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公子馴化論 不奸不詐 第八章 你為王

作者 ︰ 妃色琉璃

心結是種奇怪的東西,它的形成或許要累積許多傷痛,然而只要時機對了,解開它便可能僅需要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

凝寶輕輕從瑞明懷里掙出來,抬頭直視著他的雙眼,淺淺一笑,恬淡美麗,若靜靜綻放的梔子花。

「你說得對,世上沒有什麼事是我們倆聯手還解決不了的。」她輕聲說道,語氣里透出滿足、安心,還有一絲不可動搖的堅定,「所以,我不逃了。」

不再是孤身作戰,不必再獨自飲泣,所以,我不逃了,為了你,也為了我自己。

凝寶拄著金雙蟒玄鐵杖繞過怔忡的心上人慢慢走到大帳中央,掃視眾人一回,方淡淡啟口︰「夏侯霖羽,北宣王的嫡長孫女,元鳳末年生人,十五年前便被太上皇親定為繼承夏侯家族家主之位的唯一人選,得字‘悅然’……這些事,大家應該都听說過吧?」

此話一出,如葉陽恭成和花之雲這等知情人俱是大吃一驚,那群的江湖漢子則多是滿心疑惑,弄不清凝寶的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手剛從劍柄上撤走的青灰勁裝男子定定地望著凝寶,眼神古怪,那個先前險些喪命在凝寶刀下的挑釁者卻僅是微微一怔便笑道︰「寶師傅此言何意?那位大小姐突發急病臥床不起到現在也有十四年了吧?北宣王雖是著緊她,那人也沒下旨改立他人為夏侯家族下任家主的繼承人,但她多年來足不出戶,王府內又高手如雲,就算寶師傅覺得她是合適人選,我們也沒辦法從北宣王眼皮子底下把她弄出來吧?」

這個人經那一嚇,表面上順服許多,其實每次開口都在給凝寶下絆子,凝寶再遲鈍也不可能看不出來。可她現下已無本事再來一刀,又不肯讓瑞明的努力付諸東流,心中有氣也只能忍下。

她看看已坐回椅上的瑞明,得他鼓勵笑容,鼓起勇氣將那往事一一道來——

「十四年前她沒有成為夏侯家族家主的原因,不是突發急病,而是被爹娘趁夜帶離北宣王府。她與爹娘隨雜耍班子漂泊異國六年,直到北宣王病重的消息連雪蛟國的人都听說了,她才和爹娘匆匆趕回夏侯。誰承想那就是個引他們歸國的圈套,早有人埋伏在四方縣豐樂鎮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她的爹娘情急之下與她定下半年之約,讓她藏身豐樂,自己卻行往他處引開追兵,她一等……就是八年。」

「憑著一身力氣她棲身教坊做了粗使丫鬟,兩年後教坊易主,她便成了七爺手下的一名馴教師,習得一身本領,專替人馴劣兒教頑女,積德積福以求爹娘無恙,終有一日還能與爹娘團聚……」

「她沒想到的是,六年安生並非是她時來運轉,她早被皇家視作了囊中物,一直都是。而她始終打听不到下落的爹娘,一個以自廢雙腿發下終生不與她相認的毒誓換來她九年的自由,一個早在分別後不久就被西津王當成禮物送到祈火教教主金覽手中受盡折辱……」

一直以來小心藏住的委屈辛酸突然間一股腦地涌上來,凝寶卻硬是咬牙忍住。她瞥眼那群呆若木雞的江湖漢子,舌忝了舌忝干干的嘴唇,勉強擠出點笑來,眼中悲傷未褪,語氣里卻透出種堅毅︰「我已非鬼門中人,如今我爹娘人在何處唯有七爺知道……明年五月,九年之期屆滿,無論我回不回京,一戰難免。」

話到此,她便不再說下去,但在場的所有人都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與皇家有仇,決然不會屈服順從任今上擺布,是以一戰難免。她遲早要與今上正面交手,多個罪名少個罪名于她無礙。

她是太上皇親定的唯一家主繼承人,而今北宣王年邁多病,只要她願意,無家主之名她亦可行使家主之權。世人皆知夏侯家族的家主听命于天子,事事為天子謀,縱然她所為與天子之意相悖,世人因著「夏侯霖羽」四個字也會認為這是天子首肯之舉。而賑濟百姓乃是積德行善的大好事,今上再惱火也找不到理由殺個為他博善名的人,更不用說出兵了……

還真是沒有比她更適合的人選了呢

江湖漢子們面面相覷,心中天人交戰,矛盾不已。

這位新馭天明顯是非她不娶了,看得出她也很听他的話。要是事情順利,她成了能與朝廷抗衡又不會被扣上反叛罪名的人,肯定不會干過河拆橋那等事,他們也就有了個比七爺還硬實的靠山。

可是,有利可圖也得站對了隊才有命享受不是?就算他們相信這個刀比嘴快的小丫頭就是北宣王的嫡長孫女夏侯霖羽,她離開北宣王府十四年,現在七爺沒了,她自己又說她已不是鬼門的人,一旦今上撕破臉皮跟她動真格兒的,南斗王不會為了孫子出兵,難道還能為了孫子未過門的媳婦兒出兵?北宣王素來對天子言听計從,又怎會為了個孫女跟皇家翻臉?

別到時候弄個月復背受敵,把老本都賠光

江湖漢子們想拒絕又怕挨刀子,于是都不表態,你看我我看你,最後就全看著那個挑釁者了——他不是愛跟凝寶找茬麼,那這大好機會就讓給他了。

那人像是瞧不出他們的心思,還得意地笑笑,挺挺胸脯,當真二楞子似的去做出頭鳥去了︰「寶師傅,請恕在下冒昧……這些事鬼門的人都知道?」

凝寶是一見他開口就覺得喉嚨里跟扎了魚刺般難受,卻又不得不回答︰「七爺知道。」

那人揚揚眉,又問︰「那敢問寶師傅,照寶師傅這麼說,七爺就是今上派來監視你的人,對吧?你改名換姓十多年不回王府,該是不願意繼承家主之位才對,如今七爺不在了,你大可再換個名字找個好地方過過安生日子,今上也未必能找到你,可你卻……嘿嘿,在下魯鈍,還望寶師傅不惜賜教。」

「您」變成了「你」,夾槍帶棍,含沙射影,顯是在暗示她不懂感恩反誣七爺居心叵測。

凝寶料到此人會千方百計刁難她,卻沒料到他會將矛頭直接對準她刻意瞞下的那些秘密,一時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應對。帳內頓時又起竊竊私語之聲,那人更是得意,笑道︰「若是寶師傅不便回答,在下也不會強人所難,只是這賑濟百姓之事……」

他話未說完,突然有個方臉蒜鼻的中年漢子干咳一聲,起身說道︰「這位掘金派的朋友想來是剛入派沒多久的,不清楚鬼門的事也不奇怪。鬼門其實就是民間傳說的那個直接听命于天子的鬼差組織,他們逢大事才出動,平時跟咱們江湖人也無甚區別……這也就是七爺雖為馭天,鬼門卻未列入七幫十派三十二門的原因。寶師傅所說若全部屬實,以她的身份,今上會出動鬼差組織實在算不得什麼稀罕事。」

那中年漢子頓一下,掃眼四座諸人,又道︰「以為自己已經成功避過追捕,到頭來卻發現監視者就在身邊,這種事換了誰,誰都不會覺得高興吧?何況退一步來說,人死債消,就算寶師傅願意告知其中糾葛,孰是孰非也輪不到咱們來評斷。所以這位朋友要問便問些別的,用不著拿那種話來堵人。」

大約這中年漢子在江湖中也是個頗有名望之人,一席話說得眾江湖漢子連連點頭,那人脹紅了臉卻不敢與之爭辯。

這一出實出瑞明等人所料,然而更讓他們意想不到的是,那中年漢子似是不屑那挑釁者所為,見他又有開口為難凝寶的趨勢,干脆離座大步走將過來,沉聲道︰「寶師傅請恕在下無禮,且借你手中杖一觀。」

凝寶愣了一下便把金雙蟒玄鐵杖遞過去,那中年漢子將杖橫過來掂了掂,又仔細驗看那兩條盤于杖上的金蟒。見那雙並排緊貼的蟒首額上一刻「矩」一刻「疆」,他目光微凝,沉吟數秒,退後一步,躬身將杖雙手奉到凝寶面前,畢恭畢敬,弄得凝寶有些不知所措。

待得凝寶接過杖去,他方直起腰來環視周遭,正色道︰「旁的在下不敢打包票,但北宣王與寶師傅的關系,在下敢以項上人頭擔保。」

一群人全呆住,那挑釁者回過神來便嗤笑一聲,道︰「怎麼,難不成那杖上還刻著寶師傅的身世?」

中年漢子斜那人一眼,毫不掩飾鄙夷之意,卻並不接話。他側身望著凝寶,善意地笑笑,這才不慌不忙地說道︰「在下原籍北宣,家父曾在北宣清平縣做過幾年縣丞,後調職東明,受鑄器使安之落案牽連,辭官攜家人遷來西津……家父在北宣為官時,北宣王因治理矩河之事在清平縣待過半年,就下榻在在下家中。家父對北宣王很是敬重,以此事為傲,至今還時常提起,這柄雙金蟒杖的來歷在下便是從家父口中得知的——我夏侯國只有一柄同刻有‘矩’與‘疆’的雙金蟒杖,乃是光寧先帝爺下旨所鑄。光寧先帝爺將此杖賜予前代北宣王,令其在北宣王位交替時傳給下一任北宣王,除了以此彰顯北宣王之權高于其他三王之外,更有警醒坐上北宣王位之人不可忘記治理矩河與鎮守北疆二事方為其最大責任之意。」

瞅瞅那目瞪口呆的一群人,他微微一笑,望定凝寶,一字一句地道︰「寶師傅,此杖惟北宣王可執,在位一日,杖不離身。也就是說,即使現下尚未見公榜昭示,但您得執此杖,便為北宣之王……王爺,這一回就算有別有用心之人想攛掇您避世不出,別說朝廷不會答應,就是我和那北宣數萬百姓也絕不會答應」

此言無異晴天霹靂,凝寶頓時如遭雷殛,腦中空白一片。

直到眾人議定散伙各司其職去了,她被瑞明抱上車送回西津王府,到了屋里又對著一桌子熱騰騰的酒菜呆坐了半晌,她才突然長吁了口氣。

勉強緩過勁兒來,她瞅瞅對面笑吟吟拄腮望著她的瑞明,又瞅瞅橫在腿上的那柄金雙蟒玄鐵杖,鼻子眉毛便止不住全往一處湊,小臉兒苦得快要滴下水來︰「怎麼辦,我又被陰了……」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完美公子馴化論最新章節 | 完美公子馴化論全文閱讀 | 完美公子馴化論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