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春 卷一 流年 第二十四章 言辭交鋒 詩詞相會

作者 ︰ 織錦

自然,李馨她並非是出于嫉妒之類的情緒,對于那江文瀚,她根本沒有任何的感情。而是基于這些天看到過的情況——一個江文瀚,有一個視他為禁臠的張綺玉,有一個頗為欽慕于他的文珂蘭,平時已經是暗潮涌動了,再加上一個正仿佛是兩情相悅但性情卻也頗為彪悍自高的李幼蘭,這三女一男……

唉!

李馨只覺得一陣煩躁。若不是這江文瀚與自己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系在,她還真不想對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投入心思。對這四個人,她都沒什麼好感,管著他們什麼情情愛愛,你儂我儂!可惜,自己卻是活生生一個靶子,就是立在那里,那三個女人若是想到自己身上,必定會對自己投以最明顯的惡意。畢竟,這名份什麼的,在古代極是重要,而且,自己這個孤女也是最好拿捏的那一個。

想到這里,她略略動了動身體,覺得這時候也是差不多了。若是再讓那江文瀚並李幼蘭說下去,這張綺玉與文珂蘭見著了,只怕又是一場天翻地覆。自己雖說無心,可是受些遷怒之類的,卻是不用想也是明擺著的。在現在,這還是能避免就避免吧。

由此,李馨微微睜開眼,起身往先前李致安走得方向走了幾步,遠遠看著那邊有了人影,便轉過身折下一支開得正艷的桃花,轉身看向因自己的行動略略分開了些,也不再說話的李幼蘭與江文瀚︰「那邊玉娘、柔娘、珂娘並李家小娘子、小郎君過來了呢。倒是我偷了個巧,折下一枝花,就是瞧見了。」

「嗯。」江文瀚咳嗽了幾聲,看著李馨那淡淡含笑的臉龐,他目光閃動,略有幾分閃避,卻又覺得她捧花而立,人面桃花,竟生幾分嬌艷之感。心底便有幾分自得與復雜,可面上卻還是一味淡然鎮靜︰「這時辰,也是差不多的。」

「馨姐姐,你折下的這枝桃花好生繁茂,顏色也好,只怕這十來株樹,也就這一枝最是新鮮嫵媚呢。」李幼蘭眉眼彎彎,笑吟吟地往李馨那里走了兩步,意態閑淡,仿若先前與江文瀚那款款的情話都是一陣風似的,自然而然地眉梢微揚,出言稱贊。

李馨目光一轉,看著李幼蘭不露分毫異樣的神態舉動,她也是回之一笑,隨口胡亂應道︰「不然如何說是偷了個巧呢?正是隨手一摘,竟得了好的,方才是這麼說呢。」

李幼蘭的眉梢一挑,總覺得這李馨的話里頭透著些詭譎的味道。什麼是偷了個巧?什麼是隨手一摘?難道是說自己與江文瀚之間不過是偷偷模模,一段露水情緣罷了?她目光微微暗沉,口中的話卻還是淡淡的,只在里頭透出些探尋的意味來︰「正是,有些事兒原是說不準的。瞧著是隨手而為,忽而相聚,卻是天定緣分,上蒼注定來的。」

感覺到李幼蘭言辭之有些意味不明,李馨並不欲與她分說什麼。有理沒理,有情沒情的,自己與她較什麼真呢?明顯她是想到了什麼事,方一字一句地逼問上來,自己不過胡亂說兩三句話罷了。橫豎,自己只想從中月兌身,而不是尋著插進去,退步進步的,並無甚干系。

由此,李馨便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就在這個時候,那邊的李致安、李幼蓉並江文柔、張綺玉、文珂蘭俱是來到了跟前,看著江文瀚站在一側,而李幼蘭並李馨站在另外一邊,五人之中四人都是松了一口氣,面上露出笑容來。獨獨那江文柔,看著李幼蘭秀麗嬌美,妝容衣裙雖不甚奢華,每一樣卻都是精致之極的,心底便有幾分不樂,但轉過頭看到李馨的簡素妝容,不免又生三分自得來。

一行人先是斯斯文文說了幾句話,張綺玉看著氣氛有些凝滯的味道,又見著江文瀚直直看向李馨與李幼蘭那邊,她眼底不自覺地浮起一層晦暗之色,半晌才是笑著過來道︰「杏娘,好好的,你怎麼折了這麼一支桃花來?這桃花生得也不大容易呢,何苦攀折了去。」

「我瞧著它生得好,家中多是旁的花樹,倒是不曾見著的,便折了一枝下來。」李馨淡淡笑了笑,看著後頭跟著的江文柔眼楮一亮,就是要說些什麼話,她便將話頭一轉,笑著道︰「誰想著隨手折了一枝,幼蘭小娘子便說著這一枝好,連著玉娘你也說著極好的。可見我今兒倒是有些運道了。」

听得這話頭轉到李幼蘭身上,江文柔撇了撇嘴,目光灼灼瞪了那李幼蘭一眼,就是道︰「不過場面上的話,也值當拿來夸耀!真真是沒個見識的。」

這話一說,李馨仍舊微微笑著,李幼蘭的目光卻是微微一變,唇角雖依舊是彎著的,口中卻是毫不客氣︰「我倒是覺得這一枝桃花最是鮮亮,素來,我就是這個脾氣,有話便直說,沒什麼拐彎磨腳的心思,卻不知道什麼是場面上的話,什麼是場面下的話。可見,我也真真是孤陋寡聞得很。」

「你……」江文柔的臉色頓時一青,她自幼便是捧著長大的,哪里听過這麼毫不客氣的話,登時氣得噎住了話,竟說不得什麼了。還是一側的江文瀚見勢不好,忙開口緩和場面︰「幼蘭小娘子,我這妹妹平日里總是胡亂說話,若有得罪你的地方,還請見諒。」說完,他便忙忙著與李幼蘭拱手一禮。

李幼蘭見著江文瀚如此,抿了抿唇角,腳下微微往右側移了幾步,口中卻是不說什麼。李致安見著,倒是點了點頭,也笑著道︰「原是一時言語不投罷了,哪里就到這地步。李兄,你不是說要吟詩一番嗎?我們何必在這里吹風,正該去里頭玩耍一番,再聞大作。」

「這……」江文瀚看向李幼蘭,目光頗有些殷切。

李幼蘭見著一眾女子之中他獨獨看向自己,心底些許不悅便化為一陣甜蜜,當下雖是偏過臉去,但也低低嗯了一聲。江文柔看著自己大哥與這李幼蘭做臉,面上不由難看了幾分,只是被張綺玉拉住了手,平日里也是對江文瀚有些懼怕的,雙唇動了動,到底沒能說出什麼來。張綺玉見著,目光一黯,倒是有幾分可惜。只邊上的文珂蘭,看著這一出出的場景,她眼中波光流轉,面上略略帶著些許擔憂之色。

而這個時候,李幼蓉第一次開口了︰「大姐姐,你莫要生氣了。這不是正正好的事麼?若是再耽擱一會子,只怕我們就得回去了。乘興而來敗興而歸,豈不可惜?」

見著自己小弟幼妹俱是這麼說,李幼蘭皺了皺眉頭,才是勉強點了點頭,淡淡道︰「嗯。那就這麼著吧。」一行人遂是到了桃花林里觀景閑看。時不時說些閑散的話兒,卻沒什麼緊要的或者是比較貼合日常的話,竟多有些透著客套的味道。

說了許久,一行人俱是覺得有些懶懶的,瞧著四處景致竟也不差,前方更有一脈清泉,婉轉而下,很有幾分清泉如水落花如雨的味道。他們便是笑著坐下,張綺玉心底雖是有些惱怒,但看著氣氛不佳,又見著江文瀚神色之間略有幾分擔憂,她轉念一想,思量著這李家的到底是文翰座師之家眷,竟也不能輕易得罪的。只是文柔素來只有人捧著的,哪里曉得什麼眼高眉低的,文珂蘭說來更是疏遠,身份也不高,想來她也不會開口。至于李馨……

張綺玉看著李馨垂首斂眉,沉默寡言的,心底那些氣惱就消散了不少,當下露出笑容來,帶著幾分親昵,推了江文瀚一把,道︰「不是說要吟詩的麼?只與我們這些女流一起兒做什麼?」

江文瀚听得這話,心底略有幾分局促。但看著眾人都是看向自己,他又有幾分自得,深深地凝視了李幼蘭半晌,又是掃了周圍紛紛用帕子蓋著草地,笑著坐在那里看向自己的一干女子,見著連李馨都是抬眼看向自己,江文瀚咳嗽兩聲,勉強壓住心底的歡喜,只抬頭看向李致安點了點頭,笑道︰「賢弟,不若我們在這里再走兩圈,做兩首詩來?她們原是弱質女子,走了半日的功夫,倒是真個要歇一歇了。」

李致安眼角微微抽了抽,口中略有幾分發澀,只覺得這江文瀚著實有些狂妄。但在這等情勢之下,他也不願多說什麼,當下點了點頭胡亂應了。兩人便在周圍隨意閑逛,李致安原就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也沒多仔細琢磨著詩詞上面,倒是多又看向一干女郎那邊,只怕她們鬧出什麼來——先前她們你來我往,言辭鋒利,可不見著有什麼客氣的。

而江文瀚一則是想著幼蘭小娘子在這里,有心顯示自己的才華;二來,也是在這詩詞上面略有幾分為人稱許之處,自然一發得搜腸刮肚,直欲做出第一流的詩詞,日後花好月圓心想事成之後,竟也是一段佳話。

存了這樣的心思,江文瀚足足花費兩盞茶的時辰,待得人人都有些不耐煩的時候,才是慢慢走過來。李致安早便是回到這里了,看到江文瀚自高自大的樣子,他淺淺的笑容也是微微抽動了幾下,半晌方強笑道︰「江兄才華出眾,醞釀來的詩詞必定是風流佳作,我那芥末之光,還是不要獻丑了。」

江文瀚卻是執意請李致安先吟詩,他混不過去,便隨口道︰「只是五言絕句,也不甚押韻。」說完,便道出一詩來︰野桃滿山隈,仙客獨自來。馨香留我醉,每春為誰妍。

這詩倒也有幾分平實自若,江文瀚想著幼蘭小娘子的臉面,便一發得稱贊,又是細細點評了。眾人見著這絕句也著實不錯,又是有些面子情上的,自然少不得一氣兒夸耀。李致安雖然有些不耐,但到底是年輕氣盛的時候,听得這些話,面上倒是覺得有些光彩,看著江文瀚的目光也緩和了幾分,當下又是請江文瀚吟詩。

「輕紅淺白正含露,欲落半開將送春。逢人寄語問桃花,春殘吹洗落誰家。」江文瀚細細吟來,目光里半是陶醉,半是得意,又是深深注視著李幼蘭,見著她粉面含春,眸如春水,心底越發得歡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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