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公子馴化論 不奸不詐 第九十七章 疾風知勁草(九)

作者 ︰ 妃色琉璃

噢噢噢噢,某人要發飆!

瑞明和樂平皆是眼楮一亮,趕緊搬了石頭到不遠處坐下圍觀。

凝寶很快便察覺到他倆的意圖,一記怒眼橫掃。他兩個慌棄石逃至孟雪俊處,以七喜八喜作擋,繼續圍觀。

孟雪俊頗不能理解他倆的興奮。趁凝寶重拾老夫子式訓導在那頭滔滔不絕大展神威之時,孟雪俊小聲問瑞明︰「她發脾氣,你們很高興?」

瑞明詫異︰「你不高興?」

「……我為什麼要高興?」

瑞明奇道︰「你不是跟流香姐說,阿寶是人不是狗?」

孟雪俊有種雞同鴨講的感覺,卻還是耐心地問下去︰「兩者間有關系?」

樂平本是不願意同他說話的,听他夾纏不清,忍不住嗤笑︰「怎麼沒關系?」指指瑞明腰間的烏蛇鞭,譏誚地看著他,道︰「這玩意兒也不曉得是哪個居心不良的送她的。我師父凡事都喜歡較真,那廝還在三稜刺的鏈子上刻什麼‘鬼手仁心’、‘無愧則安’……你沒見我師父這段時間做什麼都思前想後束手束腳,偶爾笑笑也是皮笑肉不笑的麼?要是讓她繼續把什麼事都憋心里,萬一哪天她被壓垮了,你高興,我和我弟可高興不起來。」

孟雪俊噎了噎,拉披風擋住臉,不說話了。他這麼容易認輸,樂平頗覺無趣,同瑞明繼續看凝寶教訓人。

溫然肅卻睨眼覷著裝死的孟雪俊,無聲冷笑。有眼楮的都看得出凝寶的變化,她這段時間確實壓抑得過分,但是不是因為那什麼鏈子上刻的字,凝寶清楚,孟雪俊更清楚。

孟雪俊似乎感覺到了溫然肅異樣的目光,忽然拉開披風,不作聲地盯著溫然肅,眉頭微蹙,面色陰沉,透了殺機。

溫然肅眼神一黯,嘲諷的笑意斂盡,靜靜看了孟雪俊一陣兒,又將視線投向凝寶那邊,表面平靜,其實心緒難平。

或許孟雪俊和凝寶都早是忘得一干二淨了,可溫然肅還清楚地記得他第一次見到孟雪俊和凝寶時的情形,還有……最初他並不是孟雪俊的暗衛,而是凝寶的,雖然只有短短兩個月。

那時候,孟雪俊還是不引人注意的十三皇子懷幀,凝寶還是北宣王的嫡長孫女兒夏侯霖羽……

溫然肅還記得,那天陽光很好,他一接到「馭鬼」的命令就趕到了玉華門。

跟著七爺走了小半個時辰,剛進鳳臨宮的後花園,他們便遠遠瞧見那個躲在樹後的小小身影,更遠一些,還有個玉白錦服的男孩子背著個穿紅衣的小女孩,有說有笑。

「懷雅皇子喜穿素衣,懷幀皇子卻總愛穿那顏色沉的……他兩個是孿生子,一般年紀一般模樣,你往後多留心,萬萬不要將他二人弄混了。」

七爺一個一個指給他看,等指到那個小女孩時,不由得就彎了嘴角,毫不掩飾的寵溺︰「那是北宣王的嫡長孫女小霖羽,蒙皇上憐愛,一直住在宮里……嘖嘖,這孩子可真喜歡大紅大綠啊,昨兒穿得跟只小翠鳥一樣,今兒又紅紅火火像個小海椒。對了,你別看這小淘氣包才三歲就輕慢她,她可是頂會看人臉色的。要是你惹惱了她,旁的不說,單晚上鬧得你沒法睡覺就夠你受的。」

說話間,那女孩子已發現了他們。

她歡呼一聲,從懷雅背上滑下來,搖搖晃晃地跑向他們,像只肥嘟嘟的小鴨子,令人發噱。

七爺怕她摔著了,緊走幾步把她一把抱起來。她好奇地瞅瞅他,口齒不清地問七爺︰「七七,他是誰?」

或許就是那一聲「七七」給溫然肅帶來的震驚非同尋常,乃至時隔十七年,他還記憶猶新……

那時候,她真是可愛極了。臉粉嘟嘟的,眼珠子烏溜溜的,笑容干淨如晨間凝在雲翹花上的露珠,不染塵埃。

她或許根本不明白七爺說的影衛是什麼意思,卻很認真地點點頭︰「那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兩個男人都忍不住笑起來。她迷惑地歪著腦袋看了他們半天,突然伸手拍拍七爺臉上的面具,一臉期待︰「蚤呢蚤呢?我的蚤呢?」

他起初以為她說的是棗子,見七爺苦笑不語,還挺納悶。結果懷雅過來听見這句,亦是苦笑不迭︰「都怪我,寫什麼不好寫了那個字……羽兒,來,別撒嬌了,懷雅哥哥帶你去捉蜻蜓,蜻蜓可比跳蚤有意思多了。」

她不干,抱著七爺的脖子悶聲道︰「七七說了要帶馬身上的蚤給我的……」來回就是那一句,說著說著就開始吸鼻子。

他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八成是十二皇子寫了個「騷」字,小丫頭看見了問他是什麼意思,十二皇子覺得沒法解釋,就干脆拆成「馬蚤」二字,告訴她是馬身上的跳蚤。小丫頭正是好奇心強的年紀,鐵定鬧著要看跳蚤,七爺順口哄她,沒承想她記得牢牢的,就盼著七爺帶跳蚤來了……

听著她吸鼻子的聲音越來越大,七爺和懷雅都苦起臉來。他一想,以後這丫頭就是他的主子了,初見給她留個好印象,順便幫七爺解個圍,一舉兩得啊。

于是他想了想就給她說︰「這事兒不能怨七爺,要怨只能怨跳蚤一家。它們不曉得您要見它們,沒什麼事兒做就舉家出遠門去了,還指不定哪天能回來呢。」

她一听,愣了︰「沒留看門的嗎?」。

他想笑不敢笑︰「是啊,難得天氣好嘛。」

小丫頭明明很失望,嘴上卻道︰「那就沒辦法了,等它們回來了再帶它們來見我吧。」

她自此跟他親近得不得了,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問他「跳蚤一家回來了沒有啊」。得到否定的答案,她心情好時就會說「那再等等吧」,心情不好就發脾氣踢鞋子罵「有本事一輩子都別回來」……

可惜,那樣的日子只持續了兩個月零三天。

是他的疏忽。太子懷然帶她去捉迷藏,他沒有跟了去,之後……

貴妃被杖責致死,她被指定為夏侯家族的家族繼承人,由北宣王接回北宣城教養——七爺告訴他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已經離宮前往北宣。

據說小丫頭臨走之前大哭不止,一直念叨說得把他也帶去,不然跳蚤一家回來她也不知道,北宣王煩了就弄暈了她,一乘小轎把她帶出了宮……

七爺沒責怪他,說讓他看顧好懷雅和懷幀兩位皇子的時候也仍是和和氣氣地。只是七爺從此很少進宮,偶爾見著一次,笑容也極淡,心不在焉的樣子。

他不敢問七爺她在北宣王府過得好不好。十多年前,北宣王就從族里送來的兩百名少年中挑出六個過繼在自己名下,眼看就要定下最後的人選了,皇上卻突然另外指定家主繼承人,還是個不曉事的**,北宣王會如何待她……他不敢想象。

懷幀說要去北宣看她,他本該欣喜,心里卻堵得慌。想見,怕見,躊躇許久,到底還是跟去了。

兩天兩夜不眠不休,趕到北宣城時已是夜色濃重。懷幀不願去前廳敷衍那些聞訊而來的官員,直接帶他去找她。

北宣王給長子夏侯楚狄娶回來掩人耳目的那個女人踩爛她的人偶女圭女圭,將她的頭壓進水里的時候,他也在場。

懷幀不許他出去,他便不出去。懷幀對她說了什麼,他也沒听見。只是看得出,她不記得懷幀了,空洞得令人心驚的眼神,木然若她懷中那個殘破的人偶女圭女圭。

夜里,伏在屋脊上听著底下微不可聞的哭聲,第二天中午,親眼看見她神情恍惚地提著滴血的刀從王府地牢里走出來。

他這才知道她為什麼不懷疑懷幀……她已被折磨得記不起宮中的安然,她已忘了他是誰了!

想偷偷帶走她,流香卻說她已有計劃。求懷幀跟北宣王說情,懷幀說他自有安排。

嫌他多事,傍晚就令他策馬回京都。他在城外徘徊,恰撞上北宣王帶她出城。

「一起去看看吧。」慈眉善目的老者誠懇地邀請他,「皇子私自離宮,你的罪責也不輕。若是回到宮中,皇上要責罰你,你把這邊的進展如實報上,說不定能保你一命。」

他去了,驚了,懼了。

那持續了一夜的哭聲、中午她從地牢出來時的失魂落魄似乎都是他的幻覺。

那個小小的女孩子提著雪光瀲灩的短刀,在淋灕的鮮血中連臉色都沒變一下。

她還小,離宮的時間不長,武功只將將開始打根基,憑她自己還殺不了那些曾經窮凶極惡的囚徒。

所以北宣王派了兩個男人幫她,一個將囚徒銬到石台上,一個把她放到囚徒身旁,握著她執刀的手,指點她該往何處下刀。

鮮血飛濺,染紅了她月白的深衣,也染紅了她的臉。

他只覺頭暈,看著她倒提著刀一步步走近來,順從地低頭︰「爺爺,羽兒完成了。」

老者冷哼︰「最後一個為什麼用了三刀?」

她很認真地回答︰「手疼。」頓一下,又道︰「羽兒知錯,再有一人,必定一刀了結。」

當真又補了一個,當真是一刀了結……她哪里還是昔日天真無邪的小丫頭?她連怕都不會怕,她根本已變成怪物了!

溫然肅已記不起他是怎麼回宮的了,他也記不起究竟是如何回復皇上的詢問的。

懷幀在北宣逗留了一年多,突然有天,懷雅瘋了,沒過多久,懷幀也被人送回來——那當胸一刀,險些斷了懷幀的心脈。

懷幀剛醒,懷雅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看著親哥哥死在自己懷中是什麼感覺,溫然肅不知道,但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決不能再讓那怪物接近七爺要他守護的人!

他記得,他也是那麼做的,可到頭來……

「閉緊你的嘴巴,我不想殺你……記住,對不起她的人是懷雅,不是我。」

那天凝寶走後,孟雪俊不顧傷痛翻下床,揪住他的衣襟,俊逸的面容扭曲如鬼。

溫然肅暗暗攥緊了拳頭,笑得苦澀。

呵,到底誰才是怪物呢?是那個被折磨得至今無法找到解月兌之法的女子?還是這個他這十多年來心心念念想要守護的人?

溫然肅竭力壓制著胸中的悲憤,抬眼看看正朝他們走來的凝寶,忽然展顏微微一笑,要過瑞明的烏蛇鞭,取出三稜刺,逐環銀鏈看過去,然後用手指輕輕撫過那兩行小字,低聲道︰「我敢肯定,這件兵器是出自‘明月公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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