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了決斷，非東東的精神也好了不少，下午幫著夜黎做了許多奇奇怪怪的零件，又為晚上的計劃做好了準備，高高興興地為大家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這兩天，他們的廚師沒有過來，估計還一直呆在醫院里陪伴母親，雖然很同情顧茜，但這樣的事非東東見得多了，心里也並沒有真正地在意。
剛吃完晚飯，歡歡還沒來得及收拾好碗筷，就听到遠處傳來幾聲沉悶的槍聲，非東東幾步來到窗邊，又是幾聲槍聲響起，這一回，她听得真切，那邊正是醫院的方向。
這時，茶幾上的電話也響了起來，剛一接通，就傳來陳清河有些焦急的聲音︰「夜黎，將軍請你盡快到醫院一趟，那些病人有了異變。」
放下電話，夜黎略一沉吟，瞟了倚在窗口邊上的東東一眼，道，「東東，一起去吧。」
兩人剛出門，遠遠地就看見前面的醫院門口擁堵了好大一群人，喧鬧異常，還有很多的士兵，帶著面罩，拿著槍，舉著半人高的盾牌，組成了一道人牆，阻止外面的人沖進去。
走近了些，非東東已經可以隱隱地听清人群中傳來的喊叫聲。
人群的最前方，站著一男一女兩個人，女的那個個子高挑，容貌娟麗，身穿一件白色的醫生袍，正是今早在冷庫門前遇見的那位專家組的顧茜。
只听她高聲大喊道，「放我們進去，那是我的病人，我們還沒有放棄，政府不能草菅人命」
她身邊的男人也是一身的醫生袍，也跟著喊道，「讓我們再試試，一定能找到辦法的」
他們兩人身後，站了上百個人，基本都是那些病人的親屬，听了他們的話，也跟著拼命地叫嚷起來，向著特種兵圍成的人牆沖去。
「放我們進去」
「我爸爸在里面，讓我進去」
特種兵人牆在猛烈的推擠下，漸漸向後方退去，靠近了醫院的大門。
突然，人群有一個身材極為壯碩的中年男子大聲叫道，「就是他們，就是他們說要殺掉所有的病人的」
他的身材高大，聲音更是宏亮，頓時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而他手指的方向，正是站在不遠處的非東東和夜黎。
那群人的情緒本就有些失控，听到中年男子的話後，那些狂暴焦急的情緒仿佛突然找到了一個出口，直沖著非東東與夜黎而來。
「殺人惡魔」有人尖聲叫道，「你們都是些沒有人性的惡魔」
「殺了他們」那個中年男子大聲地喊道，「為我們的親人報仇」
狂暴的人群頓時向著兩人沖了過來。
夜黎面色一冷，目光落到了那個此時的位置越來越靠後的中年男子身上，他冷哼一聲，一道銀光從他身上迅疾無比地飛出，于半空中略一停頓，之後閃電般地落下，擊在了那個將身形遮掩在人群之後的男子身上。
噗通，男子仰面摔倒于地，脖頸上，鮮血入箭一般**而出。
「啊殺殺人啦……」中年男子身邊的一個中年婦女牙關顫抖地尖叫了一聲，她的半邊身子都沾滿了星星點點鮮紅的血液，全身發軟地看著圓睜著雙目躺在地上的中年男子。
人們暴烈的情緒仿佛被潑了一盆冷水一般，從後到前，瞬間熄滅，雖然早就有傳言說那些異能者手上都沾滿了鮮血，但親眼看到有人死在眼前，這個傳言才突然間真實了起來。
「惡魔」顧茜喃喃道，「殺人惡魔」
同樣的話，現在再說出來，卻帶給人完全不一樣的冰冷之意。
對于這些生長于和平年代，一輩子順順暢暢，被人追捧，末世開始後被保護得好好的人類前精英們，當一個真正的殺人惡魔就這麼出現在眼前時，肆無忌憚地收割人命時，他們，突然間就膽怯了。
夜黎和非東東並排向前走去，所過之處，那些之前群情激憤的人們，雖然仍有不少對他們怒目而視，大多數卻紛紛低下頭，讓開了一條路。
快到醫院門口時，顧茜卻突然從人群中沖了出來，一把抓住夜黎的手臂，大聲說道，「我知道將軍听你的話，你相信我，我是斯坦福大學的醫科博士，我一定能治好他們，你一定要阻止將軍，他們還有救，再給我一天時間，我一定能找到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
夜黎微微地皺了皺眉，沒有回答，幾個特種兵士兵拉開了顧茜，給夜黎和非東東讓開了一條路。
顧茜絕望地看著再度合攏的人牆，撲過去大聲喊道，「讓我再試試我哥才剛開始異變，他還有希望的，求求你們，不要殺了他，他才剛開始異變，還有機會的。」
說著說著，她忍不住低聲地哭泣起來，聲音壓抑而痛苦。
人群中，漸漸響起了一片哭聲。
陳清河迎了上來，低聲在夜黎與非東東耳邊簡單地敘述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就在一個小時前，一名異變的病人突然暴起，不但掙開了束縛，還傷了在房間內的幾人，咬傷了那些人。
左塘得報後，當時就封鎖了整個醫院，並下令立刻處理剩下的異變病人。不知怎麼消息走漏，那些病人的家屬便開始聚集在醫院外鬧事，事情還在處理中，不方便對家屬說出實情，只能強制驅離了。
「被咬傷的是普通人，還是異能者？」非東東問道。
陳清河低聲道，「都是普通人，已經將他們隔離了。」
不知道這幾個人中又有多少能活下來，非東東暗道，進化過的一階異能者並不會因為被喪尸的血液感染就變成喪尸，可是，對于普通人類來說，卻仍有不小的幾率因為感染而發生異變。
「萬霆正在上面處理，」陳清河猶豫了一下，小聲道，「我們發現，這些異變者的大腦中並沒有生成晶核，而且，死前會在極短的時間內恢復神智。所以，將軍請你們過來，想讓你們確認一下，他們到底還有沒有希望救回來。」
听到這個，夜黎的眼中光芒一閃，道，「好，你立刻帶我過去。」
有陳清河帶著，幾人輕而易舉地就進入了戒備森嚴的醫院大樓四層。剛進入走廊，一個士兵就跑了過來，低聲地匯報道，「上校已經清理了那些完全異化的，現在正在411室。」
411室中，萬霆靠在牆上，手中把玩著一把刀面細長的匕首，默默地看著床上的那個臉頰消瘦的中年男子。他的皮膚已經完全變成了青灰色，手指微微地顫動著，嘴部怪異地咧開，輕微地開合。
看來，這個也快醒了。
萬霆上前幾步，站在了床頭，只要確認它已完全喪失神志，他就會像之前處理其他異變者一般，結束它的生命。
就在這時，他突然轉頭看向房門，全身外溢的殺氣猛地一收，眼中閃過一抹柔和的笑意。
房門被輕輕地推開，陳清河帶著非東東與夜黎走了進來。
夜黎的目光在房間里的四張床上一掃，便徑直來到了萬霆的對面，仔細觀察了一下躺在床上的中年男子，不，或許應該說，中年喪尸了。
他已經完全異化，變成了零階喪尸。
撇了眼萬霆手中的匕首，夜黎問道，「從你刺下去開始，什麼時候會出現短暫的清醒？」
「三秒之內。」萬霆答道。
夜黎的手按上喪尸的額頭，片刻之後，開口說道，「他已經百分百異化，我看不出有任何救回來的可能，對于這樣的基因病毒，我無法逆轉。」
萬霆神色冷淡，對這樣的結果毫不意外。
陳清河的眼中卻露出了些許的失望，但很快，他便控制了自己的情緒，低聲道，「那就繼續吧，萬霆，將軍說過，如果確實沒有希望，就不必等待了。」
嗯，萬霆點點頭，他握緊了手中鋒利狹窄的匕首，眼中殺氣一盛，昏暗的燈光下，微光閃過，匕首已經連根沒入了床上正緩緩地睜開雙目的中年喪尸的太陽穴中。
喪尸渾身一震，猛地張開了大口，似乎想發出最後的嚎叫，卻什麼聲音也沒有傳出。
「就是現在。」萬霆低聲道。
只見中年喪尸的雙眼忽然睜大，眼中匯聚了些許的神采，低聲喃喃道，「琪琪，琪琪。」
聲音雖然嘶啞尖利，不似人類的嗓音，可是，卻充滿了人類的情感。
夜黎俯，雙目直視喪尸的眼楮，低聲緩緩地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中年喪尸的目光突然變得迷茫，又似乎帶上了某種喜悅，喃喃道，「毀滅……混亂……天堂。」
聲音嘎然而止，他的眼楮，仿佛失去了能源的電燈一般，瞬間熄滅，變成了一片死灰。
萬霆拔出匕首，幾滴粘稠的暗色鮮血順著光潔的刀鋒流下，滴落在中年喪尸的臉上。他扯起一截床單，順手擦了擦刀刃，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瞟了站在床尾處的非東東一眼。
女孩秀美精致的小臉上神情依舊平靜，似乎見慣了這樣的殺戮，並沒有表現出不適與厭惡，正若有所思地看著床上的尸體。
不知怎的，萬霆的心里突然間松了口氣。
既然這些異變的人類已經徹底失去了治愈的希望，接下來，萬霆和其下的小隊不再等待，而是加快了處理的速度。
每處理完一間房間，另一個小隊就會將尸體裝入白色的裹尸袋，運到在樓下等待的軍車上。
為了避免這些尸體的樣子引發進一步的恐慌，軍方並不打算公開整個處理過程。
那些喪尸臨時前幾乎有近半數會短暫地恢復神志，在夜黎精神力的刺激下，所說的話大多極為相似，最常出現的幾個詞就是︰毀滅、混亂、終結與天堂、仙境。
非東東很奇怪，真不明白他們在異變的過程中到底看到了什麼，這兩組詞描繪的完全是截然相反的東西。
走廊上那一個個排列得整整齊齊的白色裹尸袋讓人看了覺得分外的壓抑，非東東推開四樓陽台的門，發現陳清河正一個人靠在陽台的陰影處，默默地抽著一只煙。
他低著頭，呆呆地看著腳前那一片空地，煙霧繚繞的面部遮掩在陰影下，模模糊糊地看不太清。
這時，醫院的上方，突然響起了小提琴優美哀傷的旋律。樂聲在空中劃過，帶著演奏者的無奈、絕望與無盡的哀傷，在樓與樓之間盤旋著，並遠遠地傳了出去。
醫院的大門外，許多人依舊匯聚在那里，他們默然而立，壓抑而悲傷。听到樂聲，紛紛抬頭看向醫院樓頂上那個完全沉浸在小提琴之中的美麗而憔悴的身影。
陳清河用力地深吸一口氣，將手中的煙吸盡，順手捻熄了煙蒂，將煙蒂扔進了陽台上的垃圾桶中。
他抬起頭，看向夜空，用力地吐出胸口中的煙霧，斯文俊美的面容上帶了一絲說不出的疲累與頹廢，他雙眼微眯，靜靜地聆听了一陣樂音，突然淡淡地開口說道，「莫扎特的安魂曲，第二樂章，第六樂段，痛哭之日，Lacrimosa，很美，對嗎？」。
非東東轉頭看向天空，不吭聲，她听不懂那個，更不知道原來這首曲子是什麼莫扎特的安魂曲中的一小段，為了不讓那位有些頹廢的少校太敗興，決定保持沉默。
陳清河悶笑一聲，挑眉看了非東東一眼，突然說道，「非東東，真的很難想象，你這樣一個可愛的小姑娘，手上竟然也有數條人命。」
呃，非東東一愣，這話題，轉得也太快了吧
她轉頭看向陳清河，卻在他的眼楮里捕捉到了一抹濃重的悲哀。
他的容貌本就是輪廓極深的那種，眼窩深陷，鼻梁高挺，看起來有點混血的感覺，溫文爾雅的氣質中帶了那種軍人特有的堅韌，很符合非東東心目中那種共和國軍人的形象，此刻突然變得這樣頹廢而憂郁，真讓人有點接受不了。
非東東眼角掃了一眼剛剛到來的萬霆，拇指悄悄地在自己手上的一枚戒指內側一按，啟動了方圓三米內的音場屏蔽，將身體隱入了陽台一側的陰影之中，轉頭面對著陳清河，一字一句地說道︰
「陳清河，只要你願意，我能讓你進化。」
陳清河的氣息猛然間粗重起來，他震驚地看著眼前的小姑娘雙眸中的認真之色，又看了兩步外的萬霆一眼，眼中突然露出一抹了然，他深吸一口氣，低聲問道，「條件呢？」
「條件就是，你永遠不能做任何傷害江南隊的事。」非東東道。
「就這個？」陳清河挑眉看她一眼，道，「不需要我宣誓效忠嗎？」。
「你願意？」非東東睜大了雙眼，點了點頭道，「那就再好不過了」
陳清河頓覺無語，咬牙瞪了她一眼。
「呃，」非東東扁扁嘴，有些失望地道，「就知道你不願意。」
她從背包中取出兩個盒子，分別遞給萬霆和陳清河，說道，「萬霆知道用法，陳清河你問他就行，而且，你們可以從自己的屬下中挑選出一些忠誠的戰士，組成兩只特種異能戰士小隊。我想，這樣一來，等到與現在基地外的那支喪尸大隊戰斗時，可以盡量減少一些普通士兵的傷亡。」
「你們需要幫我保守秘密，」非東東道，「所有的事情都到你們為止。你們的士兵只需要效忠于你們，不需要知道我。而且，今後，我會不斷幫你們提升那些真正值得信賴的戰士。」
非東東沉默片刻，抬頭道，「有了這些，我想，你們應該能在華中基地與其他基地重新建立聯系之前，成為基地的掌控者。」
陳清河眼中閃過一絲猶疑，低聲問道，「為什麼？」
非東東道，「如果我說為了整個基地的安全，你恐怕不會信，但事實確實如此，只有基地安全了，江南隊才能安全。而現在華中基地中，無論是左塘，還是那些市政府內所謂管理經驗豐富的官員，都沒有能力給華中一個安全的基地。」
「左將軍也不行嗎？」。陳清河有些不同意，「你恐怕還不了解他，將軍一心為國，是一個真正的軍人。」
「他太老了」非東東毫不客氣地說道，「腦子里條條框框太多，手段也太溫和。要知道，現在已經是一個全新的世界，規則已經完全不同，他以前的那些經驗不但沒用，更是一種阻礙。那個于羅成將軍也是，而且我听說于將軍還是個在華北中央有關系的，如果他上去了，沒準以後華中基地就變成華北的分支了。」
說到這里，非東東突然發現萬霆和陳清河看向自己的目光變得有些古怪，心里一動，眼楮在兩人身上一掃，看著陳清河問道，「那個，陳清河，我還不知道，你的家里還有什麼人沒有？」
陳清河目光閃動了一下，正色道，「我還有一個父親，一個後媽，兩個同父異母的妹妹。」
「這麼多」非東東愣了愣。
陳清河揚眉，似笑非笑地看著非東東，淡淡地接著說道，「我的父親在中央軍部任職，軍餃上將，現在，他們都住在華北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