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公子馴化論 不奸不詐 第五十二章 害人啊(五)

作者 ︰ 妃色琉璃

「下巴上有軟軟肉?呵,真是想象不出來呢。」瑞明低聲笑道,手下卻一點也不含糊。

刀尖微轉,入肉半寸,扎進那奇怪的硬塊里,創口處流出的便不再是殷紅的血,而是一種紫黑色的濃稠液體,一接觸到空氣便散發出股馥郁的瑞香花香氣。

瑞明起身取布巾沾了茶水掩住口鼻,開藥匣取了粒藥丸叫凝寶壓在舌下,重坐回床沿上繼續沿著那疤痕小心翼翼地下刀。

凝寶瞧不見背上的慘狀,見他用濕布巾遮住了半張臉,還奇道︰「你這又是做什麼?難道我身上有異味?」

「已經滿屋都是金瑞香的香味了,你聞不到?」瑞明按住她的肩膀防著她亂動,刀尖穩穩地扎入那硬塊的另一端。

隨著那種紫黑色的古怪液體的流出,空氣中的瑞香花香氣愈發濃郁,仿佛滿園金瑞香開到極致,香得讓人呼吸都艱難。凝寶使勁抽抽鼻子,卻沮喪地道︰「要不是你在開玩笑,那就是毒讓我的鼻子沒用了……我什麼味兒都聞不到。」

瑞明不接話頭,倒撿起方才的話題說下去︰「既然七爺告訴過你跗子蠱的用處,那他可說過身上種了跗子蠱的人有些東西是不能吃的,踫都不能踫一下?」

凝寶仔細回想之後才認真地回答︰「說過的,芸薹、鳳尾蝦、豆沙,還有棗糕我都不能吃。」

瑞明笑了一聲,道︰「那流香姐呢?她有沒有說過不準你踫什麼?」

凝寶頓時沉默了。

瑞明追問幾次,她才訕訕地道︰「酒,她不許我沾酒。以前我還在坊里的時候,有次中秋大伙兒聚在一起賞月吃餅,七爺把珍藏的瑞香釀拿出來分給我們喝,別人喝多少流香姐都不說什麼,可我才沾了沾唇她就把我的杯子奪過去摔了。」

「知道為什麼嗎?」。

「她說喝酒誤事。」

「你信嗎?」。

凝寶郁悶地將臉埋進軟枕里︰「……本來不信,被她打了幾頓之後就不得不信了。」頓一下,又道︰「不過她說得沒錯,我本來酒量就不行,三杯下去就會亂說話,好事也攪成壞事了。」

「你知道還敢跟你所謂的七爺喝什麼百年金瑞香?」

凝寶一噎,伏枕裝死。

瑞明瞥她一眼,口氣一轉,仿佛感慨︰「依你那種酒量,她不讓你沾酒確是為了你好,只不過她當初打你的原因卻不全是不想讓你喝酒。想來如果那時候七爺拿出來的不是瑞香釀而是別的什麼酒,她一定不會驚急交加到動手打你的地步吧……你看,怕惹人誤會引人不快便不敢說實話,到頭來誰都落不了好。」

他話里有話,凝寶怎會听不出來?一時聯想到孟雪俊的事上,她頓時心虛氣短,口中卻道︰「你的意思是問題不在酒,而在瑞香?」

「嗯。」瑞明淡淡一笑,輕輕轉動著刀尖。創口不能過大,大了必要留疤,小了也不行,小了那些已近凝結的液體就流不出來……幸好她不慎沾到「春熙」,他才能及時發現其中的問題。若真等到那些液體凝固成塊,阻塞血脈壓迫脊柱,只怕醫癲劉成萬也要束手無策。

他一面繼續清淤工作,一面慢慢解釋給她听︰「本來吧,瑞香花性甘無毒,清熱祛瘀,活血消腫,摻入酒中泡個一兩年,待花化盡,藥力入酒,酒也能成治跌打的良藥。只可惜跗子蠱浸百毒而不死,旁的什麼藥也不能叫它損傷半分,它卻偏偏怕極了瑞香這種無毒化瘀的良藥。一旦遇上瑞香,跗子蠱便只有逃命的份兒了。」

凝寶雖無感覺,也不知道瑞明在做什麼,但瑞明一直按住她的肩膀不叫她亂動,這會兒又開始跟她解釋她中毒是怎麼回事,她再笨也曉得他是在替她解毒了。

既是有救,她便不再擔心自己會變成半死不活的廢人,索性放松身體任他施為,也不去問他他是在如何替她解毒,只順著他的意思將話題繼續下去︰「這我卻不懂了。我是喝了百年金瑞香不假,可跗子蠱逃便逃了,同我中毒有什麼關系?」

「怎麼會沒有關系?」瑞明反問道,「跗子蠱乃是養在人之血脈中的蠱蟲,生來便以血為食,平日里順血脈游走全身,起到的就是個疏通血脈的作用。而瑞香花活血祛瘀的功效要待其藥力滲入血脈後才能發揮出來……你想想,若瑞香的藥力遍布你全身的血脈,那無血便活不得又極怕瑞香的跗子蠱該躲到哪里去?」

凝寶愣了半天方哆嗦了一下︰「……我體內的子蠱已經死了?」

「若是死了倒是好了。」瑞明嘆口氣,放下剔刀,輕輕按壓那疤痕,更多散發著瑞香花香氣的液體從兩邊創口涌出來,很快便將被血染紅的布巾邊緣洇成了紫黑色。

他拿起一方布巾小心地將創口周圍擦拭干淨,起身拿了盞紗燈過來,將剔刀放在火上烤了烤,放平刀身貼緊那已縮小許多的硬塊。

「尋常瑞香摻入酒中泡制一兩年,人飲下後,藥力也要半個來月才能散,何況那天你喝的是以極為罕見的金瑞香入酒存足百年的醇釀?藥力入血,跗子蠱逃無可逃,它就會破釜沉舟咬穿血脈藏于距心肺不遠之處,周身泌出液體與積于此處的淤血相混,成一屏障阻擋瑞香的藥力,自家則眠于其中等待血脈中的瑞香藥力散去……它至多能等三個月,三個月後瑞香藥力猶在,它築成的巢便會凝固變硬,成為它的葬身之地。」

說話間,凝寶忽然「哎呀」低叫一聲,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瑞明唬了一跳,趕忙拿開剔刀,問她怎麼了。

凝寶吃力地轉過頭來看著他,額上已見了汗,嘴巴卻硬氣得很︰「我能感覺到疼了,不過只有一點點,不礙事……誒,你剛才說的我還是不明白,它躲起來睡覺我就會中毒?」

瑞明怔了一下,看看她背上還在往外滲出紫黑色液體的創口,又看看她刻意擠出的笑容,垂眸沉吟數秒,再迎上她的目光時,他眼中唇角已是笑意柔柔︰「倒不是它躲起來睡覺你就會中毒,而是那個小家伙周身分泌出的液體本身就是一種藥。那種液體無毒,你體內的朱玉果的藥力對它不起作用。可是子蠱的藏身地距你的心肺不遠,這種液體的藥力就會影響到你的心肺,令得你的脈象變來變去。要是不知道你體內種了跗子蠱,恐怕連醫癲也會被弄糊涂。」

他嘴里說著,手也沒閑著,飛快將冷卻的剔刀上燭火炙烤片刻又重壓到那硬塊上。

凝寶這回沒呼痛,額側的青筋卻明顯鼓凸起來。待得氣息稍平,她卻又急切地發問︰「醫癲糊涂不糊涂我不曉得,不過你越說我越糊涂倒是真的——既然不是毒,你怎麼又說我中了毒呢?」

瑞明看得出她是不想叫他擔心,他心有不忍卻不敢就此停手,暗忖長疼不如短疼,干脆把心一橫,一手按穩剔刀,一手稍稍使勁擠推那硬塊。

這樣做究竟能不能加快逼出蠱蟲的速度他並不敢肯定,看凝寶將臉埋進軟枕里,顯見得是疼狠了再裝不出無事人的樣子,他既心疼又緊張,眨眼工夫,他額上也泌出了層毛毛汗。

剔刀第三次上火炙烤的當兒,凝寶忽然又把臉轉向他這邊。他還道凝寶吃不住疼了,誰知凝寶吸吸鼻子,說的卻是︰「冷得很,你把被子往上拽拽吧。」頓一下,又道︰「剛我問你的你還沒回答我呢——既然不是毒,你怎麼又說我是中了毒呢?」

瑞明微怔之後不由失笑︰「你倒記得清楚……」她肯自己轉移注意力總比一聲不吭地強忍更好,他于是在剔刀再度貼上硬塊之後給她答疑解惑︰「跗子蠱分泌的液體確實不是毒,可問題就在于你體內這只子蠱它築巢築的不是地方,它的巢恰好壓在了你的厥陰俞穴上。你還記得你當初教我和我哥認穴認到厥陰俞穴的時候是怎麼給我們說的吧?‘陽熱之氣由此入下焦,一旦擊實,心肺傷,氣機破,不死也殘。’……你就想吧,這邊跗子蠱分泌的液體所散發的藥力令得你的脈象變化不定,讓大夫無法確定你是生病了還是沒生病。那邊它的巢時間一長就慢慢凝固變硬壓迫你的厥陰俞穴和附近的血脈,不但使得陽熱之氣無法進入下焦,也使得瑞香的藥力瘀滯在血脈的破損處。而斗獅會之後有天晚上你吃下去不少醉青蟹,醉青蟹是發物,血脈破損處遇發物越發難以愈合。所以你今晚拿備在馬車里的杯子飲水的時候沾到了擦在上頭的‘春熙’,‘春熙’滲入血脈,其藥力與瑞香的藥力並不沖突,反而使得兩種無毒之物混在一處變成了混亂你記憶的毒……」

「等等」凝寶突然瞪大了眼楮,「你說的那個‘春熙’是什麼?它是怎麼跑到備在馬車里的杯子上的?你看見是誰把它抹在杯子上了,還是說……根本就是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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