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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瓶由著姑娘拾掇,完事了,把她拉到跟前,抽出一條水綠色帕子給黛玉擦汗,邊擦邊輕責︰「還不是姑娘你,好好地鬧哪般?」
「姑娘也不是不懂事的,怎麼就惹得老爺這麼大氣性?」說著拾起黛玉左手,滿臉心疼,「今兒的藥可上了?」
「上了,早上了」黛玉也瞅著自己左手,包扎得木乃伊似的。只是,要怎麼解釋挨手板的原因?她不由有些為難。
寶瓶最是善解人意,當下不再追問,只答了句「那就好」,便轉了話題︰「要我說,老爺禁了姑娘的足,也好。」
「那個吳公子,」她瞥了黛玉一眼,意味深長道︰「雖然采青說得百般好,但卻沒姑娘和他長處的道理到底男女有別,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小心壞了名聲不然,就是成了,對姑娘將來也不好,若是不成,姑娘豈不越發無立足之地……」
黛玉听她猛不丁提到吳其浚,便凝神听住了,誰知越听越不對味︰「等一下,你不會是以為,我是因為不能見什麼吳公子,才這麼著的吧?」
她不可思議地看向寶瓶,寶瓶笑,「不是嗎?」。,惹得黛玉氣急敗壞,「當然不是我明明是在煩女戒的事」
氣咻咻說罷,站起來,走到黃梨木雲紋方桌旁,自倒了碗涼茶,灌了下去,這才覺得火氣消下去了些。又倒了一碗,端給寶瓶,自然,早在半路就被寶瓶接過去了。
黛玉沒堅持,走兩步,雙肩一跨,攤在了椅子里,一臉喪氣,嘟嘟囔囔。
「你說爹爹在想什麼?他竟然罰我抄女戒他明明知道,我最討厭女戒了女戒女四書什麼的,最最最討厭了」
順手操起左近籮筐里的線,團成紅橙黃綠地一團,狠狠扔了出去,好巧不巧,砸到了書案上擺著地硯池里,把半池墨盡數吸進去了,染成墨黑一坨。
慌得寶瓶急急奔過去,撿起來,滿臉可惜,怒火騰騰上來,嗔怪黛玉︰「姑娘果然一天大似一天,只是,怎麼好得不學,盡學會糟蹋東西了?」
黛玉早從椅子上站直了,理虧氣短,雙手抻著衣角,期期艾艾︰「要不,我幫你洗去,馬上洗,許是還能洗淨。」
寶瓶生氣,起頭是真,後幾番作勢,由著黛玉賠盡小心,才破涕為笑,瞧一眼書案上這一攤子,女戒翻開在第一頁,卻打了大大一個黑叉,旁邊上好的宣紙,潔白如玉,只抄了三個字,毛筆則撂翻在幾案上。
「姑娘若真有心,這女戒就好生抄一抄,權當是不叫老爺生氣吧。姑娘作為,自有一番大道理,可惜我太愚鈍,不甚明白。但有一樣,我知道,天下父母,沒有不為子女好的還有這女戒,千年前的東西,能流傳到現在,就必然不會是半點兒道理沒有的。姑娘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她也是一番苦心,既然生活在當下,行事哪能不依照女四書?至于和老爺生氣,若是太太在,姑娘鬧一鬧也沒什麼,但現在是新太太當家,姑娘只老爺一個依靠,若再和老爺鬧僵了,可怎麼辦?
黛玉不是不識好歹的人,而且,寶瓶這話十分有道理啊。再想想,自己真正擔心的,是如海爹以後會把女戒奉為圭臬,把自己圈起來,可著勁兒培養自己的賢良淑德。但如海爹是正人君子,千金一諾,既然說了是三個月,那肯定就僅僅是三個月而已啦,三個月不能自由地男裝出門而已。
「好,我這就抄寫去」黛玉一口應承下來。
寶瓶欣慰的笑了,卻怕她情緒反彈,攔住道︰「不急,姑娘只要記著這件事,慢慢來就好。」
手搭涼棚,往窗外望了一眼,「春日晴好,渠太太給的那把綠漪琴,姑娘何不去彈奏一曲,沒得辜負了這大好的*光」
「好的好的,我這就去彈琴」黛玉點頭如搗蒜,伸手一抹寶瓶額頭,「呀好燙你快別管這些了,來,我扶你,快回屋躺著去來人呀」
寶瓶還在自謙︰「哪里就那麼嬌貴了?」堅決不肯勞動姑娘扶自己。
守在門口的銀瓶,听得吩咐,早帶人沖了進來,七手八腳地把寶瓶半劫持走了。又請了大夫過來看視,等等,黛玉全程陪護,直等她喝了藥躺下,才回轉過來,留下銀瓶陪她。
黛玉一出去,寶瓶就睜開了眼楮,對坐在床頭的銀瓶道︰「你的事,我忘了告訴姑娘了。不過,這會兒情形不對,也不好說的,且再等等吧。只是,你考慮清楚了?」
銀瓶正捻了塊兒蜜糕往嘴里送,聞言道︰「我的事我自會報給姑娘听,不就是嫁人麼,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啊,就別瞎操心了,快老實躺著,養你的病吧」
寶瓶知道她拿定了主意,拗不過,嘆口氣,沒再說什麼,又閉上了眼。
卻說黛玉一轉腳,到前邊看小臭臭去了。小家伙的大號還沒起出來,但小名兒已經有了,黛玉起得,臭臭,就因為上回被臭烘烘澆了一身。黛玉喊了幾回,小家伙就會眯著眼笑,有時候還依依呀呀的,像是答應一樣,結果就落實了這個名號。
黛玉先到了正房,結果沒人,一路分花拂柳,到了牡丹園,才終于找到了太陽底下啃花瓣的一對母子,听到「臭臭」的喊聲,齊齊回過頭來。
小家伙還綻放了一個極大的笑臉,無齒,口水橫流,右嘴角是四分之一瓣粉色花瓣,上嘴唇也有一瓣,更大些,直接伸到了鼻子處,蓋住了粉色的鼻尖尖兒。
這笑容,感染得黛玉的心,一起亮堂起來,又喊了聲︰「臭臭」
小家伙听到熟悉的聲音,想蹦,又蹦不起來,一躍一躍,青蛙一樣。
旁邊半夏就沒這麼好友好了,把嘴里的花瓣嚼吧嚼吧咽下去,臭著臉道︰「姑娘怎麼又喊‘臭臭’?就是叫個‘豆豆’、‘歡歡’這種小狗名兒,也比‘臭臭’好吧?真喊臭了怎麼辦?」
花叢齊胸高,大團大團的花兒怒放,紅、粉、黃、白、紫,高傲地擎在枝頭。黛玉艱難在其間穿行,左右臉頰各被掃到一次,才近到人前。
「才不會這是反著的,喊小黑的,就會長成小白,我們臭臭叫臭臭,以後就會長成香香啦」
黛玉抱過臭臭,波地親了一口,又對半夏做了個鬼臉。
半夏正不服氣,卻听繼母趙棋搭腔道︰「確實有這種說法。」,她才不啃聲了。
趙棋又睨了黛玉一眼,「只是,你堅持喊臭臭的話,小心他長大了跟你算賬」順手摘了兩片兒白色花瓣兒,自己吃了一片兒,喂了黛玉一片兒。
黛玉咀嚼了一下,先時只有一股清香,慢慢又泛上來絲絲甜味,極淡。
「哎呀,誰讓他尿我一身的?到時候我找他算賬還差不多」低頭,「是不是,臭臭?」
小家伙配合的「啊哦」了一聲,助得黛玉更興了,「你看你看,他自己都承認了的」
黛玉和臭臭玩得不亦樂乎,期間勉強得了個空檔,抬頭對繼母趙棋要求道︰「我還要」
趙棋由著他們耍,間或喂他們一瓣,喂著喂著,突然想起一事,好笑問道︰「你到底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惹到了吳家那個書童?這兩天,他淨四處打探咱們家‘公子’的喜好去了,對‘林公子’最怕什麼,最忌諱什麼,最討厭什麼,等等,詢問得尤其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