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戶朱顏 正文 第92章 隨俗

作者 ︰ 風過而往

晶瑩滑潤,甜香撲鼻……小廚房精心炖制的燕窩銀耳粥,果然誘人。

玲瓏將燕窩粥親自用食盒裝了拿到書房,守門的兩婢前一次已經認得她,當下不敢阻攔,直接讓她進去。

玲瓏見這兩人一個身著白色裙襖,一個則是一身的黑,不禁抿嘴一笑。這回不是紅配綠了,倒成了黑白無常。

進了屋,見齊王的桌上堆了小山一樣的冊子,玲瓏有些詫異,目光一掃,一本本的竟全是賬冊,而且還不是自家府中的賬冊。

「你怎麼過來了?外頭這樣冷。」殷勛看到女子身上是海棠色掐花的裙襖,外罩著雪白的貂裘,沉靜如水的眸色隱隱透著一絲輕柔的笑意,莫名地只覺心頭一暢,「怎麼不好生歇著」

話雖這般說,他的語氣里卻透著幾分欣喜。玲瓏微俯著頭笑了笑,上前放下食盒,「我歇了一整日呢。廚房剛炖了粥,我吃著好,順便給你也送一碗過來。」

打開盒子,香甜的氣息立時騰騰冒了出來,殷勛側著頭望著玲瓏,卻並沒有伸手去接她遞上的碗盞,唇邊噙了一抹淺笑,漆黑的眸子亮閃閃的,目光里竟有一點頑皮的意味。

這表情在玲瓏看來,實在是有些不適應,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女子的臉一下便紅了,「快吃吧,阿勛,冷了就不好吃了。」

殷勛垂目笑著搖了搖頭,伸手拿過碗,不一會便將一大碗粥喝下,咂了咂嘴,「味道果然不錯怎麼和以往有些不同,你教他們用了新的法子?」

「只是試了略微改改。」玲瓏淡淡笑了,「知道你是吃慣山珍海味的,就怕弄得不好你不喜歡。」

「你弄的我吃著都好。」殷勛攬過女子坐在自己腿上,「打仗的時候,我也是什麼粗茶干糧都吃的,哪有你說的這般嬌貴?」

「那我下次再弄別的,你可別嫌棄哦。」玲瓏眼中生出光彩,笑足顏開。

「燕子好像重了一點。」殷勛看著妻子略略圓潤的臉頰,目光寵溺,伸手撫上她依舊平坦的小月復,「再有幾個月,就能看到了……上次,也是在書房呢……索性以後就叫書兒,如何?」

玲瓏的臉立時熱了起來,低著頭不敢再看他,好一會才小聲說道,「自然是你說叫什麼就叫什麼的。」

「小東西,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听話了?」殷勛笑得輕快,伸手捏了捏玲瓏紅艷奪人的面龐,揶揄道,「我怎麼記得之前好幾次差點被你氣死」

「你以前成天板著一張臉,我看著討厭」玲瓏一面躲著他那只不老實的手,一面嗔道。

「你不也是」殷勛面上笑意更甚,將女子攬得更緊,低頭在她腮上啄了一記,「燕子,你真香。」

「好了好了你都膈著我了。」玲瓏略作掙扎,趁著男子略略緊張地一松手的時候,一下從他腿上站起,倚在桌邊,「對了,這是哪來的賬冊,怎麼那麼多?」

「父皇前兒忽然把我叫宮里,說是年關到了,戶部的賬目要盤查,數來數去就我一個閑人,就把這活給了我。」殷勛說道,「這看帳,我還真比不上你。」

「多看看就習慣了,若不是朝廷的東西,我就幫你一起看了。」玲瓏說道,「不過戶部不是一直太子管著嗎?難道皇上是要你……」

話說了一半,玲瓏生生地咽了下去。

難道皇上是要他拿太子的錯處,抑或是看看他怎麼反應?戶部掌著天下錢糧,太子和姜家這些年要經營人脈,拉攏朝臣,花銷甚大,自然少不了從戶部下手,究竟是皇上想動太子了,還是在試探殷勛?

看著女子蹙眉思索的神情,殷勛不覺笑了,「想什麼呢?」

「沒什麼」玲瓏回過神來,「若真查出點什麼來,你打算怎麼做?」

「還能怎麼做,老老實實呈報上去唄,至于後面的事……不歸我管。」殷勛說的滿不在乎,「我只是耳目,剩下的自有皇上來決斷。」

「太子爺是怎樣的人?」玲瓏冷不丁問了句。

「這……?」殷勛想了想,眼中露出詫異,「怎麼忽然這麼問?」

玲瓏的神情復雜地抿了抿嘴唇,「太子管著戶部,我就不信他手上會干干淨淨,他怕你查出什麼,會不會先出手對付你?」

對于太子,玲瓏的印象可以說壞到極點,一個連庶母都敢沾染的人,還會是什麼好貨色嗎?只可惜了意瀾這樣一個人,卻要和這等不堪的人綁在一起,若是一夕翻覆,只怕後果恐將不測

殷勛不知道玲瓏此刻所想,還以為她神情嚴峻是在為自己擔心,不覺揚眉微笑,「放心吧,這點本事你夫君我還是有的,前兒御林軍已經將國庫圍了,沒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我自己手里清白,他們不能拿我怎麼樣的。倒是你,費這心思干嘛安安心心地歇著吧。」

「你還沒有告訴我太子的為人。」玲瓏小聲嘟囔了一句,心里卻愈發地沉重起來,看來皇上這一會查國庫,真不是普通的年關盤查那麼簡單,難道說,又是山雨欲來嗎?

「他是個可憐的人……」殷勛的面上浮起淡淡無奈,「被父皇壓著,皇後逼著,老六盯著……你說這日子能好過嗎?」。

「可是他有意瀾姐姐那麼賢惠的妻子……」玲瓏有些不服道,「她是我認識的女子中最好的。」

「你說太子妃?好不好我不知道……對于太子來說,她就是皇後派來管著他的,只怕躲都來不及呢。」殷勛面透一點嘲弄,想到皇後在他們兄弟幾人的婚事上做的手腳,心頭不覺涌起一股深深的厭惡。

「就你們皇家的人麻煩多。」玲瓏輕輕哼了一聲,不屑地說。

「你也皇家的人了好不好」殷勛沒好氣地說,繼而又和緩了神情,「你站著不累嗎?快坐下吧。」

「我又不是弱不禁風的人。」玲瓏笑了笑,轉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對了,我都不知道府里還真有一位病人,適才去看了,那一位看起來可不大好。」

「你去看她作甚」殷勛聞言立時便沉下臉來,「要是過了病氣可如何是好你也太不當心了」

說著站起身來,走到玲瓏近前,俯身叮嚀道,「這些事自有白姑姑操心,你這又是做什麼」

「你放心,我心里有素的。」玲瓏只覺得層層的暖意包裹著自己,不禁低眉一笑,這一剎那的風致,難以言喻,令面前的男子只覺心旌搖曳,伸手撫上她的面頰,「燕子,你越發好看了。」

玲瓏帶了幾分羞赧,迎上他灼熱的視線,伸手握在他的手上,靜默中,兩人深深地凝視著對方,像是要把眼前的容顏刻進心里一般。

許久,玲瓏才開口說道,「阿勛,我知道你在意我,可是我不想你,因為我做一些不好的事。」

「不好的事?」殷勛怔了怔,目光里的柔情立時斂去,凜冽生輝。

「那一位的病,不是你弄的嗎?」。玲瓏說道,忽然無法與他的視線相對一般,低低地垂下眼瞼,「她分明是中毒了,這府里,不是我要她死,想來想去也只有你了。」

「她做了那樣的事,留著也是後患不如急癥去了干淨。」殷勛冷冷說道,「怎麼?你心軟了?」

寵妻滅妾……自己這位夫君倒真是有一手。

玲瓏心底五味陳雜,一時有些快活,卻又說不出地難過,沉吟片刻她輕聲說道,「那樣美貌如花的妙齡女子,你也下得去手?」

「在我眼中,她只是個想離間你我的,居心叵測的惡人罷了,什麼美貌啊,妙齡啊,又能算什麼?」殷勛口中肅殺,緩緩說道,「其實,若論狠辣,你遠不如她們的……」

他在黑暗的宮禁中長大,見慣了這一種女人。溫柔似水,楚楚動人的美麗皮囊之下,是一張張猙獰可怕的真面目,心如鐵石,殺伐果決。

「她們生來就被教了怎麼去和別的女人爭斗……而你恐怕不願也不屑吧。」殷勛忽然笑了,目光深湛,「燕子你雖然這也能那也會的,可若論心機深沉,又怎能和那些女人想比……誰叫你爹那麼痴情,若是他為你們兄妹討個繼母,再納上幾房姬妾,只怕現在的你就不是這般了。」

這一點,玲瓏倒是不可否認,她也是成親以後,才了解原來妻妾之間真如同天敵一般,想到自己曾經一心想著嫁與某個人時的天真和幼稚,只覺猶如芒刺在背。她思忖片刻,方才開口,語態認真地說道,「你說得沒錯,可是,我覺得那李芳兒行事淺薄,倒也不足為懼。若是她真死了,萬一李家疑心發難,不是更加麻煩。況且沒了她,皇後她們又要趕著往你身邊塞人,還指不定又是什麼妖魔鬼怪呢,倒不如她現在來的安生。」

「你的意思是,留她一命?」殷勛挑了挑眉。

「留半條就夠了」玲瓏唇邊勾起一抹淺笑,眼中清波蕩漾。

「你與時俱進得夠快啊」殷勛立時明白她的意思,驀地笑了。

「我這叫入家隨俗。」玲瓏揚眉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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