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公子馴化論 不奸不詐 第十九章 索魂燈?鬼差

作者 ︰ 妃色琉璃

火舌貪婪地舌忝著肉上滴下的油。香味充斥在山洞中,兩只大熊和三名悍匪收了淚水流口水,眼里的恐懼變成了乞求,全都聚焦在凝寶身上。

她渾然不覺。到香味里摻進了焦糊味,她方醒過神來。不管如何懊惱如何煩躁,飯是要吃的,賞金是要拿的,兩個小子還是得悉心教導、暗中保護的……

凝寶把烤肉從火上挪開,過去解開藤蔓,目光淡淡在兩熊三人掃過︰「坐好,吃飯。」

于是鐵拳之下,奇跡再一次發生,三個悍匪有生以來頭一遭嘗到了和小山般肥壯的黑熊平起平坐吃烤肉的滋味。

這頓飯,除了凝寶吃得安逸,其余五只都是在互相防備、顫抖和眼淚中將肉咽下去的。

可吃完飯,凝寶又開始被煩惱糾纏,打量兩熊三匪的眼神叫野獸和人都不寒而栗。

就在五只不約而同聯想到自己被串在火上燒烤的場面,害怕得人熊不分抱在一處發抖時,凝寶發話了︰「你們三個,去齊梁峰下找一個叫劉恆武的人,和他一起好好反省。六月初十。在平北鎮東口等我。劉恆武眼楮不好使,你們多照顧他。屆時誰要是不到,後果自負。」

三個氣海穴被戳破的悍匪想悍也悍不起來了,低著頭挨個過來讓凝寶在右腕上系上銀紅繩圈,走的時候還很有禮貌地道別。

一個月後便要赴死,他們也歡樂得像要過大年,沒了武功都走得飛快,就怕凝寶反悔,將他們當成兔子山雞般宰得七零八落連原樣都瞧不出來。

目送他們遠去,凝寶收拾好東西,前往附近溫泉洗浴。兩只大熊亦步亦趨,到地方自覺坐下充任守衛,看凝寶的眼神如看天神。

凝寶轟它們走,它們也不走,肥墩墩的被踢了好幾下都只是抱著頭趴在地上哀哀叫喚。凝寶一走開,它們立馬又精神抖擻地爬起來坐好,轉左轉右注意四周的動靜。

動物相當現實,誰強誰就是老大。何況這山里猛獸太多,它們忙活一整天也未必能吃上肉,是以跟著凝寶這個打兔子一打一個準兒的靠山當然是最好的選擇。

它們勤奮忠誠死纏不休的代價是一頓野豬大餐。雖然熟肉沒生肉可口,但它們還是吃得滿嘴流油心悅誠服。有了三頭成年野豬做鋪墊,它們更加堅定地跟著凝寶,寸步不離,她解決三急它們都要趕去把守,只怕眼錯不見這給肉吃的老大就會長翅膀飛走。

遇上比王府護衛還跟得緊的家伙,凝寶極其無奈。她試過一縱上樹,藏身密葉間。二熊便在一刻鐘內將一片小樹林夷為平地。她也試過不歇氣飛掠到峰頂,半個時辰後二熊尋來,還附贈一團嗡嗡亂叫的馬蜂雲,把聞聲前來圍觀的猴子都蟄得掉下樹來好幾只。

幾次折騰皆擺月兌不了,凝寶只好認命。她不是不能一跑了之,可萬一傷了脆弱的熊心,兩只發起怒來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波及到歷練中的樂平和瑞明就不好了。熊肉不是吃不得,可小山那麼大的肉,還是兩堆,吃不完浪費了就更不好了。

秉持著儉省節約維護山林安寧的原則,凝寶認真思考之後,決定將它兩只暫時收來做小弟,分別取名為七喜、八喜。完全沒想過,若半年後真的把它們帶回王府,富銘獒六喜組合會對多了倆異種兄妹有何感想……

將近子時,凝寶開始尋找火光和那對兄弟的蹤影。沉沉夜色里,只見個瘦小的身影率領著兩團如山肥壯的黑影在林間穿梭游移,不知驚飛了多少倦鳥,嚇昏了多少懶猴。

峰頂五百米範圍內搜索完畢……靠近山洞的千米範圍內搜索完畢……峰頂五百米範圍內再度搜索完畢……沒有火光,沒有絲毫樂平和瑞明來過的痕跡。

凝寶皺眉望著黑漆漆的山林。點亮了兩盞鐵風燈,拿藤蔓系在熊脖子上,開始沿著直達峰頂的那條小路朝下搜索。

七爺說過,只要將他給的那包藥粉撒些進燈油里,燈光便會變成銀紅色,十里外都能看得見。因著顏色與凶星落鷲相仿,露宿時點上這種燈,很少有人會來觸霉頭。

她急著尋人,沒心情應付盜匪之流,還是先把燈點上,省得中途踫上流匪又費事。

子時末,兩點銀紅的光焰停在了碧仙峰中段一處離小路不遠的林子里。

凝寶燃起火把,沿著那片被踐踏得亂七八糟的草地走了一圈,撿回兩把彎刀,最後在一堆柴灰旁蹲下來,從灰燼里拈出一角藍布,眯了眯眼楮。

扒開灰堆,裝金創藥的四個小瓷瓶被燒得黑漆漆的。一堆干柴散落樹下,柴刀被埋在了最底下。小鐵鍋和兩個木碗撲在不遠處的草叢里,鍋底癟下去一塊,像是被人踢過。

兩頭大熊低著頭在泥地上嗅來嗅去,喉嚨里憋出嗚嗚的聲響,似乎很興奮。凝寶過去一看,陷進泥里的野草上殘留著幾滴干涸的血跡,有個銅板嵌在泥土里,「元鳳通寶」,是她當日擊退狼群時打出的銅板中的一個……事情不妙。

那兄弟兩個精明得很,尤其是瑞明,用狡詐如狐來形容也不為過。劉恆武都會被他們糊弄住。一兩個流匪絕對奈何不了他們。泥地上的鞋印看似雜亂,仔細分辨,有十個……不,還有一處的印子淺得差點連她也忽略了。

去掉樂平和瑞明,對方有九個人,可以確定其中八個會武。有一處只有一個鞋印,下陷得很厲害,照鞋尖的指向和兩邊的野草倒伏的情形來看,那人當時往右側翻倒,是以左側的草沒有受到碾壓。這個人該是使出了掃堂腿,下盤相當穩,中途受阻,回勢不及才朝右倒下。

以印有鞋印的泥土的干燥程度來看,那九個人是同一時間出現的。看鞋尖的指向,至少有六個人同時出手,將樂平和瑞明隔開了。現場沒有留下太多血跡,樂平和瑞明該是被活捉……逃進昆嵐山的盜匪很少會結隊行動,如果她的推測沒錯,樂平和瑞明遇到的是膜拜凶星熒惑的祈火教教徒。

真是可惡!凝寶站起來,看著遠處的黑暗,無聲冷笑。

上次帶閔尚書家的兩個兒子到此地特訓完後她回坊里,七爺就給她說過,下次要是再來這里。有機會找到祈火教的駐地時,就順手把這窩閑著沒事就下山擾民的家伙綁了銀紅繩圈送到官衙里去。沒想到她不去找他們,他們倒先把她的馴教對象給綁走了……

哼,好得很!他們敢惹怒她,就要敢承擔後果!

————

上山、下山、上山、下山……

啞穴被封住,無法呼救。眼楮被黑布蒙得嚴嚴實實,無法借助光的強弱變化辨別白天黑夜,瑞明只能暗暗在心里數︰四萬七千六百六十一、四萬七千六百六十二、四萬七千六百六十三……

一路人,沒有人說話,只有種吱吱呀呀的聲音從前方不斷傳來,像是做工不好的轎子……不。該是一乘竹子做的山轎,給那個被稱作右護法的美貌女子坐的。

到現在為止有七次停留,三次時間長些,大約有兩個時辰,四次時間很短,半個時辰左右。

停留的時間較長的話,都會有人給他喂水喂肉湯,還有一種硬邦邦的餅。肉湯不鮮,有種火燻臘肉的氣味。餅的味道很差,黃豆面混著麥面,似乎捂了很久,有股酸餿氣。該是他們自帶的,為了盡快趕回去,不願意浪費時間在準備吃食上。

等數到第五萬步的時候,吱呀聲伴著一行腳步聲往左邊去,他卻被扯著朝右行。跟他一路的人只剩下兩個,到休息的時候,樂平沒有再被推到他旁邊,想必那些人是將他和樂平分開押送。

瑞明暗暗咬了咬牙。有人猛地推了他一把,他跌倒在地上,草很密,扎得肉疼。他掙了兩下,勉力坐起來。

眼楮沒用了,听覺和觸覺漸漸變得靈敏異常。空氣濕潤,隱約有種發霉的臭味。水流淙淙,有人在距他不遠的地方走來走去,打水、生火,砍了丫杈架起了鍋。

「傍晚就能到家了啊。」有男子長出了口氣,「右護法和秦難他們比我們先到,教主看見那細皮女敕肉的小子,一定會重重賞賜他們吧。」

這是在瑞明數到將近七萬步時第一次听見有人開口說話。他心中一喜,豎直了耳朵,不怕他們說話沒重點,就怕他們不開口讓他連情況都模不清。

「賞賜?」有女子嗤笑,「教主會不會賞賜右護法我不敢說,可秦難一口咬定瞧見索魂燈,結果讓右護法白跑一趟。他自個兒還折在兩個毛孩子手上。教主若是知道,不拿他去祭焰都神蛇就算他好狗運了。」

那男人嘆了口氣︰「依我說啊,白跑也是好的,要是秦難看見的真是索魂燈……嘖嘖,我還想多活幾年,可不想那麼早就跟鬼差打照面。」

鬼差?瑞明呼吸一滯。燈確是凝寶點的,但她不是教人讀書習武的師傅麼,怎麼會有那麼一個難听的綽號,而且連這些躲在深山老林里的魔教中人也知道?

「你啊,就是膽子小。我都不怕,你怕什麼?」女子嗔道,似與那男人頗為親密,「你沒听吳阿哥說麼?鬼差總是獨來獨往。我們那麼多人,又有右護法在,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人?」

「嘁,你不知道就別瞎說。你當鬼差是人多就能對付得了的嗎?」。那男人不以為然地道︰「吳阿哥只給你說鬼差獨來獨往,他給你說了別的沒有?十三年前匯川縣縣丞一家三十六口的人頭被掛上城樓的事你知道吧?十二年前林德縣五大鹽商一夜之間遭滅門的事你沒听說?羅敬良那個瘋子武功高得很,京都六捕聯手都抓不到他。那時候在位的還是老皇帝呢。刑部派了不曉得多少人出去抓了三四年都抓不到,還讓羅敬良跑到京都去,把錄紀司一個主簿的腦袋掛到了刑部大門頂上,氣得老皇帝把鬼差給派出去了,結果你說怎麼著?就去了一個鬼差,三個月不到,羅敬良逃到春覽國都被抓回來了。」

原來鬼差不是單指誰,而是太上皇蓄養的一批人。凝寶是從鄉下來的,跟皇家根本不沾邊。況且她十二年前才八歲,怎麼可能有那麼大本事一個人千里緝凶呢?瑞明暗暗松了口氣。

雙手被反綁在背後太久,身子稍稍一動,肩膀和手腕就鑽心地疼。他想听得更清楚些,也顧不得這許多,猛地一歪身子朝右側倒下去,耳骨磕在顆小石子上,疼得他 地倒抽了口冷氣。

腳步聲響起,在他腦袋旁停住,須臾,便听得那女子說道︰「綁太久了吧……恩哥,過來幫忙,把他的手綁到前面去。不然到時候五娘子又要嚼舌根說我們故意弄折這小子的膀子,拖延時間不讓他去見教主了。」

手綁在前頭,逃走的幾率更大。瑞明雖是看不見東西,卻知那女子現在正看著他,便扁嘴皺眉做出可憐樣兒來,還輕輕吸了吸鼻子。

那女子果然軟了心腸,又道︰「恩哥,我把他的蒙眼布下了吧?這兒離家遠著呢,再說連著四天沒讓他見過光,五娘子又把布條勒得那麼緊,要是把他的眼楮弄瞎了就麻煩了。」

那男人走過來看了看,說了聲好,拉瑞明起來,扣住他雙肩的肩井穴,讓那女子解開繩子重新綁。

待綁好了,那女子扯下蒙在瑞明眼楮上的布條。光線驀然刺入眼簾,瑞明慌忙閉緊眼楮,眼淚卻已從眼角流了出來,惹得那女子笑了一聲︰「恩哥,你看這孩子,那天對著右護法還硬氣得不得了,現在右護法不在,他倒哭得跟個淚人兒一樣。」

啞穴被封,瑞明無法辯解,氣得要甩個白眼給她,誰知眼楮一睜,光線又戳進來,眼淚流得愈發厲害。

「他要哭就讓他哭吧,你莫要再去逗他。」那男人嘆氣道,「要是教主看不上他,左右護法也不要他,他落到五娘子的手里,活著還不如死了。」

那女子聞言也嘆了口氣,當真走去火堆邊坐下,不再朝瑞明這邊看,只推了那男人一下,低聲道︰「你剛才說的活靈活現的,好像你親眼看見過一樣……吳阿哥真是那麼跟你說的?」

那男人點點頭,道︰「那天教主和左右護法不在,我瞅著韓昆睡著了,就帶了些菱花釀去給吳阿哥,他多喝了幾杯,親口告訴我的。

又道︰「吳阿哥還說,二十年前老皇帝還沒模著龍椅的邊兒呢,就幫著他那個短命的大哥敦禧帝養了一批不得了的暗人。到老皇帝坐上皇位,暗人就變成了鬼差,交給他的大兒子和最小的兒子管著。十二年前,羅敬良被鬼差抓回去,老皇帝恨羅敬良行事惡毒,不肯只讓他受斬首之刑。那天午時三刻在白虎門斬的是另一個死囚,當晚子時在惠豐山刑天台受刑的才是羅敬良……你知道不?原來吳阿哥從十五歲起就跟著老皇帝,跟了整整十七年。他三十三歲時,也就是八年前,他一時失手捅了大簍子,小皇帝要殺他,老皇帝也不肯護著他,他才逃到昆嵐山來的。」

「你是說吳阿哥是、是太監?」

「嘖,他有胡子說話也不怪聲怪調,怎麼可能是太監嘛。」那男人湊到她耳邊嘀咕了幾句。

那女子頓時變了臉色︰「他、他也是鬼差?」

那男人一把捂住她的嘴,回頭瞟眼瑞明,拉著那女人走到溪邊,方低聲道︰「要不你以為教主為什麼要穿他的琵琶骨,還讓人輪流守著,不讓他死也不叫他好過?」

他自以為這樣的距離夠安全,卻不知瑞明模黑走了這幾日,听覺和推斷能力都被鍛煉得極其強悍。

「旁听」真的很有意思啊。瑞明闔上眼簾,凝神傾听,終于明白凝寶為什麼對這項特殊的嗜好如此執著了。

「據吳阿哥說,當時老皇帝說要讓羅敬良挨足三千六百刀,受盡凌剮之痛才能死,在刑部干了幾十年的幾個老劊子手誰都不敢應。老皇帝便讓抓羅敬良的那個鬼差去刑天台執刑,吳阿哥護場……說這事的時候,吳阿哥差點就吐了。他說他一直沒離開過老皇帝,抓人緝凶什麼的都是別的鬼差去,連他也沒想到那些人已經變得、變得……唉,根本就不能說是人了。他說那三千六百刀從當晚子時足足剮到第二天午時三刻。羅敬良被剮得只剩個骨頭架子,心髒居然還在撲通撲通跳,第三千六百零一刀下去,扎穿了心髒,羅敬良才咽氣。吳阿哥當場就吐了,那執刑的鬼差卻笑眯眯的,從頭到尾表情都沒變過……」

那女子听得背脊發寒,忍不住干嘔一聲。瑞明也是頭皮發乍,心里卻在暗暗安慰自己,還好凝寶跟他們說的這些都沾不上邊,燈的事一定只是巧合而已。

那女子緩了好一會兒才怯怯地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怎會騙你?吳阿哥還告訴我,老皇帝讓位給皇長子,也就是現在的小皇帝之後,小皇帝就找了個由頭把老皇帝教出來的那批年紀大的鬼差給處理了個七七八八,剩下的幾個則交給他最小的弟弟帶出宮外。對外稱他那個弟弟體弱多病是送去春熙行宮休養,其實是去了民間,打著什麼什麼……唉,我不記得了,反正就是暗中尋訪合適的小孩子,讓剩下的那幾個鬼差對他們加以訓練,長大了替小皇帝做事。听說那些孩子中最大的不超過十五歲,男女都有,是分作兩批來訓練的。一批都是沒爹沒娘的苦孩子,被聚集在一處訓練,給頓飯吃就听話得不得了。另一批是家里有些權勢的,通常是鬼差瞅準機會,雇人當著孩子的面殺了那孩子的親人,接著鬼差出現把殺人者全滅口,那孩子就會當他們是大恩人了……」

他說的這種情形,似乎……瑞明瞳孔驀地縮緊,待要再往下听。那男人的聲音卻戛然而止,撲通一聲栽進了小溪里。

瑞明吃了一驚,睜眼去看,恰見那女子身子晃了兩晃,也一頭栽進水里去。

「你……听到了?」

一雙櫻桃紅繡一起飛燕的繡鞋停在他面前,裙角金鈴隨著動作叮鈴作響。

瑞明心底陡地一震,緩緩抬頭——那聲音甜糯糯嬌滴滴,它的主人眼中卻蘊著濃重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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