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心里很不是滋味，問︰「你就這麼不情願跟我在一起嗎？」。
「我怎麼不情願和你在一起？」阮碧反問。
晉王眼楮一亮，點墨般的瞳仁流光溢彩，又听她說︰「……但是我說過，我不做任何人的妾。」
他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默然片刻說︰「你起來說話吧，別跪著了。」
阮碧不動，用手背抹著眼淚。
晉王沒有辦法，揭起被子，趿著鞋子過來，拉她起來。
阮碧微感詫異，打量他一番問︰「雲英不是說你纏綿床榻，不能動彈，氣若游絲嗎？」。
晉王咧咧嘴角，說︰「我從小習武，哪有這麼孱弱？」
阮碧懷疑地問︰「你裝的？」
晉王不置是否。
阮碧惱怒地一把推開他，說︰「你就用這種手段來逼我？」
晉王急急地分辯︰「我不是逼你……」
心思微轉，便明白他裝成虛弱不堪是為了逼迫太後，只是最後的結果還是逼了自己。怒不可遏，阮碧轉身就走。晉王一把拉住她，動作大了點，頓時胸口一痛，頭暈眼花。他一只手抓著床柱，一只手攥著阮碧，有氣無力地說︰「你能不能听我把話說完？」
阮碧看他臉色煞白，不象是裝的，心里一軟，扶著他到床沿坐下，帶著一點挖苦地說︰「你就別亂動了，再有一個好歹，太後娘娘又得砍我一回了。」
「母後說的全是氣話，她只是擔心我，你不要放在心上了。什麼勾引皇裔，什麼攀龍附鳳，我倒是真希望你勾引我攀附我，可是一直以來，你都是一副隨時準備揮揮衣袖飄然遠去的模樣。」說到這里，他自嘲地笑了起來，嘴角剛咧，眉頭皺緊，忙用拳頭掩著嘴巴輕輕咳了兩聲。
阮碧見他神情異樣，咳完後也不放下手，心知有異，拉開他的手一看，星星點點的腥紅，嘴唇也染上，又急又氣，用手絹擦拭著他的唇，說︰「你不是從小習武，你不是沒有哪麼孱弱的嗎？」。
「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方才用錯了力，岔了氣而已。」晉王輕描淡寫地說。
「岔氣能咳出血來了？分明就是內傷未愈。」阮碧沒好聲氣地說，仔細看他，確實瘦太多了，沒有一絲血色，穿著身上的白色中衣都顯得空空蕩蕩，要是大晚上一看，還以為是鬼呢。心里微微酸楚，站起來繞過屏風，走到門口。
門外除了余慶跟個門神一樣地站著，另有一個宮女托著盤子，盤子里放著一碗藥。
阮碧伸伸手，示意宮女把盤子給自己。
余慶面無表情地睨她一眼，嘴角微抿，象是下定決心一樣，說︰「五姑娘，我家王爺著急趕回京城，路上顛跛厲害，所以內傷一直沒好。」
他一向少言寡語，忽然冒出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阮碧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心里不是滋味，沖他微微頷首，端著藥盤到晉王身邊。他拿起藥碗，一仰脖子喝個精光。
「為什麼不養好傷再回來？」
大概是藥很苦，晉王皺眉匝匝嘴，漫不經心地說︰「養好傷回來，就得過臘月六號了。」
原來如此，阮碧垂下眼眸。
「……我在延州做過一個夢，夢里你跟我告別，說要跟小白定親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夢。」
「我知道這不是夢，如果我不趕回來，你肯定得跟小白定親了。」頓了頓，晉王苦笑地說，「結果我趕回來，你果然不理我了，都不肯來看我一眼。」
「你在皇宮里推我一把，當時你那眼神，就跟我是毒蛇一樣。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然而你一聲不吭跑到延州，你被賜了婚……你還要我怎麼理你？」
提到皇宮里發生的那樁事，想到她母女這一生便是因為這樁事改變命運，想到兩人婚事也壞在這樁事上。晉王心生愧疚，沉吟片刻，含糊地說︰「那日在宮里是發生了一些事，我當時腦海里稀里糊涂的，並不是有意推你。這樁事說來話長，將來再說給你听吧。」話是這麼說，其實他打定主意，一輩子都不告訴她。「至于賜婚的事，我不是讓雲英帶話給你了嗎？這個旨我沒接過，這門婚事我也不會認的。你為何不相信我的話？」
「張榜天下舉國皆知的事，又是你母後賜婚，我想象不出，你怎麼不認？」
一句話把晉王問住了，半晌才說︰「你只需知道我的心沒變就是了。」
「你心沒變，為何不阻止你母後逼我走進晉王府？」
晉王不以為然地說︰「我這里又不是龍潭虎穴，你進來又如何？你是坐宮里馬車來的，王府巷子里根本沒有人家，誰知道是你來我王府了？再說傳揚開來，為難的人又不是你，應該是沈相才是。雖然沈家沒有認你回去，但是前段時間認祖歸宗一事鬧得這麼大，便是沈家不認，京城百姓都知道你是沈相的嫡長女。既然你先進了晉王府探視，沈相還能嫁另一個女兒給我嗎？聖旨上寫著的是沈長女，論理也是你。」
阮碧怔了怔，他的想法根本與一般人不同，不能說沒有道理，不過劍走偏鋒，听著有點懸乎。
自己說的這麼清楚，她的表情還是猶疑不定，晉王心里不痛快，想了想，一咬牙關，下定決心，說︰「好，你如此心不甘情不願，總覺得我逼著你。今日我給你機會，讓你自己選擇。」深吸一口氣，正色說，「我可以派人去知會阮老夫人，讓她來接你。也可以派人知會惠文長公主，讓她過來接你——你放心，我自有辦法說服她，她待你會跟從前一樣，你還是可以嫁給小白……」
阮碧皺眉打斷他︰「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晉王凝視著她，深深地嘆口氣說︰「別的女子都跟藤蔓一樣恨不得纏著別人一生一世，唯獨你，卻跟風一樣，隨時會飄的無影無蹤。我以前一直想抓著你，如今終于知道，我抓不住你，除非你願意為我停留。所以我這一回，把選擇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