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套的自我修養 習武還是私奔

作者 ︰ catia

最近我的噩夢委實做得有些頻繁。

其實也不算是噩夢,只是有些煩,煩得我恨不得揪著他的舌頭拉出來繞著他喉嚨綁一圈再打個結然後狠狠一拉。

夢里總是黑漆漆一片,一個寶相莊嚴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地重復著一句話,八年如一日地鍥而不舍堅持不懈。

唐僧還有幾段口`活倒換著來呢,丫就一句話幾年不帶變的,忒不敬業了些。

哦,忘了說,我是穿越的,而且是走養成路線,從剛滿月的嬰兒做起,一步一個腳印,至今已整整八年。

但我向來不把自己看成女主,拜那些噩夢所賜,我早知我是個龍套。

誰說穿越女就不能做龍套了?咱們這群人就跟大學生一樣,前幾批時值錢得不得了,穿越的身份非富即貴,就算不是傾世皇妃尊貴格格也會和數字黨們玩兒一場傾城之戀,往往還附帶影響立儲或者自坐江山的巨大能量。但後來就慢慢有點臭大街,就業範圍也陡然放寬了︰有穿成丫鬟做填房的、也有穿成農婦陪老牛的、還有穿到遠古和母野人搶黃瓜的,而且一搶還是好幾根。也正應了**那句話︰廣闊天地,大有作為;知識分子要上山下鄉,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

組織選中我,是我的莫大榮幸。

我懷疑我穿越時太過心急又不熟悉程序,只喝了一半的孟婆湯,有些事記得有些事卻怎麼都想不起來。比如我穿越前姓甚名誰,家住何方。

所以我只能灑月兌地拋棄昨日種種,再世為人,並迅速制定了穿越目標︰按照種田文的模式,找一個屬于自己的黃瓜,踏踏實實地過著有時一次,有時兩次的幸福小日子。

這時那個噩夢就來了,他熱切地向我不斷重復︰長風破浪會有時,你該投身入江湖。美人卷珠簾,你該入江湖。書中自有黃金屋,你該投身入江湖。

……不管你怎麼想,反正我是覺得挺坑爹的。

許是察覺到我的不屑情緒,下一次,噩夢便不再用功名黃金和美人來誘惑我,聲音也變得義正詞嚴起來︰你奏是江湖一龍套,NPC炮灰一把罩。

還帶快板節奏的那種,洗腦效果一級棒。

起初我完全不把這噩夢當做一回事。但是你知道,好女怕纏郎,何況丫持之以恆地擾我清夢,可見不是什麼善茬,並他說的內容也實在不算是啥可愛的預言。

最郁悶的是,丫不讓我睡好覺。

強迫一個無神論者承認世界由更高等生命主宰的過程是艱辛而痛苦的,言而簡之,我經過痛苦的多方論證,排除了多種錯誤答案後終于沮喪地承認,我大概是穿越到某個作者創造的架空世界里來了。而在我夢里出現的那個聲音,極有可能就是坑爹的作者大人。

說實在的,在下要不是十分沒心沒肺,早就抑郁了。

發現自己能夠被人操控已經足夠苦逼,我竟然還特麼不是主角,而是哪需要就死在哪的龍套,沒熬到結局就掛了的那種,這人生也忒沒盼頭了。

聲音見我沮喪,念經的語氣又嚴厲的幾分,隔了幾天甚至換了一套措辭︰信作者得永生,不合作就完蛋!

我被成功的震懾住了。也對,穿越都是丫一手促成的,把我格式化再塞個別的穿越者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兩害相權取其輕,咱還是老老實實當龍套,龍套起碼比主角的自由度高一些呢,鏡頭沒拉到我的時候,想調戲帥哥還是混吃等死還不是隨我便。只要不領便當,其余的都好商量。

而且我還是特地穿越過來做龍套的,人都說外來和尚好念經,作者肯定得多利用我幾次,才能把路費給賺出來?

不得不承認,那噩夢的效率果然十分高,在我認命之後,他就不再來騷擾我了。

我果然蒙對了。

于是我嘗試用心電感應和作者溝通︰既然是龍套,能不能把劇本發過來一份?您知道,身為死跑龍套的還每天持之以恆看《演員的自我修養》的也只有周星星一人而已,我演技很爛的。

然而那噩夢仿佛憑空消失了,什麼劇透都沒給我。

唉,穿越都沒趕上好時候。

我不死心,于是持之以恆地在心里不斷嘮叨︰武俠和武俠也差別很大的,男作者普遍把江湖看做後宮儲備基地,女主都是論打來計算,就算正統如金庸古龍也不好意思讓男主只愛一個,都是可著勁兒的偶遇邂逅,最後全都試吃完了再意思意思只挑一個結賬。但如果是女作者,這事兒就更深了,**和言情的男女主角連構造都不一樣,天底下還真有人的菊花是不管output只負責input的神器、包羅萬物的黑洞。別的不說,您說我要是見著一迷戀男主角的女的,我是勸她放棄性別不同怎麼相愛,還是勸她看準了就上你就是命定之人呢?完全不好操作麼。

您要是不說明白大方向,我就非暴力不合作。

那人估計是被我折騰得沒轍,過了幾天終于又在我夢里出現,不過這回他沒說話,而是遮遮掩掩地滾動了一行小綠字︰原創-言情-架空歷史-武俠。

哦哦哦哦,在下明白了。

既然確定了整個世界的框架,我也知道不能奢求更多,于是迅速著手投入了名為「如何讓龍套遠離便當」的研究課題之中。

三歲時,我得到了初步成果︰不要跟主角對著干,尤其是女主角。

四歲時,我研究出了進一步的成果︰主角都是萬人迷,主角都殺不死,所以不要跟人見人愛和大難不死的家伙對著干,尤其是女人。女作者很喜歡架構除女主外一切女人皆杯具的世界。

六歲時,我把自己的主角理論進一步進化,分出了主角各大類型和相應的活動範圍,並初步確定了配角的分辨方法︰越完美深情的男人越有可能是配角,龍套必須遠離和主角對著干的配角,尤其是有意拆官方cp的配角。

八歲時,久違的噩夢再次重出江湖,這次他換了一套說辭︰關鍵時刻已來到,不入江湖就死掉。

並持之以恆地在我夢里念叨了兩個月。

人都說見字如面、文如其人。從丫押韻的尿性來看,我應該是狗血天雷小白武俠文的龍套沒跑了。

我不知道他這回又要嘮叨到什麼時候去,但我總之是不可能以八歲幼齡獨闖江湖的。雖然我爹娘已不在人世,但叔叔嬸嬸一直管教我甚嚴,開蒙識字、女紅家務樣樣馬虎不得。他們常常念叨,他們最大的願望就是盡快給我定一門親事,以慰藉我那苦命父母的在天之靈。

所以在我又一次被噩夢煩醒之後,我只是淡定地走到院子里,舀水洗臉。

當我從水盆里抬起頭,伸手去拿軟巾時,突然瞄到樹上一個白影子在飄。

……還是做夢?

我擦干淨臉,抬頭直勾勾地盯著那個白影子,想看看著名的貞兒姑娘是不是也悲慘地穿越了。

月朦朧鳥朦朧,雖然光線不濟,但我十分肯定,這位貞兒是個男的。

還是個長得很好看的,少年男子。

我向他走近了幾步,仍舊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美人色若春曉,鳳眼含威,烏發如墨,衣袂飄飄。他裊裊婷婷地站在拇指粗細的樹梢上,身形還隨著夜風上下輕顫,卻沒有半點不穩的意思,神情也不帶半點炫耀,好像人人都該這麼站著似的。

我不由沖他諂媚一笑︰「少俠尊姓大名,所為何事?」

美人輕飄飄飛到院子的藩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你叫謝如期,你父親叫謝霜?」

我仰頭看著他︰「好像就是我,風停鎮上只有我們一家姓謝。——少俠你可不可以飄下來說話?我這樣仰著頭有點暈。」誠然這不是實話。我會暈,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他長得很好看,閃瞎了我的狗眼。

少年輕飄飄落地,平平道︰「我是程錚。」

我攤手赧然︰「抱歉,謝家從來不和武林人士打交道,所以你即使是武林盟主,我也不認得。」

少年拋給我一塊玉佩︰「我是青陽派程錚,受令尊臨終所托,帶你拜師習武。」他扔給我的那塊玉佩十分眼熟,和我脖子上戴的如出一轍。

我掏出我的來比對一番,兩塊玉佩的材質和圖樣都普通得很,屬于一兩銀子三塊的那種貨色,然而中間一道天然的乳白玉紋卻貫穿始終,證明二者確是一對。

我收起玉佩沖他笑︰「根據我叔叔的說法,我是遺月復子,所以少俠你……隔了八年才來找我?」少年大概不過十五,八年前也才六七歲,我爹要是當真托了他對我負責,那我爹也忒心寬了。

程錚皺了皺眉,上下打量我一番才道︰「令尊兩個月前尚在人世。」

我揮了揮手︰「這些秘辛我不曉得,您還是直接和我叔叔商量。——少俠漏夜趕路,不如先到正房里坐坐,歇歇腳?」

我自然不是對待每個人都這樣熱情的,小門小戶沒什麼客廳,招待客人的正房便直接連著主人家的臥室了,不過長得這麼漂亮功夫又這麼高的少年,應該也不屑做持槍打劫的勾當。

程錚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淡淡道︰「已近寅時,想來二位長輩也快起了,我在院中等著就好。」

我只得去廚房燒水沏茶,再端到外頭敬給他。

程錚輕聲道謝,飽滿的嘴唇沾了茶水更加潤澤,我忍不住站在原地花痴一會,問他︰「少俠說要帶我拜師習武,是要帶我回你們青陽派麼?」

程錚沉默片刻,抬頭道︰「峨眉派與我素有交情,他們的功夫路數也比較適合女孩。雖然你年紀大了些,但我看你行事穩妥,又頗有定力,想必不難後來居上。」

唔,這是看不上我,要踢皮球呢。

不過,穩妥和定力的評語從何而來?因為我沒被他吊死鬼的扮相嚇到?這還真是冤枉我了,看多了藍光版的午夜凶鈴鬼來電生化危機電鋸驚魂,這點程度的刺激,大概只是開場半個小時的料。

我頗無語地放下茶盤︰「那我去先收拾行李了,只待少俠和我叔叔談妥,咱們便可即刻啟程。」

誠然雖有噩夢那句話逼我跟他走,但確實又是他的美貌起了決定性作用。如果來的是一位張飛式人物,我想我大概不會如此合作。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小帥哥頗驚訝地看我一眼,半晌才點了點頭,容我告退。

我沒什麼非要帶在身邊的紀念品,因此只收拾了幾件常穿的里外衣物,打成個小包就算完工了。

只是微有些舍不得。

畢竟住了八年,以後若無意外,我大概也不會回來了。

嬸嬸紅著眼圈推門進來,看見包袱,眼里汪著的兩包淚唰就下來了︰「知道你自小主意就大,因此你叔和那位程少俠談過之後,就叫我來問問你的意見。若是你不允,縱是你爹的遺願,違背了也沒什麼的。沒想到你……」

我拍著她哄了一會,待她哭得差不多了才問︰「嬸嬸,我爹爹當真是剛剛死的?」唔,這樣說好像有點別扭。

嬸嬸揪著帕子悲戚點頭,將程少俠如何湊巧與我爹還有反派人士三方相聚,大家斗得你死我活,我爹臨危托孤的事簡略說了一遍,又嘆道︰「你爹雖是正派的江湖人士,卻也不是沒有仇家的。他怕我們受到牽連,便一直稱自己是孤家寡人,也教我們說,他早已經遇到強人埋尸荒野了。我當真從未見過他,連你叔也與他十余年未見。你爹除了隔三差五托人送些銀子回來之外,與我們唯一的聯系便是八年前,讓你那苦命的娘過來投奔我們,誰知……」

她許是想到我那難產而死的娘親,再次悲從中來,抱著我嗚嗚哭了半晌,突然又一喜,直了身子鄭重叮囑我道︰「那位程少俠小小年紀便懂得君子一諾,當真是極好的人品,他模樣亦委實不錯,看起來也是個頗能忍讓的性子,如此好的乘龍快婿,晚下手一會兒就沒了。我知你鬼主意多,萬望你這次把主意用在正地方,若是能套住了他,你這一輩子便不愁了。」

我笑道︰「嬸嬸所言甚合我意,但嬸嬸也知道我相貌不佳……」這話不是謙虛,我雖然從沒生過病,但身量一直比同齡人矮小,皮膚也是一片暗黃沒啥血色。俗話說一白遮三丑,我卻只差在臉上寫上路人甲三個字。

本來麼,劇組資源有限,要是我當真傾國傾城,也不會輪到我做龍套。

嬸嬸笑道︰「小時了了大未必佳,況且你須知鮮花一直是插在牛糞上的。」

「那就多謝嬸嬸鼓勵了,佷女一定爭做最有營養的牛糞。」我扯了扯嘴角隨便敷衍過去,笑道,「嬸嬸沒听說?他是青陽派的,卻要帶我去峨眉投師,言下之意,人家根本不想同我沾上什麼關系。」

嬸嬸擰緊眉頭︰「我听你叔說,峨眉可是個專出道姑的地方,方圓百里連打鳴叫起兒的都是母雞,你去那里能找到什麼好姻緣?趕緊想辦法讓他改了主意才是正經。」說罷又想了想,摔了帕子昂然道,「若他不答應,咱們就不走了,難道還真求著他了不成?」

我卻是受夠了那不停碎碎念的噩夢,聞言連忙拉著她袖子道︰「我想辦法就是,嬸嬸便等我的好消息。」其實我倒覺得峨眉派不錯。都是女人,又要遵守清規戒律,就算是真打起來,正道同仁大概也不好意思真跟女人計較,不容易鬧出大事,我也少幾分領便當的可能。

嬸嬸听了我言不由衷的保證不疑有他,當即笑逐顏開,趕忙拉著我同叔叔說,我亦是願意跟程錚走的。叔叔沉吟一會也終于答應,親自把我手放在程錚手心里,殷殷叮囑道︰「我家如期現下便交給你了,你日後一定要待她十分的好,才不枉我們對你的信任!」又頗具意味地看我一眼。

……可見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叔叔嬸嬸這是打定主意要拉郎配了。

我心里對程錚十分的愧疚,也憐憫他跟我一個丑八怪扯上了干系。然而他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反應,牽著我答應一聲,行過禮便走了。

其時朝陽正艷,程錚抱著我坐于馬上,春風拂面花香隱隱,背後尚承著我叔叔和嬸嬸期待而擔憂的目光。

說實話,這場面不是不像私奔的。

如果私奔也有最小年齡這項吉尼斯記錄的話,我大概會一直保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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