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公子馴化論 不奸不詐 第四十九章 害人啊(二)

作者 ︰ 妃色琉璃

真正是自作孽不可活啊,他居然忘了他在馬車里放水杯的那個美人櫃把手和櫃里的水杯上抹了藥……瑞明糾結地扶額默了數秒,隨即拿手掩住口鼻,疾步過去把窗戶挨扇打開,順便求證圖個僥幸︰「阿寶,你去拿包袱的時候開過那邊的櫃子?」

凝寶像是沒听見。

打從她進入相思燻教坊,凡在坊里的時候,她都不得不時刻防備孟雪俊的暗算,而孟雪俊最常用的一招就是在她的飯食茶點里下毒。不是什麼毒性猛烈能讓人致死的毒,中了頂多會月復瀉幾日,或是渾身長滿紅疙瘩,瘙癢難耐,又或是整張臉如染了色,黃黃綠綠紅紅藍藍叫她想出門見人都艱難。

孟雪俊自傲,尋常毒不肯用,巴豆之流更是入不得他的眼。可他又怕惹毛了流香,不敢偷拿流香的藏品,也不敢用依著流香琢磨出的配方制成的毒來捉弄凝寶。是以那些惡作劇用的毒大都是他從某些蛇身上提取來的,十有八九都帶著些腥氣,非海椒粉和魚壓不住。

她前兩年中招受罪的次數多了,便模清了孟雪俊的套路,此後除了不吃摻有海椒粉的食物,甚少食魚,對腥味亦變得極為敏感,稍覺有異,必定要尋出源頭來才肯罷休,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她壓根不管頭發干沒干,隨手綰個髻就到處去找腥味來源。里間外間全尋遍,櫥子里床底下她都看了,還是啥都沒發現,倒鬧出一腦門的汗來。等到瑞明發問時,她已回到桌旁,一邊倒茶來喝,一邊皺眉咕噥︰「奇怪了,屋里沒有魚啊,這味兒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連著灌下去四杯茶,她抬袖擦了擦臉上的汗,又揉了揉眼楮,緊跟著就將衣襟扯得更開,還拿手拼命給自己扇涼。

看著她那好似抹了胭脂的臉蛋和她旁若無人的舉動,瑞明僅存的一絲僥幸也灰飛煙滅了。

這藥進入作為中介的那個人體內,最長可以潛伏六個時辰,直到外界的溫度超過體溫三到四倍才會發作。隨著體溫升高,人就難免出汗,出的汗越多,腥味就會越濃,席上若有河鮮或是加入了海椒粉和大量氣味濃烈的香料的菜肴,便可讓嗅覺靈敏的人也要到中了招才能發覺。他先前在離渡口不遠的客棧里花大價錢讓伙計保證護衛們入住的每間房至少都擺上四個火盆,又特意吩咐李楓讓客棧對面的飯館多送河鮮、菜里多用海椒粉,就是為了瞞過扮成「高玉虎」的七爺的鼻子,可他萬萬沒想到……

他是不是還該慶幸凝寶不喜海椒也不愛吃魚,剛才他點的菜都較為清淡,所以他才能那麼快發現她成了「春熙」的介人,不至于被自己配的上古秘藥放倒?

瑞明默默地按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快步進里間把窗戶全打開,出來將火盆全蓋上,靠在窗邊忍受著寒風的洗禮,看著桌旁面紅耳赤滿頭大汗歪在椅子上的凝寶,無語至極也無奈至極。

「春熙」非毒,說是迷香又太委屈它,真要歸類,它只能歸入「很厲害的致幻藥」一類。這藥與他交給鐘明讓鐘明用在豹場里的那種藥一樣,會令中招的人因著自己或他人的某個動作、某句話,甚至身處的環境而勾起此人深埋心底的或恐懼。那一種勾起的是人最深的恐懼,意志堅定者自解,而這一種……他只好耐心看好凝寶看足三個時辰了。

瑞明長嘆一聲,因「春熙」而陷入幻覺的人是看不到別人,也听不到來自外界的聲音的。他捂著鼻子過去拿了放在床上的披風披到身上,瞥眼凝寶,又進去把葉陽麗婷換給她的狐裘抱出來扔到她旁邊的椅子上,但願這件狐裘能在她的幻覺里有容身之地。

口渴得很,桌上的茶水他卻是不敢踫了,只得開門喚伙計重新送壺茶來。

這會兒他實在沒精神應付別人,伙計來時,他只將門拉開條縫,伸出手去接茶壺,弄得伙計疑心他不叫人上來撤走浴桶是小夫妻兩個在里頭鴛鴦戲水,此時他「大業未成」衣冠不整不便相見。那伙計想到他大方的打賞,一時意動,便笑道︰「爺,小的再給您送壺酒過來?茶只解渴,助興還得靠酒……」

瑞明頓時黑線,本來要做賞錢的二兩銀子也省了,砰地一聲砸上門,差點撞破人家的鼻子。

那伙計討好不成反踫壁,郁悶地在外頭嘟囔了些「這有什麼啊?兩口子大半夜不睡不就是在做那檔子事嗎?」。之類的話,才不情不願地走開,把里頭那個靠著門板邊就壺飲茶邊緊盯凝寶的苦命男人弄得好氣又好笑。

可就連這樣的輕松也持續不了多久——凝寶已經不再滿足窩在椅子里了。

讓人最感安心最能放松之處多半是這個人的家。當一個人回到熟悉的家中,獨自待在屬于自己的那一間屋子里,所有隱秘的都不必再壓抑。到了這樣的時候,他會做什麼呢?

別人會做什麼,瑞明不知道。凝寶會做什麼,他已經看到了——

火盆里的火熄了,從敞開的窗戶撲進來的寒風驅散了屋里的悶熱,她身上的燥熱該是在漸漸褪去,臉上的紅暈淡了不少,眼神也漸趨至清明。

她扶著桌沿站起來,掃眼四周,又低頭看看身上的衣服,愕然地「咦」了一聲便拉好衣襟,仔細地將衣擺上的每一道皺褶都抹平。隨後她繞過桌子走向床對面的那面牆,離牆五尺左右時停住腳,微躬身伸手向前做了個扶的動作,像是把一面並不存在的鏡子朝自己抬高了一些,緊接著就直起身子,略低著頭,散了發髻,拿起桌上的木梳望著那里將長發梳順,分成六縷,慢慢結成兩根辮子垂在耳後。

約模一刻鐘後,她停下了動作,歪頭看著那虛空處,眼神空茫,表情古怪,似就要哭出來一樣。

她就那樣呆呆站著、望著。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抬手,用手指分別按住兩邊嘴角使勁往上提,竭力要扯出一個笑容來,結果卻只是讓那欲哭的表情變得更為明顯。

「不要哭,要笑,你要笑」她輕聲說道,「爹爹又不是第一次打你了,你有什麼好哭的呢?沅碧說得對,他總有一天會明白的,他一定會明白你是為了他才殺人的,所以……不要哭夏侯霖羽,你要是再那麼愛哭,爺爺會很生氣,爹爹又會被關進地牢里了」

她起先語聲低且含糊,似怕被人听見,末一句卻驟然提高了音量,聲音尖利如同嘶喊,將瑞明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

他未及回神,便听得「啪」地一聲脆響,定楮一看,凝寶的左臉頰上已紅了一片,而她一改先前那種哀戚樣兒,眼神凌厲,指著那虛空處厲聲道︰「你記住,夏侯霖羽,你要不想害爹爹受苦,你就只能听爺爺的你這樣的怪物,除了爺爺和爹爹,誰都不會喜歡你,你想活下去,就要殺人他們討厭你,他們想害你,你就殺,殺到他們怕了,他們就不敢討厭你也不敢害你了」

她表情凶狠幾近扭曲,聲音又尖又細帶著種與年紀不符的稚氣,語氣里卻透出股濃得化不開的恨意,驚得瑞明失手打碎了茶壺,濃綠的茶汁隨著碎瓷片四散飛濺,在他梅子青色的袍擺上落下斑斑如淚痕的深色印記。

那清脆的碎裂之聲在寂靜中顯得異常刺耳,凝寶卻宛如未聞。厲聲呵斥之後,她的心情似乎平靜了許多,歪著頭輕輕撥弄著垂到胸前的辮子,沖著那虛空處咧嘴一笑,又喃喃︰「你看,你這樣不是很好嗎?你笑了,爺爺就誰都不會責罰了……你要是能高高興興地去殺人,爹爹就可以一直一直陪著你了……」

不知為何,她驀地僵住,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片刻後,她慢慢將手藏到背後,貝齒將下唇咬得泛白,嘴角卻是一點點揚上去了。

她看不到正小心翼翼走向她的瑞明,只專注地望著那虛空處,認真地、一字一句地道︰「不要怕,你今天已經洗過三十三次手了。你的手上沒有血,一滴也沒有。」

瑞明悄然停在距她只有一步遠的地方,眉頭緊擰,震驚、心疼、難過……復雜的情緒從心底蜂涌而出,令他的表情瞧起來極為怪異。

他深吸口氣,輕輕抬起右手,微轉腕將掌沿對準她的後頸,算好力道,一咬牙,閉上眼楮,重重地斜削過去

只听得「 」地一聲悶響,一陣鈍痛隨即便從掌沿漫至整個手掌。他被那不合常理的響聲唬了一跳,顧不得管自己的右手如何,急急睜眼去看凝寶……呃,她怎麼沒昏過去?怎麼不是躺在地上,而是蹲在地上捂著額頭仰著臉眼淚汪汪地瞪著他?

瑞明舉著又疼又麻的右手愣在那里。

「你……」凝寶慢吞吞地扶著牆站起來,轉身面向他,氣鼓鼓地繼續瞪他︰「你干嘛要打我?」

她捂住額頭的手一放下來,瑞明就忍不住在心里哀嘆了一聲。很好,她許是在他出手的剎那忽然往後退了一步,把後腦勺代替後頸留給了他的手刀,遭那力道弄得一下子朝前沖去,額頭撞上了牆壁……難怪會有「 」地一聲悶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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