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春 卷一 流年 第七章 怒火中燒 直言相道

作者 ︰ 織錦

文鴛便是抬起頭來,她也知道,自己先前所作所為,殊為不妥,只是礙于自家女郎苦熬,自己也無力撼動,只得尋了那麼一條道路的。這雖說是好心,可也是擅作主張,是為不忠的,想到這里,她到底心中難過,那淚珠子也是一串串落了下來,只低低地將前因後果細細說了一番。

幼蓉听得文鴛是這麼一個心思,心中也頗有幾分復雜。正如文鴛所想,她也不願自己最是倚重的丫鬟,竟是將這樣的事情透露與旁人,哪怕這是好心好意,也是不能的。可是話又說回來,若非文鴛是真心相待,哪里會拼卻一切,非得與自己解開這麼一個死結呢?

而且,她也並非是沒頭沒腦就是將事情透露出去的。而是仔細想了許久,才是鄭重有了決斷。且與大姐說的時候,也沒提及羅家。想到這里,幼蓉雖然仍有幾分氣惱,但心中也軟和了三分。只是想著日後,她也不能不懲戒一二的,由此,幼蓉便道︰「你可知道這里面的意思?」

「是。」文鴛低著頭,心中有些慘然,可若是回想起來,她依舊不會後悔。幼蓉瞧著又是嘆了一口氣,親自伸出手攙扶起了她,又道︰「這樣的大事,你也擅作主張,竟也不與我說一聲兒。若是如今不懲戒一二,日後豈不是亂了分寸?只是你也是一片好心為我,且有許多緣故在,我也不是草木,竟沒個察覺體會的。這樣吧,這三個月若非召喚,你不能出這門子,並罰去三個月的銀米。」

文鴛听得默默點頭,也知道這是幼蓉高高抬起,輕輕放下,只是做個警告的意思。因此,她並無埋怨之意,反倒是為幼蓉仍舊是倚重信任自己而更生感動,當即便低聲泣道︰「日後再也不敢的。」

主僕兩人說完這話,便也重歸于好,涵青館里自然又是一片安寧。而另外一面,幼蘭所在的茂華館卻是一片死寂,唯獨幼蘭站在中央,臉色鐵青,雙眸似裹著一層寒霜,透著森森然的寒氣︰「你說士榮與茉莉已是成其好事!」說到好事兩字,幼蘭當真是一字一句從嘴巴之中迸出來,咬牙切齒之極。

那呂嬤嬤瞧著周圍並無半個人影,只有幼蘭一個瞪著雙眼死死盯著自己,她心中一陣寒顫,卻又想著幼蘭素日在賈氏那里的地位,並不敢有半點輕忽,自然更不能說些謊言搪塞了去。因此,雖然知道那江文瀚在李幼蘭心中是個什麼地位的,但想了一回,她還是咬了咬牙,將打探得來的事情,一長一短細細地分說清楚︰「這些,老奴也是不大清楚。只是听了江家那幾個下面的僕婦丫鬟等說的。倒也有個這麼說的,只是更多的卻是說,那下濺的狐媚子常是去書房,或是端茶送水,或是送點心什麼的。也有去去就回的,也有小半個時辰的,長短不一。旁的什麼卻是不知道了。」

听得這一句句一聲聲,幼蘭當真是氣了個倒仰!她之所以如此看重江文瀚,甚至為他不惜與家中鬧翻,生生折騰一出來,還不是想著難得有情人?她一者是不服輸,二來是念著日後疼寵,若非如此,江家那樣的門第,她也未必不會考慮的。

如今,自己還未嫁入江家,竟就是出來這樣的風聲,難道那江家的人都是死人?或是當自己死了不成?竟是敢這麼輕慢!由此,她咬了咬牙,恨聲道︰「好、好、好!好個江家,好個江文瀚!我先前便是令她打發那個小賤人,他總是含糊過去,我也就被他混過去了,如今才是知道,自己在他眼底,竟是個任人折騰輕慢的貨色!」

看著幼蘭在氣急之下,甚至稱自己為貨色,那呂嬤嬤知道,只怕今日之事是不能善了,當下她一面有些後悔,一面又有些使勁,好不容易才是鼓起一股勇氣,與幼蘭一般斥罵起來,道︰「女郎說的是。那江家是什麼門第?女郎又是什麼門第出身的?雖說未曾定下婚盟,可到底是八九成說定了的。哪里還能讓他們全當沒您這麼一個人似的,什麼髒的臭的都是胡亂說,胡亂拉進來的?」

這話說得頗為合幼蘭之意,且呂嬤嬤雖說有些詞不達意,可心思是到了的。幼蘭看著她的目光倒不似先前一般透著火光,略略軟和了三分,只點了點頭道︰「罷了,這事兒你再去打探,務必要仔仔細細!旁的,我自有區處!」呂嬤嬤听得這話,心中大喜,面上卻仍舊有些慌亂之色,只不敢多出聲,忙就是應了一聲是,就是忙忙地退下去了。

只有幼蘭,在呂嬤嬤走之後,她木呆呆似的坐在那里,放在案幾上面的手卻是顫抖不已,連著踫到了茶盞也是渾然不知。還是後面那茶盞在咯咯聲中到底被震得落地,摔了一地的清脆聲音,才是讓暫且回過神來。只是,雖說回神過來,她臉色卻依舊是陰沉無比,活似罩了一層烏雲般,讓人瞧了心中發顫︰「來人,與我妝扮一番,去母親的屋子!」

這一聲令下,外面略有些聲響,半刻之後,碧霞碧鈿兩人領著三四個丫鬟從外面進來,她們兩個卻是極為曉得幼蘭素日的性情的,只抬頭不經意間瞟了幼蘭一眼,心中的警惕便是提高了十分,一發得輕手輕腳,仔細小心。可邊上的小丫鬟卻沒能有這樣的能干仔細,又是經歷過先前幼蘭爆發的時候,懼怕之余,竟多有些意外之事。或是灑了水,或是拿不住簪子落了地,不一而足。

幼蘭此時正是怒火中燒,不過礙于臉面,竟是不能發作出來,見著這幾個小丫鬟笨手笨腳的,一發得礙眼,當下便斥罵責罰了一通。那幾個小丫鬟固然是哭哭啼啼,被幼蘭一腳踢開了,讓她到底出了些氣,面色好了一點兒,可是想著事情緣由,她也無心再折騰這些個不中用的,當家便有幾分不耐煩,道︰「你們也是糊涂了不成?非但擇了這麼幾個不中用的丫頭幫襯,只妝扮的小事兒,也是浪費了如許功夫!」

碧霞忙是低頭認罪,又是道︰「女郎,即可就好,且請您略略等一等。」碧鈿亦是如此數來,幼蘭只得按捺住心頭的氣惱,又是等了一會兒,碧霞碧鈿已是快手快腳地簪上了發釵簪子並兩三朵新鮮紅梅花,而後便是取了大紅羽緞的斗篷來與她披上。

見著色色都是齊全了,幼蘭也無心看鏡子之中的自己是個什麼模樣,稍作整頓,就是令碧霞隨自己過去,旁的人歸碧鈿管束。碧鈿听得這話,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不免又有幾分盤算開來︰今日必定不是什麼小事兒,否則女郎萬萬不會如此震怒的。可惜了,先前未曾偷听的什麼,只隱隱有幾個字,仿佛說的是江家的小郎君江文瀚——可是,自家女郎是什麼樣的家世,那江家又是什麼樣的家世,已是確確實實的低嫁了,難道那江家還要鬧出什麼事來,生生壞了這一門顯貴的姻緣?真是奇怪了。

心中這麼想著的,碧鈿思量一二,等著送幼蘭一行人出了門,就是忙忙地吩咐了邊上的丫鬟幾句,自己奔去尋了呂嬤嬤,一通威逼利誘之後,她知道了其中的緣故,臉色也是有些發白︰「竟是有這樣的事情!」

這正是賈氏心中所想的。

她今日里本有幾分舒爽,這些時日元茂略略待她松緩了三分,昨日里也是留在她的屋子里睡了一夜,雖說什麼事兒也沒有,可這幾年不都是如此麼。老夫老妻的,倒也不在這個上面。因此,她梳洗打扮之後,又是慢悠悠過了小半個上午,心中的悠閑舒暢仍是未曾消去,此時看得幼蘭鐵青著臉沖進來,也只是有些詫異︰「這又是怎麼了?」及等听了幼蘭將色色事情說個明白後,她臉色也是青了。

先是震驚,而後便是暴怒了︰「江家竟敢如此!那小子竟敢如此!他、他們,若非當初你有心,那樣的人家,如何能廝配上我們家!就是如此高攀,竟還會做下這等下濺無恥之事!我、我……」

「阿母又待如何?」就在這個時候,幼蓉卻在一側緩緩問了一句。非但賈氏為之一滯,就是幼蘭也是猛然愣住,她先前氣沖沖闖進來,直接喊了一句都下去,就是講事情倒豆子似的 里啪啦說了出來,卻沒發現,那里還坐著幼蓉並馨予兩人。

幼蓉倒還罷了,畢竟是自個一女乃同胞的嫡親妹子,哪怕再是不和,畢竟血脈相系,听得兩三句也不算的什麼,不自在也是有數的。可馨予是什麼人?先前江文瀚便是與她頗有一點那麼說不清道不明的干系,又是她素日里比對著,想要壓過去的那一個人。如今見著她坐在那里,听了江文瀚並江家輕慢自己的事情,幼蘭只覺得一股血氣從腳底涌到心頭,登時只差沒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當下便怒聲道︰「怎麼,如今看到我受了輕慢,心中得意了?我告訴你們……」

听得幼蘭如此說來,幼蓉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又是有些愧疚地看了馨予一眼——若非自己感念大姐一片心意,想著到底是讓母親與大姐多走動走動,日後相處能說得過去,拉了她過來,如今大姐也不須被二姐這糊涂的攀扯上去了。因此,腦中轉了一圈,幼蓉便是開口道︰「二姐何必攀扯旁人,如今之事,若是說得難听些,竟是你一人之事,我們並無旁的干系在,本也無心听這些的,只是你進來後便是一通話,我們便是要退出去,也得有一會兒才是。」

這話說得頗有幾分不客氣,幼蘭臉色越發得難看了,當下正是要說話,賈氏已是當場喝斷,道︰「行了,如今是說這些的時候?那江家竟是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你們倒是不管不顧,只一味兒自家人吵嘴!」

「母親!」幼蘭听得這一句話,心頭便是被針扎了一般,當下眼圈兒也有些發紅。賈氏自是心疼之極,幼蓉與馨予見著了,也終于對她所說的話有了幾分考量——難道說,這是真的不成?

幼蓉有些不安地看了馨予一眼,馨予與她對望一眼,輕輕嘆了一口氣,表示自己也是茫然無知,頗有幾分詫異。可她心底卻是嗤笑一聲,暗暗想道︰這江文瀚本就是那麼一個人,無行,道德敗壞,卻還風流自賞,以為自個是個什麼人似的!不過,若是說細細說來,江家那些個丫鬟之流,他雖是略有些憐花之心,倒也因著自高自大不會輕易苟且,張綺玉前番看著已是看破了,想來那麼一個現實的人,也不會再過去平白被佔便宜。那麼說,倒是那什麼茉莉還是蓮花的那個戴孝女,有幾分可能了。

心中這麼想著的,馨予卻是半點響動也沒有。賈氏與李幼蘭與自己有什麼干系?再者,說出這些來,也沒什麼用處,她們不會停半個字,說不得還有提防警惕自己的意思。因此,她只是不言不語,略略用眼神安撫幼蓉而已。幼蓉見著大姐馨予沉默不語,只是略略示意自己不要多說話,她抿了抿唇角,到底瞧著賈氏與幼蘭兩人那一股子憤憤不平,惱羞成怒的模樣不過眼,因此,又是道︰「母親,二姐,事已到此,就是這會子奔過去又如何?將那什麼女子廝打一通,或是斷了這一樁婚約?」

賈氏與幼蘭都似被潑了一踫冷水,當下怔住。幼蓉瞧著她們如此,便又道︰「若是前者,不過潑婦行徑,也于事無補,且又是落了我們家的臉面,讓江家上下人等瞧了笑話——我們是什麼人家,倒是過去與一個賤婦廝打?沒得讓人以為我們竟是與那賤婦一般的了!若是後者,先前是那麼一個事兒,如今若是有心斷了,也並非容易之事,竟還是等父親回來了,再細細籌劃才是。」

這話說得四平八穩,倒是有幾份李元茂的味道。也是因此,賈氏倒是有幾份動搖起來,她想了再想,看著幼蘭仍舊是咬牙切齒的模樣,又有幾分踟躕,半晌才是道︰「幼蓉說得有幾分道理,蘭兒你瞧著如何?」

「她只瞧得見我們李家這四個字,哪里瞧得見我這個活生生的人!」幼蘭冷笑一聲,對于幼蓉事事都想著名聲家風,甚至將這個看的比旁的都是重要感到非常不滿——自己可是她嫡親的姐姐,平日里看重那些個勞什子也就罷了,如今竟也是將這些個看得比自己的幸福都重要,幼蘭自是憤憤不平的。只是看著馨予也是在一旁默默坐在那里,她到底不願失了體面,只是冷哼一聲,就是悻悻然坐在那里,沒有再發瘋。

幼蓉看著她如此,倒是比先前軟和了一些,心中閃過一絲詫異,但也樂見她沒有胡亂行事。因此,被這麼刺了一句話,她也是不言不語,只淡淡著道︰「二姐莫要氣惱,到底這些事務上面,父母做主才是緊要的,若是自個過去了,那是個什麼道理?倒是將本來站得住腳的理兒,平白落到他們身上去了。只是,這一樁事,當真是如此,再無誤會虛假之處?」

「原是呂嬤嬤過去打听的,連著問了江家十幾個下人,俱是這麼說的。還能有什麼假的?真若是旁的緣故,哪里用得著一個戴孝女,每每去書房廝混個個把時辰的?」到了這地步,幼蘭雖說是不甘心,倒也將事情說出來了。畢竟,緊要的都是說出來了,這些細枝末節上面的東西,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幼蓉與馨予听得都是默然。固然,幼蓉想的是果真是淺薄人家,半點禮數忌諱也沒有,一個戴孝的女子,也敢如此,真真是斯文敗類。而馨予印證了心中的想法後,頭一個冒出的念頭竟然是制服誘惑,而後是女要俏一身孝。這等無厘頭的想法,讓馨予自己也是心中一陣冒汗,忙就將其拋之腦後,只是如此,她的頭也是微微搖動,為幼蘭所瞧見,當下她便冷笑道︰「怎麼,大姐瞧著竟是有旁的想法不成?」

馨予听得這一句話,也不能再沉默下去,心中轉了幾個念頭,便輕聲道︰「若只是如此,江家便是認了又如何?不過瞧著一個女子可憐,收入府里,讓她做些端茶送水的事兒罷了——便是在書房里多呆了一會,或是讀書或是磨墨,盡是能說的。若她還與江家寫了文契,認了做奴婢的活契……」她沒有再說下去,但是意思卻是明晃晃放在那里了。

所謂紅袖添香夜讀書,尋個丫鬟磨墨讀書,只能說是雅事,哪里能說得上旁的去?就算馨予心中明白,多半那江文瀚打了些無恥的算盤,可江家若是按照她這樣的說法,別人也辯駁不得。反倒是顯出李家的霸道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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