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公子馴化論 不奸不詐 第六章 並肩戰

作者 ︰ 妃色琉璃

樂平說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表情與語氣搭配得那叫一個完美無暇,氣勢夠強,情緒也控制得相當好,明明是指責,卻不會讓人有被冒犯之感,叫人發作不得也反駁不得。

鑒于樂平這段時間以來給人留下的耿直印象,以及凝寶下意識扭頭看瑞明時瑞明亦是一臉愕然,凝寶便毫不猶豫地相信樂平此舉是真情流露、未存半點私心了。

或許樂平本就是這樣的性格,是她多疑,慣于以己度人,才會覺得他突兀的轉變是另有所圖吧?

凝寶以一種全新的眼光認真地審視著她唯一的徒兒,不由得慚愧了。

一個曾經養尊處優的大少爺都知道當務之急是先將死者安置妥當,而她居然將大局扔到一邊,只顧為自己的私事發愁不滿……真是太可恥了

凝寶狠狠地咬了咬下唇,忽然手上一緊,瑞明略帶不悅的聲音就鑽進她耳朵里——「弄傷了手還不夠,打算讓流香姐把你臉也包上?」

凝寶愣了一下,松開下唇訕訕地低下頭,受傷的手指不安地微微蜷起。瑞明怕不會又當眾訓斥她吧?她昨兒已經夠丟臉了,再來一回……咦,搞什麼啊,那些人怎麼又全盯著她看了?

凝寶掃眼周遭,發現花之雲和樂平也正望著她,樂平欲言又止,很緊張的樣子,花之雲卻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目光爍爍,嘴角笑意透出點戲謔的味道……戲謔?

凝寶頭皮一乍,所有神經瞬間繃緊。她條件反射地微微壓低身子,眼楮死盯著花之雲,耳朵卻豎得直直的,不放過周遭任何一點動靜。

「寶師傅。」一個讓她覺得有點耳熟的聲音在靠近帳門的地方響起。

凝寶轉動眼珠略一瞥,心就提得老高。

說話的是那個先前險些在她手里丟了性命的挑釁者。頸側血跡猶存,他卻像是已經忘了那檔子事,離座向前走了幾步,沖凝寶抱拳一揖,語氣誠懇得叫她忍不住一哆嗦︰「听說昨兒個是您孤身勇闖豹場,咱們七幫十派三十二門去觀禮的人才不至于一個都沒剩下……您的武功德行,咱們都看得清清楚楚。您要是肯為咱們拿個主意,咱們包準一個咯 都不打。」

他話音未落,那幫江湖漢子頓如打了雞血,團結得跟先前的爭執沒發生過一樣,七嘴八舌大聲附和,全都要凝寶拿個主意,就是不提瑞明和馭天令的事。

許是高度緊張有助思考,凝寶沒費多大勁兒就明白了他們的意圖——他們想賴賬

他們未必知道七爺沒有讓她接觸到太多鬼差組織內部的事,但他們肯定清楚鬼差組織里不乏武功高強者。七爺沒有明確的指令,那些鬼差是絕對不可能听命于她的。

樂平的責問讓他們下不了台,他們又不敢明目張膽對南斗王的孫子動手,所以他們才會再度繞回原點來。

讓一個在他們看來已失去靠山自顧不暇的人來做「馭天」,自然比讓南斗王的孫子來做更能令他們安心。至少,當他們的陰奉陽違釀成不良後果時,罪責完全可以推到她身上……可惡至極

凝寶氣上心頭,正想不留情面地揭穿他們,瑞明卻突然轉過頭來沖她笑了笑,問道︰「阿寶,你可記得當初西津王為何急著要引咱們來西津城?又為何要急著跟葉陽大人結親家?」

他的聲音並未刻意壓低或提高,此時那幫江湖漢子一心等著凝寶回答,安靜得很,該是能將他的話听得清清楚楚。

凝寶愣了一下,雖不知為何瑞明會突然在這種時候問這樣的問題,她略加思索,還是開口答道︰「他暗里蓄養祈火教劫掠財物,做賊心虛,知道他和世子中了毒也不敢公然求醫,只得長年稱病不理事,賄賂要挾楊大人听命于他,秘密遣人到處找大夫為他解毒。因著他一直無法尋到解毒之法,而今京都又傳出風聲說他的五百護兵也保不住了,他才會孤注一擲,想把葉陽大人和……和與我們同行的十三王爺一起拉下水以對抗朝廷。」

凝寶那一瞬的停頓並非故意,西津王讓府中護衛護兵在五縣設伏時明著是要活捉孟雪俊,至于他的真正目標是凝寶這件事只有寥寥數人知曉。他和鐵騎營的監舍御史楊尚同如今已曉得今上的厲害,所謂兔死狗烹,若他兩個不想帶著家人一起死還被扣上頂永遠摘不掉的黑帽子,那就只有乖乖听話盡力配合她和瑞明解決斗獅會的事。

當然,彼時凝寶沒想那麼細,趨吉避凶是人的本能,她也不知道她下意識地將自己和瑞明撇干淨的做法會正中瑞明下懷,但瑞明听完之後緊緊一握她的手又輕輕松開的舉動她並不陌生——那是鼓勵。雖是無聲,卻已告訴她,瑞明很滿意她的說辭,她可以繼續。

凝寶暗暗舒了口氣,翻手握住他的手,亦是緊緊一握又松開,以此告訴他她已知道該怎麼做了。

瑞明眼中蕩起絲笑意,看著她的眼楮,清清嗓子,不緊不慢地繼續發問︰「你到豹場之前遇見些什麼人,做過些什麼事?」

凝寶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又掃眼那幫豎直耳朵專心听講的江湖漢子,懸著的心漸漸放下來︰「前天晚上你讓我回府休整,結果戌時末我再去找你,革宿派的落腳地已是人去樓空。我本打算趁夜去豹場埋伏,卻在城外踫上一隊人馬。那些人皆是布衣打扮,為首者名雲冉,自稱青衣幫副幫主,奉花之雲花幫主之命在前往豹場的必經之路上等我出現,有要緊事要告訴我。」

她停下來吁了口氣,定定神,續道︰「我與他素不相識,他卻好似跟我很熟一樣,給我說七爺手下有內鬼與朝廷勾結,欲趁各門派主事前往豹場觀禮之際將王府中秘藏的金銀搬空……事關重大,他拿不出證據又讓人圍住我不叫我走,我一時氣不下就跟他們動上了手。我不想隨便殺人,這才處處留手,哪曉得他們不知進退,一味取巧糾纏,弄得我……」

凝寶越想越氣,不管不顧地狠瞪對面的「七爺」一眼,故意譏諷︰「哼,要不是葉陽大人帶人趕過來,也不曉得‘花幫主’今兒還笑不笑得出來。」

花之雲心里曉得凝寶這是還以為他是七爺假扮的,她對他有敵意可以理解,但听她將青衣幫的人說得好似不堪一擊,他再好脾氣也不由得有些惱火。礙著旁人不好發作,他只得沉下臉來冷哼一聲以示警告。

瑞明瞧在眼里,估著凝寶是又犯渾了,忙掐了她的手心一下把她的注意力引過來︰「後來呢?」

凝寶已是回過神來。她瞟眼抿緊了唇不言語的花之雲,背上一剎間便冷汗淋灕。不過要她當著這許多人的面低頭認錯那是絕無可能,她咬咬牙不許自己胡思亂想,將昨天她潛回王府的所見所聞和後來將人裝箱扔在地下王府的事一一說來。

她腦子轉得不慢,察顏觀色的本事也不弱,單憑瑞明和樂平二人聆听時神情中的微小變化,她稍加思索就確定了瑞明要她說這些事的目的。接下來說到斗獅會時,她便避開所有對她和瑞明不利的因素,配合瑞明,不動聲色不遺余力地引導眾人將那兩千多人的死同今上聯系在一起。

動腦子比動拳頭費力,擯棄老夫子式的滔滔不絕戰術而選擇「以事實說服人」的過程就更加艱辛。然而當下她除了這樣也實在找不出能助瑞明解決眼前問題的辦法,是以等到這一問一答的解謎游戲接近尾聲,她額上已泌出層毛毛汗,直恨不得當初她勤學苦練的不是武功而是如何在短時間內說服人的本領。

所幸她的辛苦沒有白費,她長久以來塑造的老實人形象也給她說的話增添了不少可信度。到最後理該揭曉「謎底」,讓所有人都知道應當對這場災難負責的唯有今上一人時,她和瑞明不約而同地沉默。但帳內沉寂片刻之後,便有江湖漢子猛然起身,以種悲憤激越的語氣說道︰「難怪連七爺也著了道那廝根本是蓄謀已久,就等著這次斗獅會呢」

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帳內頓時哄亂起來。不過,這一次他們已無心去理會自家的地盤夠不夠大、他們可以借著替死者鳴冤之名拿走多少地下王府里的財寶了。

能庇護他們領導他們與朝廷抗衡的鬼門因著失去了主人自身難保,今上想要的結果卻顯然不是讓他們回到自家的地盤上安安分分過日子,或是俯首稱臣為他所用……他要他們全滅,他要他的軍隊吞並春覽城池的時候,夏侯國內除了南斗王之外再無讓他擔心的隱患

單打獨斗沒有勝算,他們又不相信七幫十派三十二門中的任何一個門派成為領頭羊後不會為自家謀私利,所以他們若是不想讓這位野心勃勃的帝王稱心如願的話,唯一的選擇就是從七幫十派三十二門之外再找出一個適合接下馭天之位的人來。

那個人必須智勇雙全靠山硬實跟各門派都沒什麼特別交情,不會屈服于朝廷,不會想要將整個江湖收入囊中又不至于將江湖人當成害蟲來處理……

宗政瑞明,年十七,文武雙全,得七爺贊賞並由七爺薦為下任馭天,昨夜為革宿派脅迫尚能從斗獅會中全身而退,今日于大帳內又有不俗表現。

他的爺爺南斗王宗政宣宏不止戰功赫赫,更有無數諫言得應天帝認可至今仍在造福百姓。應天帝駕崩後,其不受賜姓退居南斗,而今手中猶掌重兵,乃是今上的眼中釘。

他的哥哥宗政樂平秉性忠厚為人仗義,坊間流言非誤傳就必是有心人故意造謠中傷。論長論賢,其繼承南斗王位之事都是理所應當。其疼愛幼弟人人知曉,幼弟有難,其定然不會袖手旁觀。

而他身邊更有個疑似……不,絕對是嗜血女魔頭的未婚妻凝寶,七爺精心培養出來的殺人利器,對他言听計從死心塌地……

你說,還有什麼人能比他更適合坐這馭天之位呢?

那個險些死在凝寶手里的挑釁者再一次站出來,一撩袍擺,單膝跪地,恭恭敬敬地低下頭去︰「得明少承襲馭天之位,我等大幸」

一干江湖漢子見狀,紛紛效仿,再不提要凝寶做主之語。

瑞明心下一松,瞥眼若有所思的花之雲,又瞅瞅難掩訝色的葉陽恭成,輕輕一捏凝寶的手指,拉著她站起來,微笑如清風拂面,淡然而動人︰「我與阿寶能得諸位厚愛,亦是幸事一樁——諸位,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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