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滿家 得心 第五十四章

作者 ︰ 淳于琪

邱天恆坐在大廳之上,凝視著蘇雯伊漸漸遠去的身影,眉頭不由擰成了一個疙瘩。一旁的夏平亦是被蘇雯伊快的嚇人的動作驚詫不已,心惴惴地看向二爺……

蘇雯伊意氣之下匆匆見禮離開,青蓮和聞後趕來的紫衣則慌忙取水取蜜餞兒來讓她壓制嘴里的苦味。

「二女乃女乃,你再含一顆吧。」青蓮把盛放著蜜餞兒的金色小碗端在蘇雯伊的面前,心疼的看著二女乃女乃隱隱泛著淚光的眸子。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靜靜,你們不用跟著了。」蘇雯伊放下茶盅,咽下最後一口索然無味的茶水,匆匆地打發了兩個丫鬟。

「二女乃女乃,您這是要去哪里?」紫衣見二女乃女乃往悅心閣大門方向走,趕緊跟上去詢問。

「我就在附近隨便走走,你們不要跟著了。」

听二女乃女乃這麼堅決的一說,紫衣和青蓮遲疑了一下,只好如蘇雯伊的意思沒有緊緊跟著她,只是二人不太放心,站在院子的門口張望著。

別人都以為蘇雯伊只是不喜歡那碗湯藥的苦澀味道才會如此發作,更有人會以為這是西陵蘇家大小姐的矯情表現……只有蘇雯伊自個兒心里清楚,雖然兩世為人,但她依然走不出那個陰影

小時候怕吃藥打針或許是想賴在爸爸媽媽懷里撒撒嬌,可是長大後的她為了學習,為了工作算是吃的苦,又勤奮上進的人了。後來在外地工作後更是學會了自力更生,自己照顧自己,就算不喜歡醫院的消毒水味,但是生病了還是不得不去掛點滴,吃那些賣相好味道卻不盡人意的藥品,以免影響工作,影響前程。

所以,她並非是那麼矯情的大小姐

只是兩世為人,鮮有人知瀕臨死亡的那一刻,她體內翻江倒海的苦澀毒藥一直把她折磨到斷氣的那種肝腸寸斷的滋味。那些可怕的,像夢魔一般的記憶,那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能一秒一秒看著自己的生命流逝的恐怖場景,隨著二爺的苦藥一點一點蘇醒……

她實在受不了這種折磨,所以才會失態,才會失控

春天的腳步來的很快,前幾日荷花池邊上的小草還沒有這般綠的,現在該是草長鶯飛的時節了吧。

「是啊,算一算,二月都快結束了。」蘇雯伊望著滿園草長花繁,群鶯撲翅的美景,不由微微出神。

沿著荷花池向前走,過了九曲橋後,便能看見一方偌大的水池,也不知是誰在里面養著金魚,各色各樣的魚兒歡快地游戲追逐著,用它們有力的尾巴把清澈的池水翻出朵朵水花來,很是精神。

看著如此活力四射的春天美景,蘇雯伊卻有種淡淡的失落感,鳥飛她不能飛,魚游她不能游,心中不免感慨,突然想起了一句,隨口念道︰「野人之性,視宮殿如籓籠,不如秀才家得自由也。」

「咯吱」一聲,身後有樹枝被折斷的聲響,坐在荷花池畔的蘇雯伊趕緊回頭望去,幾米開外竟有一個身穿寶藍色袍子的男子背對著她,看他腳下的動作好像是剛剛轉過身去,想要離開似的,卻不知為何立在那兒一動不動,又沒有立即離開。

蘇雯伊抬眼細細一瞧,便知道了究竟是誰。

「三爺」蘇雯伊緩緩起身,邱天武听見了慢慢轉過身來,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我本不想打擾二嫂的雅興的,看來還是和打擾了。」

「三爺也好興致,怎麼今天沒去鋪里?」

「今日無事,便在家里休……息。」邱天武一驚,差點就把在家養傷的糗事月兌口而出了,不自在地別過眼,緩了緩才走過來,「近日事務纏身,倒沒有時間去看望二哥了。」

這句話也不知是在掩飾什麼?

自從上次匆匆別過,邱天武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對蘇雯伊懷著一種愧疚的心情。若非因為他自個兒的事,二嫂和二哥也不會鬧僵,他從來沒見過二哥那麼陰沉的眼神,就算有過,也不會是沖著他來的。可是……邱天武能感覺到,這一回,二哥卻是對他動怒了

邱天武神色復雜地看著蘇雯伊,或許有些事情早已偏離了當初預定的軌道吧。

「難怪這幾日都不曾見到三爺。」蘇雯伊笑道,「原來三爺在忙生意上的事啊。」在她眼里,君子坦蕩蕩,早沒被上回的誤會放在心上,所以倒比邱天武平靜的多。

邱天武苦澀一笑,他知道這是二嫂在給他留面子。瀟湘苑鬧出那麼大的動靜,他就不信沒有一絲閑言碎語傳出去。雖然大太太強行壓制了,可是稍微機靈一點的也能猜測出,這一回必定是三爺干了一件驚天地泣鬼神的事兒,否則早有了免疫力的大老爺不會氣成那樣子,發了狠勁的罰他。所以,這些天來他的日子不會過,今後一段時間他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相當不好過

想到這里,邱天武不由一陣嘆息。

「有如此美景作伴,三爺何故唉聲嘆氣?」

邱天武一驚,隨口道︰「只是剛才听二嫂一句,‘野人之性,視宮殿如籓籠,不如秀才家得自由也’頗有感觸罷了」

這句話,倒真的戳中了他的痛處

身為邱家嫡次子,卻沒有一絲自主權,自由對他而言就好像看得見卻模不著的奢侈品一樣,只能遠遠地觀望著,羨慕著。可是他卻想不到,眼前的二嫂竟然也會有這種心境

蘇雯伊听了這話,聯想起昨兒三爺挨罰的事來,暗忖︰看來這位三爺真的是憊懶慣了的紈褲子弟。不由開口勸說了幾句︰「人的出身半點不由人,三爺既然落草這樣的家庭,那是多少人幾輩子都渴求不到的。三爺只羨煞那些自由的人,卻不知道自由的代價也是多麼沉重的。所以,我們不妨看看自個兒擁有的東西,讓這些財富為自個兒帶來快樂。」

邱天武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二嫂,如此風華的一個佳人,不僅廚藝了得,心境和文采俱是不凡,想他同是邱家子孫,自個兒就怎麼遇不上這麼一個奇女子呢?

「只可惜……」邱天武無奈地一笑,望著碧空如洗的天穹嘆道︰「只可惜,從此以後,恐怕我都無福享受那種自由了。有的,也只會是無窮無盡的煩惱……」

「此話怎講?」蘇雯伊詫異,邱天武一向率性,倒是頭一回見他滿目愁雲,淡淡的憂傷。

「不瞞二嫂,我很感激你幾次三番的幫我,可惜我終究不是做生意的料,連怎麼被人拿走了三千兩銀子都毫不知情……」邱天武說道這里,慘淡一笑,「誰見過像我這麼糊涂的生意人?」

「被人拿走了三千兩?」蘇雯伊听的一愣一愣的,這個消息還真沒听到半點風聲,又尋思著莫非這就是大老爺發狠勁的原因?

「三爺是遇上歹人了還是?……」

「遇上歹人明搶了倒也好了,我也不用這麼窩囊。」

「既然不是遇上強盜,那麼若是錢在三爺手中,三爺豈會不知錢的去向?」

「所以我才說我不適合經商啊。」

世上竟有這麼奇怪的事?蘇雯伊不由蹙眉,「三爺可否把事情的經過講述一遍,或許……我是說,或許我能幫著你分析分析。」

邱天武一听,看著蘇雯伊半響,心下只當二嫂是女人,是女人就避免不了天生愛八卦的性子,又想著二嫂是個謹慎的人,說不定還真能發現些他沒注意到的問題,于是便將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當然了,邱天武打心里是信任蘇雯伊的,這一點毋庸置疑畢竟二人有過「暗度陳倉」的合作嘛

原來,三爺那天拿著賬本來找蘇雯伊,原是打算像以前那樣讓蘇雯伊幫忙的,只是後來出了一點岔子,蘇雯伊當場暈倒,還被恰好回來的二爺撞了個正著,逼于無奈他只好先回去了。可是,當天的賬本實在太多,他看著心煩,便胡亂寫了一點交給錢掌櫃了事,自個兒則找了幾個朋友去醉仙樓大喝了一場,因為賭酒還輸了一千七百兩銀子。這錢還是找錢掌櫃私下挪用的。

「不過,後來母親為了不讓父親知道,當天便又把那酒錢還了回去……」至于大太太變賣首飾湊錢一事,邱天武則沒有細說,感覺沒有必要讓二嫂知道,只是心里虧欠母親許多罷了。

「如此說來,那錦繡坊的賬面上應該就沒有問題了?那麼,那三千兩銀子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也不清楚,只是父親當晚點算銀庫的時候,發現對照賬本,賬上突然少了三千兩,便開始追問。也不知哪里打听來的,父親就知道了醉仙樓的事兒,……加上因為當天只有我一人進出過賬房,父親便咬定是我借由繳貨款的機會私自取了三千兩喝花酒,又欠下一千七百兩酒錢找錢掌櫃墊付的。」

「在賬房取銀子,需要簽字什麼的嗎?」。

「自然是需要的,支取的名目都要經過賬房先生記錄才能領牌子,拿了牌子才能去銀庫領銀子,不過銀庫的鑰匙一直在父親手里。」

「銀庫只有大老爺有鑰匙,那麼銀子進賬入庫又怎麼辦?」

「一般都是先放到賬房,做了賬之後,便當面清點一遍,再交給父親。如果父親不在,便由管事的先保管銀子。晚上,賬房先生會把店里的碎賬匯總,一般都不會出差錯的。」

也就是說,錦繡坊的賬房至少一個會計,一個出納,和現代的公司差不多。

不過,銀庫的鑰匙既然在大老爺手里牢牢抓著,那三千兩銀子怎麼會不翼而飛呢?

「這就怪了。」蘇雯伊蹙眉,難怪三爺會百口莫辯的了,關在銀庫的銀子也會不見了,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銀庫在防盜方面怎麼樣?檢查過了嗎?」。

「出了這事兒,父親早命人去檢查了好幾次,雖然沒有發現任何問題,但還是命人重新加固了銀庫。正因為如此,父親才會更加認定是我犯下的事」

蘇雯伊沉思著,在軟軟的青草地上踱了幾步,又問︰「大老爺每天都會檢查錦繡坊的賬務嗎?」。

「那倒不一定。」邱天武見蘇雯伊一臉謹慎,也配合著說出了實情,「因為錦繡坊的生意很大,父親每日的應酬也很多,所以差不多是每個月才細查一遍,平日里只是看看賬房先生送來的賬本……」

「賬本?」蘇雯伊眼前忽然一亮,「你是說,大老爺並非天天檢查銀庫,而是每日只看看賬本,只要沒有發現問題就不會追究的,是嗎?」。

邱天武點點頭,似乎也嗅出了點什麼來,但一晃又什麼都抓不住了,「是的,若非那天有一匹絲綢貨款到期,父親也會去銀庫的。」

蘇雯伊捋了捋思路,然後總結道︰「也就是說,接觸過銀子或和銀子賬本有關的人,除了三爺你之外,還有大老爺自個兒,不過大老爺是家主,而且沒有必要誣賴你。有賬房先生,因為是經過他的手做的賬。有錢掌櫃,因為銀子有可能是經過前面的店鋪賺來的,還有就是通過其他買賣入庫的,你知道操辦這些生意的是誰負責?」

「各個分店都有管事啊,他們每個月都會來江陵錦繡坊總店匯報一次的,不過因為路途不便,都會把銀子放在當地的錢莊,只等每月父親帶人去各店巡視時才從錢莊取走……這麼說來,錦繡坊這邊的嫌疑最大了。」

蘇雯伊白了邱天武一眼,白痴也知道問題出在錦繡坊啊,不過這確實是件棘手的事,她一時也陷入了沉思之中,又換了種方式問道︰「我是說,除了錦繡坊的店鋪的人員,還有其他人能進出賬房的嗎?」。

「賬房這種地方兒當然也不是每個人都能進出的,不過以前有沒有我就不知道了,或許老四比較清楚。」邱天武答道。

「四爺?」蘇雯伊身子一震,不知不覺地就想到了怡園的奢華……

邱天武道︰「對呀,以前父親不在,就是老四幫著管理賬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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