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公子馴化論 不奸不詐 第六十七章 情落定(十四)

作者 ︰ 妃色琉璃

雪雖停了,太陽還是藏在灰色的雲層後。天空陰沉沉的,瑞明的眼眸在凝寶說出那一番話之後也似蒙上了層陰霾。

他瞥眼凝寶,低頭擇菜,臉上不剩半點笑色。

凝寶察覺到他的沉默有些不尋常,把自己說過的話細細回想咂模,頓時明白了他沉默的原因。她搖搖頭,毫不猶豫地否定他未出口的懷疑︰「不是我爺爺派人做的,也不會是你爺爺。」

看看西津和東明的蕭敗,再看看北宣和南斗的繁榮,就知道夏侯臨輝和宗政宣宏對百姓的重視程度。大火無情,他們不會隨便拿百姓的性命開玩笑。

而從之前在西津城夏侯臨輝留下王杖離開到昨晚的事,就能看出他並不想像從前那樣逼凝寶去做什麼。不管他的目的如何,他似乎是想讓她心甘情願地回府,心甘情願地接受他的安排,絕不會在兩個人發生沖突之後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逼她回王府。

「也對,是我又犯糊涂了。」瑞明坦然地認錯,心里輕松許多。

飯熟菜好,凝寶留出一份來放在鍋里熱著,和瑞明兩個隨便吃了些就把碗筷收了。

夏侯楚焱還沒回來,天色尚早,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兩人一合計,索性動手把這所二進院的小宅子里里外外都打掃干淨。

間中不時有陌生人來造訪,大都是城里的百姓,一听凝寶自稱是夏侯楚焱的佷女,立馬就對她和瑞明親熱起來,無一例外地贊完「六爺」又非要把帶來的花生、瓜子、咸肉一類的吃食留下。

「六爺替咱們老百姓辦了多少事啊,這些小東小西哪里算得上是什麼禮,不過就是咱們的一點心意罷了,六爺在也不能不收的。」

他們每個人都是那麼笑笑地說著,趁凝寶和瑞明一不留神,把東西擱下就走了,攔都攔不及。

凝寶大致算了算,短短一個半時辰里,上門表心意的居然有二十來個人,留下的肉食菜蔬和小零嘴足夠夏侯楚焱一個人吃上七八天的。

她一想不對,閂上門裝沒人,叫著瑞明把兩重院落的十二間屋子里外都搜了個遍,果然在各處的衣櫥底層、床下面,還有櫃子頂上都發現了不少用油紙包得嚴嚴實實的咸肉臘腸和零嘴,顯見得她的這位六叔平時沒少收「賄賂」。

「嘖嘖,瞅瞅,這廝簡直跟過冬的耗子一樣呢。」凝寶拿兩個指頭捏著串泛著油光的臘腸從自己的屋里走出來,很是鄙夷地嗤鼻,「就這堆存貨都夠他吃到明年四月去了,他居然還敢跟我叫窮」

瑞明被她逗得笑出聲來︰「好歹是你六叔,你嘴下留情吧。」

似乎自打昨晚去了北宣王府,她說話就隨便多了,冷不丁毒舌就出來轉一圈,犀利更勝從前,能把人逗得忍俊不住,也能讓人噎個半死。

他頗喜歡她這樣的變化,實際上已經是一家人了嘛,要是說話還得字斟句酌,那還有什麼意思?

凝寶不知他的心思,勾著那串臘腸甩了一圈,扔進收集「贓物」的簸箕里,讓他把簸箕拿到廚房去,自個兒進屋把被褥抱出來攤開掛在走廊的木欄桿上,找塊手巾把口鼻掩住,尋了把掃床的小笤帚,倒過把來拍松那些已經硬得快要結成餅的棉絮。

也算是變相發泄了,她啪啪啪拍得那叫一個歡。眼瞅著膨出的灰霧由濃變淡,她再拍幾下就把被褥收回去放好,又換一間屋把被褥抱出來繼續拍。

等她拍過癮了,小笤帚也散架了。她正尋思著尋根細麻繩來扎扎,大門那邊忽然有人邊拍門邊高聲問︰「沒人在嗎?」。

本來閂門就是裝沒人在的嘛,凝寶當沒听見,攥著散開的笤帚往後院走。

又敲又叫老半天都沒人應,那人居然還不死心,把門板拍得山響︰「有人在里頭就趕緊出來開門我們爺說了,再沒人來開門,就把你們爺撂地上了」

你們爺?什麼你們爺?凝寶懵了一懵,反應過來「你們爺」指的八成是她六叔,她把那把散高粱稈子一扔就朝大門那邊沖去。

夏侯楚焱被人送回來,那人還說什麼再沒人來開門就要把他撂地上,肯定是夏侯楚焱吃了虧了

她又著急又惱火,剛站穩就猛地拉開門,還沒看清是個什麼狀況就瞪著眼吼︰「你們把我六叔怎麼了?」

把那個舉手還要拍門的年輕小伙子嚇得朝後一退,踩空了,從台階上摔下去,一個墩坐在地上望著她發傻。

兩旁頓時呼啦啦圍上來一幫伙計打扮的男人,把那小伙子和後頭的兩個人給護住了。

凝寶一眼瞅見被擋到後面去的那兩個人里有一個就是夏侯楚焱,他臉上紅一塊青一塊,右眼腫得只剩下條縫了,估計身上傷得也不輕,是旁邊那個高個子的白臉短須男人半扶半架他才勉強站穩的。

他大概是認出了凝寶的聲音,張嘴想說什麼,嘴角一動就嘶地抽了口冷氣。

凝寶一看他這狼狽樣,腦子里就嗡地一下炸開了,咬牙攥拳便要開打。

幸好瑞明來得快,瞧著情形不對趕忙一把拉住她,不然那些個伙計打扮的壯漢下一刻就得全趴下。

「阿寶,先問清楚再說」

凝寶倒也沒有完全喪失理智,扭頭看他一眼,緩了半天才點了點頭。她點頭同意卻不代表她的火氣消了,讓到一旁讓瑞明去問話,她自己則瞪著那個白臉短須的瘦高男人,攥拳攥得指節啪啪響。

那群人完全是被她的虎威嚇到了,沒等瑞明開口就七嘴八舌地替自家主子辯解。說話的人太多了,急起來官話里雜了北宣話,弄得瑞明暈頭轉向哭笑不得。

扶著夏侯楚焱的那個男人一直老神在在地站在人牆後眯著眼楮打量凝寶和瑞明,被吵得實在受不了了,才一皺眉頭沉聲喝道︰「閉嘴讓開」

眾漢子立馬收聲散開,動作迅速,絲毫不見混亂,令瑞明不由得想起昨晚上看見的那些城西百姓。

那男人扶著夏侯楚焱慢吞吞地走近來,只朝瑞明微微頜首一下便轉向凝寶,靜靜地看了她數秒,嘴角微微一揚,笑也笑的冷淡︰「十多年不見,別的沒長進,給二叔甩臉子的本事倒是長進不少啊。」

二叔……夏侯楚恩?凝寶一愣。

不知何故,他明明是立在台階下,也沒刻意做出什麼特別的舉動來,卻讓她覺得……站在台階下被俯視的人是她。

惱意怒意頃刻間煙消雲散,她不由自主地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默默地下台階走到他面前去,那一聲「二叔」卻梗在嗓子眼里怎麼都出不來。

「還是老樣子,見了我連聲招呼都不會打。」夏侯楚恩淡淡一瞥她,毫不客氣地把夏侯楚焱推給她,「人在這兒,看緊了——下不為例,再有這種事,他被打死我也不會理會的。」

他說罷轉身便要走,半死不活的夏侯楚焱不知哪來的力氣,伸手抓住他的袖子,忍著疼可憐巴巴地道︰「二哥,你都多少年沒見著小阿寶了,你真忍心這麼走掉?」

夏侯楚恩甩開他的手,一記冷眼就掃過來。偏他臉面都不顧了,身子一歪抱住夏侯楚恩的左臂,一迭聲地求他進去坐會兒,又催著凝寶快叫「二叔」。

凝寶也不知自己是怎麼回事,就是不想叫,等瑞明都沖她使眼色了,她才別別扭扭地道︰「二、二叔,進屋喝杯茶吧。」

夏侯楚恩本是被夏侯楚焱的無賴惹惱了,翻手要來捏他肩井穴迫他放手的,听見凝寶這一聲,居然就愣了一下,轉過頭來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又扭頭沖那靠牆站著的年輕人微微抬了下下巴︰「你留下,別的人先回去。跟英娘說不用留飯,戌時我若還不會回來,就不必給我留門了。」

一群漢子齊齊瞪得眼楮溜圓,像是看見老鷹歇在麻雀窩里了。那年輕人也是呆若木雞,夏侯楚恩隨著凝寶她們進去了老半天,他才「呀」地低叫一聲,三步並作兩步地追進去。

凝寶和瑞明兩個把夏侯楚焱扶回房,凝寶習慣性地要扒他衣服檢查傷勢,把夏侯楚焱嚇得一骨碌滾進四方大床的最里面去了。

瑞明看凝寶一頭霧水還要爬到床上去捉他回來,又好笑又忍不住搖頭,趕緊把她攔住了,哄她去燒水泡茶招呼夏侯楚恩到外間小坐,掩上里間的門,這才叫夏侯楚焱過來給他查傷號脈。

夏侯楚焱卻生怕凝寶又殺回來,側耳听外間的動靜听了好一陣兒,才慢吞吞地挪過來,嘴里還小聲嘀咕道︰「這孩子是咋回事啊?那麼大姑娘了,她都不會羞的麼?」

「她就那樣。」瑞明笑著幫他除去髒兮兮的官袍和沾了血的里衣,「跟她不親的她就曉得避嫌了。」

夏侯楚焱眼楮一亮,昨晚上離開北宣王府前自己說了啥都忘干淨了,湊過來低聲問他︰「她記起我來了?」

瑞明一搖頭,他眼里的光彩立馬就沒了,轉過後背來讓瑞明給他上藥。瑞明要替他號脈,他不耐煩地一擺手︰「只是挨了頓鞭子,皮肉傷。」頓一下,又解釋︰「不是打不過,是我手重怕把人打出個好歹來……一時沒防著,臉上先挨了幾下。」

前話後文一聯系,自己也覺得太假了說不過去,干脆悶著不出聲了。

瑞明也不揭穿,給他後背上的鞭傷上好藥,看他下床來走路一瘸一拐的,料著他的臀上腿上該是也挨了不少鞭子,忙叫住他,把傷藥遞過去︰「我先出去看著阿寶別叫她又得罪人,六叔在屋里歇會兒再出去吧。」

掩上里間的門隔斷了夏侯楚焱略帶感激的目光,瑞明這才忍不住皺眉。

從後背到腿都受了鞭傷的情況,只有在夏侯楚焱背對著那個動手的人站著不動的情況下才會發生。看他的傷勢,他一動不動地站著任人抽只怕不會少于半個時辰。

想必他是先跟人發生了口角,被人打得鼻青臉腫卻出于某種原因不能還手,賭氣之下才背過身去不動,硬捱下這一頓皮鞭。

誰敢在北宣王的眼皮子底下打他的兒子?而誰又能讓夏侯楚焱沒被綁住手腳還不能還手?

答案昭然若揭。

這對他來說並不是個好消息,對凝寶來說……

只怕她想要知道她那奇怪的兒時記憶是怎麼回事,比登天也不會容易多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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