叔嬸嬸也是如此。

程錚搖頭,細語道︰「他習慣在離開時撒下迷香或是其他藥粉,你也須小心,若房間門關著,里頭沒人,便不要輕易進去。」

我忙點頭應下,心里對藥先生的認識更深一重。

半柱香之後,左數第四間瓦房的木門吱呀一聲推開,一個中年人一邊擦手一邊緩步走出,溫和地沖他笑道︰「明智之舉。廳里我撒了癢粉。——其實我還蠻想看看俊俏的小少俠掀了衣服抓癢是什麼樣子的。」

他抬起頭,我心里立即響起狼嚎一片。

此人大概年近四十,長身玉立,面若好女,舉手投足間盡顯儒雅風流,雖然眼角和嘴邊都已經生出淺淺的笑紋,卻更添幾分溫暖之意。

真人版的美大叔喲。

程錚不待答話,又有一人的聲音自美大叔身後響起,苦笑連連︰「還有,千萬不要喝他倒給你的茶水。整個藥王谷中,你只能相信阿三遞來的東西!」

美大叔不屑地聳聳肩,讓出身後靠著門的一個青年。

青年上身只披著件深衣,胸口和額上還插著亮閃閃的銀針,八顆牙的笑容熱情豪爽︰「程少俠,好久不見,那匹飛雪可還如意?」

我耳邊的狼嚎瞬間匯成了嘹亮的歌聲︰跑馬的漢子啊你威武雄壯,古銅色的胸肌啊月復肌啊肱三頭肌啊你們是朕的最愛。

灑家最愛的糙爺們啊!

我捂著幾乎放空的血槽,默默吞了一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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