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公子馴化論 不奸不詐 第三十章 情難禁

作者 ︰ 妃色琉璃

凝寶自知失態,急于掩飾過去不叫他們擔心,破天荒沒抗議就坐直了身子盤腿將琴擺正,還自嘲地笑笑︰「我來回就會彈那麼幾首,你們不嫌污了耳朵就行。」手指輕按住琴弦,剛起了個音又停下,微偏了頭看瑞明︰「彈《童蒙》?《鳳卓譜》?《明月賦》?還是《胡不歸》?」

「童蒙」二字一出,葉陽麗婷不知想到了什麼,一拍巴掌望著她嘻嘻笑道︰「《童蒙》好就彈《童蒙》吧」

《童蒙》乃是大多數人初學琴必修的第一課,教琴的師傅彈來激發學琴者興趣的曲子,調子歡快,二三四段全是第一段的重復,從頭至尾沒有轉折,毫無難度。

凝寶這麼問是為了轉移話題調節氣氛,沒想到葉陽麗婷真的會選這個。她愣了一下,直覺沒那麼簡單,可始終想不出有什麼問題,只得詢問地看向瑞明。

瑞明瞧著葉陽麗婷那副「好戲就要開場了」的樣子,心中便先存了七分好奇,當下點頭道︰「那就《童蒙》吧。」

凝寶瞥眼很積極地下榻給她騰地方的葉陽麗婷,又看看端正坐好擺出洗耳恭听架勢的瑞明,遲疑數秒,終還是乖乖就範。

到底是明月公子夏侯楚狄用竹枝加巴掌教出來的徒弟,任先前心有多亂,手指一撥弦她就不敢不認真。而她本就是個做什麼都會一頭扎進去的拼命三郎,真要做了,那就是往最好奔——連撫琴的姿勢都完美無缺,別的就更不用說了。

她心無旁騖,全心投入,勾、抹、挑、揉、剔不錯分毫,直至尾音落下方敢輕輕舒口氣,轉頭看向榻旁席地而坐的兩人。哪知這一看就是一愣︰「你們……我彈錯音了?」

彼時側窗敞著,陽光斜射進來,柔柔地籠住了她,她那一頭烏油油的長發隨意攏做一束垂在胸前,櫻桃紅的綢緞褙子鮮亮嬌艷,蜜色臉龐上一雙桃花眼兒熠熠生輝,自有種說不出的清新明媚,叫那兩個半仰著臉呆望她的人更是呆得厲害。

直到她不解地皺起眉來,瑞明才驀然回神,第一反應卻不是去答她的話,而是扭頭沖仍在發呆的葉陽麗婷笑道︰「難怪你要阿寶彈《童蒙》了——這曲子最簡單,卻是最見功底的」

葉陽麗婷這才舍得把目光從凝寶臉上挪開,右眉一挑,搖頭晃腦,笑得那叫一個得意︰「可不是嘛其實自從她的一曲《童蒙》幫我贏了五百兩銀子之後,我就一直覺得她去練武根本就是浪費啊」

瑞明見凝寶的注意力被引過來了,有意要她不要再想之前的事,便故作驚訝地問葉陽麗婷︰「她幫你贏了五百兩銀子?她不是最恨你跟人做賭的麼,怎麼反倒還幫起你來了?」

葉陽麗婷也不是笨人,听著他的語氣夸張得過了,心中一動,登時就明白過來凝寶失態的原因並非是被鐘明的誓言所感動,而是別的什麼凝寶和瑞明不便當著她的面討論的事。

她雖喜八卦,刨根問底也屬家常便飯,但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還是有分寸的。她主意一定,偷偷朝瑞明擠了擠眼,便拿手指繞著辮梢,做出副得意忘形的樣兒來,眉飛色舞地說道︰「你可真笨這種事我怎麼可能跟她直說啊?我那時候是先激她彈了一次給我听,然後我才跟廖仲雄廖都尉家的三個小子打賭的。接著我回來給她說我真心想學,讓她多彈幾次給我听,跟著說學琴須得清幽之地,清幽容易專心,而東明最清幽的地方就是嵐湖……」

瑞明在心中暗贊她一聲,飛快一瞥凝寶,見她眉頭緊擰,嘴角卻是彎的,似怒非怒,似喜非喜,趕忙再加把勁,「恍然大悟」地拍手笑道︰「果然大妙她最喜歡勤學上進的弟子,你要是肯學,她怎麼都不會掃你的興的」

葉陽麗婷玩上了癮,想著反正瑞明也是同謀,不怕他跑了,愈發賣力演出,將當日怎麼布置、怎麼藏人、怎麼在贏了之後氣得凝寶摔琴而去一一說出,把個凝寶听得火冒三丈牙癢癢,卻又硬是捺住了性子要听完。

瑞明這回倒真正是恍然大悟了︰「怪不得她不肯親自教我哥哥琴藝,剛才還說怕污了我們的耳朵,原來是你當年不想學琴又要跟人做賭,贏了就過河拆橋倒打一耙說她彈得難听讓你在廖家兄弟面前丟臉……嘖嘖,你這事做得可真不地道。」

「不地道就不地道唄」提及此事,葉陽麗婷意外地坦然,還真是忘了凝寶就在旁邊了,「我心里早認下她這個姐姐了——她是我姐姐,又不是別人的姐姐,她彈琴自然只能我來听……嘁,五百兩一曲,我還嫌他們佔便宜了呢」

凝寶一怔,只听瑞明駭笑道︰「所以你情願讓她不再踫琴,也不肯再讓別人跟你听到一樣的琴音?」

葉陽麗婷笑了一聲沒說話。瑞明忍不住又問道︰「那你就不怕你這麼做會傷了她的心?」

葉陽麗婷扭頭瞥眼疑惑地盯著她的凝寶,難得地不好意思起來,低頭囁嚅︰「怎麼能不怕呢?我就是太怕她會因此厭了我,離開貴武苑就會忘了我,後頭那幾個月我才會總是黏著她,她走了之後我又在我爹的書房里跪了兩天才求得我爹松口讓我去找她……」

母親早逝,父親又公務繁忙無暇陪她,偶爾得著那麼一個人,不是因為葉陽家的羽翼日漸豐滿,也不是因為銀子或別的什麼好處而對她上心,不怕她、不縱她,卻又真真切切地是在寵著她、護著她。是以縱然她知道一切的起因只是源于一筆交易,她也舍不得放開手,舍不得真的當做從未有這個人出現過。

她說著話,不時偷眼一覷凝寶,平日的活潑開朗不知去了哪里,竟有些怯怯,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孩子,想讓人明白自己的心意卻又怕被對方無情地拒絕。

瞧著她那樣兒,凝寶鼻子一酸,心就軟了,嘆口氣,撥得琴弦「錚」地一聲響,輕描淡寫地道︰「那你今兒怎麼這麼大方,還拐著彎夸我了?」

葉陽麗婷眼楮一亮,起身撢撢裙擺就坐到她身旁,輕輕抱住她的右臂,嘻嘻笑道︰「小瑞是姐夫又不是別人,我對誰小氣也不能對他小氣啊。再說了,如今你不用練武了,彈彈琴也能解悶嘛。」

凝寶眼神一黯,只是一瞬,卻又明亮如初,輕輕一抖右肩,哼道︰「說得倒是很好听,你這樣叫我怎麼彈?嗯?」

葉陽麗婷愣了一下便急忙放開她的胳膊回到「听眾席」的老位置上去,雙手放在膝上,腰桿挺得筆直,眼楮亮亮地望著她,無限歡喜,好似瞧見肉骨頭的小狗︰「姐,我要听《福壽安康樂淘淘》」

瑞明愕然︰「《福壽安康樂淘淘》?那好像不是琴曲吧?」

其實何止不是琴曲,那根本是大戶人家里有人做壽時開門施粥積善,乞丐們得了吃食編來給主人家討彩頭的小調,雖是詼諧歡快,卻登不得大雅之堂。

凝寶也有些訝異︰「怎麼會突然想听這個?你要喜歡喜慶的曲子的話,《彭山公仙樂》也不錯呀。」

她說的只是她會的琴曲中的一首,自覺稀松平常,瑞明卻大吃一驚︰「你會彈《彭山公仙樂》?」

葉陽麗婷也瞠目︰「姐,那首你會彈?」

凝寶不明白他們的反應為什麼那麼大,並不答言,淡淡一笑,垂眸挑弦。

但見她十指翻飛,靈動至極,琴音若行雲流水,悅耳至極。整首曲子彈下來花了將近兩刻鐘的工夫,她竟是一個音都未彈錯,半點滯澀也無,听得那兩個目瞪口呆。也不知是為琴音之妙所撼,還是為她嫻熟完美的技藝所驚,一曲終了又過了好半天,他兩個仍是保持著那種眼楮瞪得溜圓,嘴巴張得老大的傻樣兒沒變過。

然而等葉陽麗婷緩過勁兒來,她說的第一句話不是贊美,而是︰「姐,我就想听《福壽安康樂淘淘》」

撒嬌地、有些憋悶地,似在期待著什麼,一直想要卻始終不能得到的渴盼。

凝寶想了想,沒再追問原因,揉揉已發紅的指尖,當真循著記憶里的調子彈起那市井小調來。

她彈得很認真。為了回應葉陽麗婷神情中的那種熱切渴盼,她彈得甚至比剛才認真許多倍。可琴音卻並不悅耳,連流暢都談不上,就像她是個接觸琴沒多久的生手,彈得斷斷續續不說,錯音也不時出現,生生把首歡快的調子拆得七零八落,慘不忍听。

瑞明又是驚訝又是糾結,被那堪稱魔音的琴音折磨得都快坐不住了,葉陽麗婷卻是笑吟吟的,歪著頭閉著眼楮,一臉的滿足陶醉。

待得曲盡,凝寶把琴放到一旁,偏頭望著窗外飛逝的風景,揉著手指舒展腿腳,雙頰染了紅暈,聲音也悶悶的︰「抱歉,沒曲譜我不大會彈。」頓一下,又補充︰「要不等到了北宣,我找了譜了,多練幾日再彈給你听。」

瑞明頓時悟了。敢情《彭山公仙樂》那麼難的曲子她彈得如此之好,不是因為她在琴藝上悟性了得,而是她當年在明月公子夏侯楚狄的巴掌教育下死記琴譜勤彈苦練的結果啊……

他猶在感慨,葉陽麗婷已起身跳到榻上去,拉過凝寶的手來認真地幫她揉捏活血,笑容里有著難掩的歡悅︰「姐,不用練了,這個已經很好了。」

凝寶只當她是在安慰自己,臉愈發紅,抽回手來抿緊了唇不吭氣。葉陽麗婷瞅著她嘿嘿一樂,又把她的手拉過來,小聲道︰「真的,這個已經很好了。我已經想了好久了,等找到你,今年的生辰賀禮就問你要這個……那時候我可羨慕那個人了,不管他問你要什麼生辰賀禮你都會想辦法弄來送他。現在,不了,就算哪天他也能听到你彈這首曲子,那也不是這個味兒了——我听得到的他听不到,這樣我就比他強了」

凝寶愣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轉過頭來,從她手中月兌出手來,揉揉她的頭,又忽然輕輕彈了下她的腦門,笑容如花綻放,帶著寵溺,帶著憐惜︰「傻丫頭。」

葉陽麗婷眼眶一熱,猛地抱住她的脖子,把臉藏進她的頸窩里,哽咽地,卻是很大聲地說道︰「不管以後就算你嫁給姐夫,也不準你再丟下我不理了」

凝寶無奈地看向瑞明,瑞明卻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她只得輕輕拍著葉陽麗婷的背,對這個一時間悲上心來哭得稀里嘩啦全無形象的大小姐柔聲道︰「知道了,再不會了,傻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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