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農與商 正文 第九十八章,趁心

作者 ︰ 一個木頭

在暮色中走回房的蓮菂,是懷著很強的逗樂子心理。林姑娘,劉姑娘,還有什麼灰不溜丟的一堆姑娘都過來讓我取樂才好。想想良月及眾丫頭,這又是一個樂子。

雪珠子又晰晰地下起來,蓮菂看這微雪暮色,突然不高興起來,在這里越住越熟悉,老夫人是自從張明堂罵過自己狐狸精以後,對自己好上許多,更象是一個長輩。就是安夫人也會有親切的時候,不象以前看到自己就板起臉。

蓮菂輕輕嘆氣,習慣是種可怕的東西。安公子對自己從來溫和,發脾氣的時候就不多。再這樣下去,蓮菂不認為自己會喜歡他,只是會對這里更熟悉,覺得住得很舒服。就是自己打拼有錢,不也是要過這樣呼奴喚婢的日子。

苦笑的蓮菂想想自己為什麼沒有成親的想法?不認為自己適合古人,而且古人納妾收婢都有理,蓮菂不願意和別人用一個丈夫。說不上是潔癖,只是自己的心思。再說蓮菂姑娘遇到的男人,象梁五那樣的粗人算是一個,梁五對蓮菂姐妹照顧有加,只是混混的身份對蓮菂來說,相當于黑社會。

再遇上的就是安公子,月光下遇到他,初見光潔如水,多見就被他算計。安公子只想著這姑娘有幾分小聰慧,讓她明白不對公子好不行,沒有想到蓮菂獨立個性,向來是自主慣了。蓮菂不習慣,覺得心里憋氣的很。

憋氣到無奈時,蓮菂自己找樂子。今天和安公子拌拌嘴,就是蓮菂姑娘在百無聊賴中找的樂子,都說我能氣你,那就裝作我口沒遮攔,我說話無防頭。這幾天就是這樣的心思,蓮菂苦悶之余,只能做到這種地步,讓她裝成幼稚小女生,還真的是有難度。一直在踫壁,是她對身處的這古代環境還是不習慣。

事不過三這句話,被蓮菂當成座右銘,再不高興,生氣也不過三分鐘或是三刻鐘或是三個鐘點兒,最多不過是三天,天大的脾氣也不能再生下去。

此時行過三棵樹的蓮菂把心底的苦澀放到一邊,房里還有林姑娘,是可以取樂,還是可以教唆?安公子把瓊枝放在蓮菂房里,心底里想的最多是蓮菂以後不會和自己胡纏。此時蓮菂對自己無情意,她不覺得有什麼;到以後有了情意,這個小攪和只怕沒完沒了。

現在瓊枝姑娘由蓮菂看著,公子是清清又白白。不是浪蕩人的安公子,如果沒有這一場潛在的禍事,成親後只會過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多了一個蓮菂出來,安公子心中內疚,心里又沒有別人,事事要考慮眼前也考慮到蓮菂一個人。

打算拿別人當樂子逗的蓮菂姑娘笑吟吟回房去。前面看到院子門,藍橋畫角一起走出來接她,再就悄聲道︰「來了一位林姑娘,說在咱們房里住幾天呢。」

相對與丫頭們提醒和安慰的語氣,蓮菂姑娘是春風滿面︰「那咱們要好好對她才是。」藍橋和畫角互看一眼,應道︰「是。」再看姑娘面上春風,丫頭們心中對蓮菂多了一層佩服,真是賢惠人,難怪公子這麼喜歡她,一點兒嫉妒都沒有。

房里已經掌上燈,小楓在燈下布置晚飯,還有兩個人給她打下手。小楓只是笑︰「小姑娘坐著等吃吧,不用幫忙。」留弟從農家出來,一個好的優點就是喜歡動手。

在這一點兒上,蓮菂從來不阻止她,就是她自己,有時候也會幫一下忙,雖然要引起來丫頭們惶恐一下。

還有一個幫忙的人就是瓊枝姑娘,瓊枝自來到這房里,已經看到房里各樣擺設,不比自己家里差,而且精美的東西器具不少,要比自己家里好才是。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是正三品的官兒,鐘離大人不是一個以清廉出名的官兒,也不算貪官,家里各項使用符合他的品級。此時鐘離大人的愛女瓊枝姑娘來到這不南不北的城市里,看看這商賈人家,是樣樣比當官的人家里還要強。

寄人籬下的瓊枝姑娘,看到的三個丫頭都大方展樣,一點兒怯場面都沒有,不由她本來就要同宋姑娘向好的心里,加上三分拿捏。

瓊枝姑娘要報仇,由安公子書房中一番話,瓊枝姑娘覺得有理,要天下更多人一起反奸黨,自己的父仇才能得報。眼下住在安家,這位公子他又是什麼樣的心性呢?

只覺得安公子樣樣事情安排妥當的瓊枝姑娘,覺得自己要是想知道安公子的真心思是個正義之士,還是畏畏縮縮,就得從這位宋姑娘嘴里打听,宋姑娘應該是最知道安公子心思的人。

房外听到說話聲,小楓先溫婉對著瓊枝提醒一下︰「我們姑娘回來了。」瓊枝姑娘睜大眼楮,她家里原本有兩個姨娘,護母出走的時候,當然是把她們丟下來。對于做姨娘的人,瓊枝姑娘說不上高看,也說不上小看。不過見過安公子那樣整齊的人物,瓊枝姑娘好奇心起來,儒雅公子的房中人,會是什麼模樣?

門簾高打起來,房中燭光照在走進來的一個人面上。她頭上挽著松松的髻兒,斜插著一個點翠芙蓉花勝,一個蓮花白玉釵,再就是兩朵珠花兒戴在頭上,珠花兒中間珠子雖然不大,卻是光澤盈潤。

再看她身上,一件雪衣是大紅色帶出毛風帽,光看著就覺得暖和,進來就春風滿面腮邊含笑︰「是林姑娘,你好呀。」然後兩個丫頭一前一後,一個幫著她解項下雪衣的系帶,一個在後面取下雪衣來。

瓊枝微瞪圓了眼楮,原听說宋姑娘宋姑娘的喊,只是讓人不明白,此時看她發髻是清楚明白,這實在是一個姑娘,而不是一個房里人。這姑娘還沒有同安公子圓房。

也含笑走上來的瓊枝自視身份,心里並不願意同她行禮,就是平輩禮都不願意行。瓊枝姑娘就象見閨中熟悉的閨友一樣,伸出自己的手,打算同她拉拉手對著站一站就混過去。

把蓮菂的手拿在手中,瓊枝又是微愣一下,這手指暖和中帶著一點兒有力,不象自己和母親和丫頭們的手,拉起來是柔若無骨。借著拉手站得近,瓊枝再把蓮菂面龐仔細打量過,她耳邊鬢角細細汗毛在燭光下是帶著微澤,她真真切切的是沒有絞面開過臉。

瓊枝姑娘驚奇,,原以為有些苟且,不想卻是一位姑娘,看房中擺設和桌上飲食,安公子對她是相當的好。

「我來,打擾宋姑娘了。」瓊枝姑娘對著蓮菂越是打量,越是好奇,心里原本有幾分輕視的心,想著自己落到要和姨娘同住的地步。

這一會兒見到蓮菂,看她雙目靈動,眉宇間大大方方的一股子爽快勁兒,和自己見過的扭捏閨秀們都不一樣。瓊枝姑娘收起輕視的心和自怨自哀的心,對著她客氣一句。

蓮菂對她也好奇,確切來說是想弄明白她對安公子喜歡幾分?喜歡一分,蓮菂會促成三分;喜歡三分,蓮菂會促成七分;至于會不會一分也不喜歡,蓮菂沒有想過,費媽媽向來是經老了事的人,好生生地跑來對自己說這位林姑娘,應該不是空穴來風。

「林姑娘請坐,咱們吃飯吧。讓你們等我,真是失禮。」蓮菂請瓊枝坐下來,對著她秀麗的面容看著,更覺得費媽媽猜的對。這樣年紀的姑娘,千里隨母從呂梁來到這里,一般來說,為親事的原因為大。過去的姑娘拋頭露面,一定是有個非來不可的原因。

只是蓮菂回想安公子讓看著她不要亂跑,就要在心里好笑,難道這個是母親同意,而她不同意?蓮菂姑娘笑逐顏開,我才不看著她,我只管我自己,再就是順便幫著促成一樁姻緣,最好是個醋壇子,好好挾制安公子。

房里開始吃飯,三個丫頭站在一旁幫著布菜,看得瓊枝是奇怪,數要成雙,這第四個哪里去了?蓮菂也奇怪,這位林姑娘,她沒有丫頭嗎?不是有一個小丫頭叫惠兒,而且她進家里來,安公子難道一個臨時服侍的人也不給?看起來這房里三位姑娘要平分三個丫頭。

藍橋也覺得奇怪,她為著自己月錢在心里很是擔心。等到飯後,房里在說話,藍橋和畫角收拾飯桌子出來,藍橋問出來︰「林姑娘睡在姑娘對間呢,你晚上往她房里睡去,公子讓我只跟著姑娘。」

畫角也撇撇嘴︰「也沒有說讓我去,小楓一向在姑娘房里,你是向來輕閑不上夜的人,偶然來一個親戚,你辛苦一下又有什麼?」

這話把藍橋噎了一下,藍橋有些掛臉色。畫角自重新進來,輕易不敢得罪人,藍橋又是公子和姑娘都說有緣,單獨指給蓮菂姑娘的,畫角看藍橋變了臉色,趕快吃吃笑一下道︰「不然咱們排一排吧,今兒晚上我去,明兒晚上你幫忙去一晚上可使得?」

藍橋這才好過一些,她低頭想一想道︰「也只能如此排上夜,只是這位親戚姑娘要住到幾時才走,咱們這里清靜著呢,她一來只怕不得清靜。」

「可不是,我剛才傳晚飯去,听送飯的婆子告訴我,林姑娘下午在公子書房里坐了半天,然後公子就把咱們姑娘喊去又說了半天。」畫角也憂愁一下。瓊枝姑娘來,蓮菂是興興頭頭的打算不能做冰人就強做媒人,房里丫頭們先憂愁上來,姑娘傻乎乎,全無防範的心思。

小楓從外面走進來,低聲笑罵道︰「房里不送茶也不送水,小蹄子們在這里只是偷懶。」藍橋看看外面無人,悄聲問小楓︰「姐姐你看,這位姑娘來意不清楚。」這樣年紀奔遠親,這遠親家里還有公子這樣適齡的人,丫頭們和蓮菂及家下人等想的一樣,是為著親事而來。

「這是你應該說的話?」小楓心里更糊涂,剛從房里出來的她,看到房里一片和諧,我們姑娘傻乎乎,或者如安五所說,對公子沒有情意,這身邊來了這樣一個娟秀的人,竟然在房里和她談笑風生起來。

也糊涂的小楓先穩住丫頭們的陣腳︰「送茶送水來,不要再磨蹭。」轉身走出來的小楓重新回到房里,听到一陣銀鈴一樣的笑聲,是蓮菂笑盈盈︰「你會的真多,我樣樣都不會。」

瓊枝姑娘手里拿著一個交繩,蓮菂不會;要打雙陸,蓮菂搖頭笑︰「我也不會,公子一定會,你可以去找他,他性子最好,一定會陪你。」蓮菂有意無意間把安公子一通夸,小楓在心里嘆氣,果然我們姑娘是傻子。

「我姐會認字,也會寫字,」留弟坐在旁邊寫功課,這樣插一句。提起來認字,瓊枝姑娘覺得找到一個可以說得下去的話題,笑著說一句︰「姐姐初學的是孝女經還是別的什麼書?」說到這里,瓊枝心里一痛,孝女經上孝女都是我這樣沒本事為父親伸冤報仇的人嗎?

提起來自己會認字,蓮菂就想起來自己在安公子書房里看到的書,一堆繁體字就沒認出來幾個。蓮菂對著留弟微嘟一下嘴︰「寫你的字,姐姐不如你,你還能出門上學呢。」我只能在這里坐井觀天。

對著留弟抱怨過的蓮菂再看瓊枝時,無意中捕捉到她面上的淒苦傷痛。那傷痛過于沉重,把蓮菂嚇了一跳。再看時,林姑娘又是滿面笑容,只是眼眸中時時有悲苦流露,在剛才就有,只是這一會兒蓮菂留了心,才看在眼里。

她怎麼了?蓮菂存著疑惑的心思和瓊枝攀談︰「呂梁哪里好玩,怎麼走,走什麼路?你們是水道來還是旱路上來?」第一次出京的瓊枝被問得啞口無言,她張張嘴又合上裝著喝茶,喝過茶才有話回出來︰「我在家里從來不出二門,就是逢年過節的廟會兒燈節也不讓去看,這一次隨母親來,也有水路也有旱路,遇到公子接我們的人,就是坐著馬車來。」

這勉強滴水不漏的回答讓蓮菂在心里感嘆一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這就見到一個。燈下看她膚色細膩如脂,只是有些地方粗糙一些,眼角也有一些細紋,蓮菂隨口道︰「路上一定風沙多不好走。」

一路逃難過來的瓊枝心里又難受一下,風沙倒也罷了,顛簸倒也罷了,對著母親時時的悲泣,還要忍淚相勸,瓊枝坐在這安謐的房間里,看眼前到處花團錦簇,想著父親慘死一定是慘狀難堪,又傷心上來。

沒有說上兩句話,林姑娘就要傷心一下,蓮菂訕訕地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難道不喜歡安公子,或者是母親強壓著她要訂親事?還是對著我,覺得我佔了先?蓮菂心思歪到十萬八千里去,瓊枝心思遠到十萬八千里去,兩個人雖然都有心和對方好好親近,卻不得不說上幾句就要不歡而散。

瓊枝想推睡,這房里溫暖如春,窗戶半開著跑炭氣,地上擺著兩個大火盆,在房里只著一件薄薄的錦襖就行。這樣的富貴氣象看在失意無家可歸的人眼里,有些扎人眼楮。

而對面兩姐妹,一個青春已成,面色上少見血色,听說她大病過應該是這個樣子,唯其沒有血色,襯得一張面龐敷粉一樣白女敕,瓊枝心想安公子有福氣;還有小姑娘留弟,黑亮眼眸直鼻子,因為常閑不下來,面頰上多是紅撲撲,燭光下看著讓人想擰上兩把才舒服。

瓊枝又要不舒服,我要有姐妹,也象她們一樣親昵無間,就是奉著母親逃難,也不會一個人時時覺得孤苦無助。左叔父讓我們到這家里來,公子樣樣照應無遺漏,瓊枝心底怨恨沖天,覺得自己還是個薄命人。薄命人對上這一對姐妹花,心底里默默的流淚,一直流到心眼兒里去。

房外小楓進來︰「良月姐姐來了,」良月帶著一個小丫頭走進來,蓮菂欠欠身子,留弟也笑臉相迎。瓊枝把這位良月的面龐記在心里,看起來象是一個體面的丫頭。

「我給林姑娘送衣服脂粉來,家里一時沒有,是外面備辦了來。」家里只有蓮菂一個青春少女,瓊枝身量比蓮菂要嬌小的多,給蓮菂備的衣服對瓊枝是樣樣不合適,只能外面買去。

良月說過,從小丫頭手里接過來一個大包袱,打開來里面是兩套衣服,里衣兒鞋腳都俱全,良月笑著對瓊枝道︰「姑娘將就著穿吧。」再遞過來一個瓖螺鈿的盒子,打開來里面是幾件首飾和脂粉。良月再道︰「公子說,再有缺的,姑娘這里樣樣齊全,能著些兒用吧。」

听到這里,蓮菂笑眯眯︰「我有呢,我的給她用。」良月從小丫頭手里再送過來一個包袱,打開來里面是蓮菂的兩件衣服︰「這是給姑娘的,」再是一個金瓖八寶的匣子,良月這一次沒有打開,笑著遞過來︰「公子說姑娘留著玩吧。」

留弟在後面推推蓮菂,蓮菂才勉勉強強站起來,不然的話她還不想站著。安公子給瓊枝姑娘準備衣服,也有蓮菂的,用意何在,蓮菂心里恨恨,我明白著呢。看我明天,就把這位林姑娘塞到你懷里去,管她有沒有意中人,我舌燦蓮花也好,三寸不爛之舌也好,我明天一準兒把她的心思說動了,明天不行後天接著說,我要是用起心來,一定比王媒婆還要厲害呢。

說完了話,良月出去,蓮菂一直送到門外,算是借著這個空兒走動走動,解解自己臉上的尷尬勁兒。只是出門送良月,就忘了看那個金瓖八寶的匣子。

重新進來的蓮菂先看到留弟面上一抹詭異的笑容,就是瓊枝也面紅忍笑的樣子。在這兩個人的眼光中,蓮菂的臉也紅了,不用看,那盒子里不會是好東西。

「宋姑娘少坐,我失陪了。」瓊枝這就推睡回去,回到房里等著丫頭送水來洗,瓊枝心里還是想笑,這位公子可真是有趣,人都在家里,還送什麼紅豆。

蓮菂在瓊枝回去後,讓小楓把衣服收起來,再把金匣子也收起來。留弟笑嘻嘻︰「姐,你不看看?」然後提醒道︰「好看著呢,」留弟不知道紅豆寄相思,只是偷著打開看過,里面一個一個嫣紅潤澤的小巧東西很是好看。再看瓊枝要笑,留弟才覺得這東西意義不同。

來到榻前捧起衣服的小楓也笑眯眯︰「姑娘打開來看看,」其實是小楓想看看匣子里是什麼。蓮菂瞄瞄留弟再瞄瞄小楓,心里犯嘀咕。古人愛送舊帕子,拔人家頭上的金簪子,再就是同心結的白玉佩,以示感情堅貞。

這里而什麼呢?蓮菂也耐不住好奇心,試著把匣子打開一條縫覷一眼。小楓伸著頭來看,還沒有看到,蓮菂「啪」一聲合上匣子,板起臉︰「你只把衣服收起來吧,這東西我自己拿房里去。」

蓮菂姑娘又心里恨,此物最相思,讓你單相思去。她模糊一眼看到里面是什麼,這一會兒再也不想看第二眼。耳邊傳來留弟的吃吃低笑聲,蓮菂惱怒地低聲道︰「認真寫字,先生要為學的不好打你手板兒,回來我打你第二頓。」留弟骨嘟起來嘴,這才不笑低頭寫字。

直到睡下來,蓮菂把金匣子是放在枕畔,她是怕小楓或別的丫頭們看到。而小楓和留弟還以為蓮菂很喜歡很寶貝。

小楓一時沒有睡著,只是閉目假寐,听到對面床上有翻身子的聲音。透過錦帳往里看去,房里微薄的燭光下,蓮菂正打開公子送的金匣子,從里面掬出一把紅豆來。笑得有些顫抖的小楓輕輕拉拉身上的錦被,把自己的面龐蓋起來,只露出來一雙眼眸微閉著,看著那白玉手掌中通紅的一把紅豆。

錦帳內的留弟睡去,而小楓是蒙著頭在睡,蒙頭睡是小楓的壞毛病,一向知道的蓮菂,這就可以放心地大看特看匣子里的東西。此時無人不必裝生氣,蓮菂可以痛快地玩一會兒,要知道以前,從沒有人給她送過紅豆,何況是這半匣子紅豆,一個一個通紅圓圓的一掬就是滿把,光看著就招人愛。

玩了一會兒,才注意到最下面是一方錦帕,蓮菂觸手下面絲滑可以扯動,就扯出來看看,嘻嘻一笑地看著上面兩句情詩︰「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下面兩句空的還有地方,安公子沒有寫,是因為菂姐兒此時無情意,公子我只是單相思一片。等到他年有了情意,再寫上也不遲。

騷包,單相思,自大狂,自大加一點兩點加上一堆點子……蓮菂嘻嘻無聲笑著月復誹安公子,全然不管自大加上一點還算是一個字,加上一堆點子就是四不象。

掬一把紅豆在手里,雖然不喜歡他,感覺還是良好。自己玩了一會兒,蓮菂從錦帳里探頭出來到處找,明天把這東西放在哪里好,要是讓丫頭們看到,還是覺得難為情。

從描金衣櫃看到碧玉桿兒酸枝木的衣架,找呀找呀無地方,蓮菂低聲自語一句︰「這匣子上面怎麼沒有鎖呢,應該加把鎖才對。」小楓在被子里听得一清二楚,忍笑的她不住提醒自己,明兒起來要告訴藍橋和畫角,千萬不要亂開姑娘的金匣子,免得羞到她。

瓊枝姑娘自此在城里安家宅子里住下來,和蓮菂算是一個伴兒。安公子第二天抽個空兒親自去看過鐘離夫人,讓她只管放心瓊枝姑娘住在家里。回來後讓良月過來告訴瓊枝鐘離夫人的病情,安公子本人是沒有往這院子里來。

一連三四天,天上不時飄著小雪,呂家臨水里的園子里,傳出來悠揚的戲曲聲音。今天是呂家老爺宴請桑大人。

這園子蓋的時候選址在水邊兒,夏天方便垂釣,冬天方便賞來往河船。此時園內一溜三開間的門面翹角檐下吊著五盞拷栳大的紅燈籠,因是白天燈籠都沒有點。往上再看,是兩層樓蓋著歇山式頂子,飄飄灑灑的小雪朦朧如霧,小樓雖然不高,在雪中卻隱現出危樓突兀飛檐之感。

沒有架子的桑大人,不論哪一家或請或送都要笑臉說一句︰「不好不受你們的心意。」然後就毫不客氣地收下來或應邀前來。

這樓是為看戲而蓋,樓前面是一個黃土台子,自家人要看戲時,外面請一班小戲子,搭起來布幔就可以演。坐在樓上的人對著火盆,看得也是舒舒服服。

桑大人此時眼楮看著戲台上,兩只手卻不閑著。左邊一位如花嬌嬈,右邊一位妖嬈如花。左邊的韶顏皓齒形容裊娜,正嬌聲道︰「我叫如煙,是金老爺的第三房妾,金不換老爺讓我來好好服侍大人您。」

右邊的玲瓏縴秀態度風騷,也是柔語中︰「大人叫我碧雲,奴是棉花胡同里趙官人家的第五房妾,趙官人讓我來好好服侍大人您。」

和幾位同窗立于樓板前裝著吹吹新鮮冷風的安公子,不用回頭就知道身後是什麼場景。小周公子側著臉兒半對著桑大人,看到他右邊送來剝好的香蕉,左邊送來去皮去筋絡的柑橘,桑大人骨頭酥到沒有,光吃東西就忙不過來。

這丑態讓小周公子只是嘻嘻笑,而旁人不忍看,覺得本城里出了這兩個拿姨娘巴結人的人,真是丟人。旁人只要看小周公子面上笑容,就可以明白身後景。

「劉縣,」桑大人吃過香蕉用過柑橘,好不容易騰出空兒來的嘴喊一聲劉知縣,劉知縣陪笑臉。這官場上的事情他在京里當窮京官的時候,就沒有少見。劉知縣不覺得難堪,只要把這尊神糊弄走就行。

一連幾天劉知縣不辭辛苦,陪著這尊不請自來又必須好送走的神,心里還寄一線希望,希望桑大人能先回京去,立生祠的事情就可以拖一拖,等看過別處如何應對,再學著來應付過去。

此時听到桑大人喊,劉知縣心里先是一跳,再就陪笑道︰「大人有何吩咐?」桑大人眼角瞄一瞄樓欄桿那里站著的幾個書生,面上是滿意之極的神色︰「我初來時貴縣教化倒也一般,這幾天看看是越來越好。」

十幾個書生是天天來陪著桑大人,此時有幾個同安公子站著,還有一些是散坐著。桑大人不知道安公子小周公子他們天天必到,是想著應付立生祠的事情。得意的桑大人還以為是他們知道欽差的威嚴,這才天天來陪著自己。

桑大人滿意,劉知縣覺得是福氣。他打著哈哈笑著︰「卑職斗膽,請大人一年來指教一次,那就是我的福份了。」這樣的吹捧又讓桑大人飄飄然,飄飄然過後,桑大人也沒有忘記正經事,他撫模左右兩位美人兒的手,再對著劉知縣道︰「給田公公立生祠的事情,準備得如何?」

「如今天寒地凍,破土不如春暖花開的時候。」劉知縣剛這樣說過一句,桑大人就冷下臉來哼一聲,劉知縣趕快對著安公子幾個人使個眼色,安公子小周公子呂公子莫公子慢慢走回來坐下。

這城中小有名氣的幾位書生坐下來,桑大人要覺得自己說話受人重視,心中得意臉上更肅然︰「春暖花開事情更多,光農耕就足夠你忙活的,而且冬天農閑,可以招募來的閑人也多。不如我看著你們破土動工後我再離開,回京里對著田公公,也好為你多說上幾句。」

劉知縣被逼無奈,只得答應下來,再小心請問桑大人︰「請問大人,這破土動工的日子,是大人吩咐下來,還是看看歷本子上的吉日?不知道大人選中的地點又在哪里?」

撫著山羊胡子的桑大人故作沉吟地道︰「明天就是吉日,你們這里不乏風水好地方,劉縣不要笑話,風水方面的書我也看過一些,有一處按書上說,是風生水起之地,」說到這里,桑大人對著身後喊一聲︰「人來。」

跟桑大人的一個僕從遞上來一卷城圖,這是桑大人來到以後,從劉知縣手里要過來自己看的。此時展開在桌上,兩位姨娘也知趣的退開一步。桑大人約著劉知縣和這樓上看戲的人一起來看,手指著河道彎彎之處,桑大人露出笑容看著眾人,猶其是看著書生們︰「這地方如何?」

「好,」劉知縣今天是第一個夸獎,不會再讓別人無故搶去頭籌。以金不換為首的一些商戶只看著金不換是笑容,大家也是笑容;以安公子為首的書生們,和以安家為首的商戶們,和安公子一起露出笑容。

桑大人紅光滿面哈哈笑起來︰「見笑,讓各位見笑才是。既如此,明天就破土動工,我也親自去看一看,挖上第一鍬。」

這是劉知縣最擔心的事情,就是逼著自己動工以後桑大人才走;而安公子幾個人胸有成竹,不怕你逼著破土動工。听到桑大人說還要挖第一鍬,莫公子努力地忍著笑,剛剛忍住,看到小周公子把臉轉到一邊兒去,嘴角一絲笑意露出來。莫公子用袖子裝作無意把筷子拂落,低頭撿筷子,在桌子下面狠狠無聲笑兩下,才若無其事的坐直身子。

是夜,除了劉知縣和一些不明就里的人以外,別人應該都是好覺一夜到天明。安公子一早起來,更衣過先到外面看天氣,或許是老天也有感知,點點小雪居然停下來,只有清冷撲面的氣息象是在暗示,雪隨時會卷土重來。

「昨天姑娘和林姑娘在做什麼?」安公子用早飯的時候,安五進來回話,安公子照例問上一句。安五垂手回道︰「姑娘一早起來在院子里打趟拳,說她總是不好,心里著急;林姑娘倒是安生地房里不出來。」听起來還是菂姐兒不安生。

安公子舉起銀筷來,眉間舒展面有笑容︰「告訴她,靜養幾年才能好,這不是著急的事情。」安五回過話出來,與一個小廝擦身而過,安五認出來是劉知縣的家人,兩個人對面一笑,一個走出去,一個走進來。

小廝徑直進來見安公子︰「我家老爺說,桑大人要一早去,請公子用過早飯,就到城外去吧。」安公子听過答應道︰「我這就去。」等這小廝出去,良月看著安公子把面前燕窩粥飛快喝完,忙過來插一句話︰「公子素來說養生,要細嚼慢咽才是,任大人們怎麼忙亂,公子還是依著平日的習慣好。」

「取我衣服來,我也吃好了,」安公子這就站起來要衣服出去,良月慌忙進房里取衣服,丫頭們算著安公子吃飯還有一刻鐘才吃完,不想這一會兒就出來了,留香著了急,趕快把漱口的茶水送上來,安公子立在廊下漱了口,就匆忙出去。

漲紅臉的留香才對良月道︰「姐姐你看,今兒我送晚了,」良月也納悶︰「今天公子是早了些,公子一向睡覺吃飯都按鐘點兒,今天是怎麼了?」

難道是往城外看生病的林夫人?林夫人一來就病,都說病得重。說她自己怕過病氣給家里人,自己要外面住,管事的天天延醫過就來回話,看著公子也是盡心一如蓮菂姑娘生病時。

宅門里的丫頭們深居一如姑娘們,不知道外面城里鬧哄哄。田公公奸名算是遠播,又屢屢迫害死不少官員,名聲比十常侍還要糟,欽差大人壓著劉知縣給田公公立生祠,老百姓們心里先是人人不服。

不服歸不服,這生祠桑大人是鐵了心一定要立,也給他自己在田公公面前立上一功。城里城外都站滿了衙役和士兵,木寶在街上來回巡視,看著周圍從幾十里外驛站借來的兵,人數是不多,卻把驛站都借空了。

城外河道彎彎處,更是站滿了人。桑大人不畏嚴寒親臨監督,下轎後從劉知縣手里接過鐵鍬,如他所言挖了第一鍬。然後笑呵呵把手中鐵鍬還給劉知縣,重新坐入轎中抱著手爐,是看著破土非蓋不行。

立祠堂先要挖地基,冬天凍土不比石頭軟。欽差大人不錯眼楮盯著,劉知縣是招募一百多個干慣農活的百姓齊動手。周圍人只看到泥土紛飛,沒多久在這方圓地方就挖下去一尺多深。

笑逐顏開的桑大人想著下午也得辛苦才行,要看著劉知縣招來鐵匠,給田公公鑄一個鐵的塑像擺在生祠里受人跪拜,這份功勞在田公公面前,應該是頭一份。

小周公子對著安公子附耳道︰「看他精神倒還有,說昨天晚上,金家和趙家的兩個賤人陪了他一夜,這一夜枕頭風也沒有把他骨頭吹散倒也奇怪。」

肅然地安公子象是耳朵邊上听的是聖賢書,神色安然地只是看著那些百姓們往下挖。旁邊的呂公子莫公子也是目不轉楮地看著,象是關注地很。

一尺、兩尺、三尺土下去,然後「當」地一聲悶響,看熱鬧的人一起伸頭看,還有人小聲議論︰「挖到金珠寶貝了嗎?」。在轎子里的桑大人也伸出頭來看看,問一聲︰「怎麼了?」

「回大人,象是下面有什麼東西?」站在旁邊看著挖的是一個老班頭,這就高聲回一句話。桑大人一面道︰「挖出來我看看,」一面從轎子里走出來。

劉知縣也過來,親自看著苦工們一鍬一鍬小心地挖出來,然後大家一起怨聲︰「晦氣」站在坑邊兒上居高臨下的桑大人,他站位好視野清楚,更是看得清楚。不由得桑大人面色紅上一陣再白上一陣,居然這里埋的有這種東西?真是晦氣到了極點

這里開鍬的時候,是桑大人挖的第一鍬,看得清楚這地面凍得結實,這晦氣東西不會是有人現埋進去的。桑大人對著那東西多看兩眼,面上是惡狠狠的表情,把一旁的劉知縣嚇了一跳。

在桑大人親選的這一塊風生水起的風水寶地上,挖出來五通的塑像。五通是南邊兒流傳的五個yin神。太監是下面沒有,五通卻是yin神。這消息要是傳到田公公的耳朵里,他要是不多心不生氣那就奇怪了。

「大人,」劉知縣跪下來請罪︰「自卑職到任以來,這滿城父老可以作證,從沒有動過這里土地,這種東西應該是以前就有的。」

人群中,一個須發皆白的布衣長者撫須回想低聲道︰「象是幾十年前,這里有人拜這yin邪東西。」這話隨即被人傳人,一直傳到桑大人耳中。

只有安公子幾個人肚子里暗笑,這就幾位公子干的事情了。每個人領了一塊地方,不僅在這里能挖出來這五通塑像,今天就是換一個風水之地再挖,也能挖出五通來。這一著當然是很險,不過桑大人此時面上紅白紫漲輪流上演,他哪里還有心情今天換一個地方再挖起來。

凍土比石頭還要硬,幾位公子不是直接從上面挖開埋的這東西,而是使幾個心月復人先從一旁或看看有沒有枯井,或是有沒有下陷的地洞,從地下面一路挖過來這樣更容易些。

而河道彎彎的這一塊兒,是從河岸松軟之處先挖開一個洞,再一路挖過來。桑大人昨天訂好日子破土,安公子對劉知縣進言︰「這已經是臘月初,不能誤了桑大人回京與家人過年團聚,既然訂下日子一定要動工不可,不如招募上百個苦工,這樣快些,大家都便宜。」

如果不是上百個苦工一起開挖這一片,還未必能這麼快就把五通像找出來。

桑大人一心諂媚,踫上這一個大釘子。劉知縣更是驚慌,而一旁眾人,也紛紛跪下來陪著劉知縣請罪︰「大人明鑒,不想這里原本就有這晦氣東西在。」

圍觀百姓和一城士紳都跪下來,桑大人邀功的心是沒有了,可是伸手要錢的心更盛了。回去指望著我來遮蓋,就得把我的嘴堵得嚴實才行。

看看跪下的富商們和告老還鄉的幾家官員們,桑大人笑得很是無奈︰「我當然是相信你們,只是這話要是傳到京里去,不知道田公公是不是相信你們。唉,你們先起來再說話吧。」

這伸手要錢的話兒,人人都能听得懂。本來欽差走,也要有一筆禮物相送。劉知縣算得停當,再加上一些,這事情也就可以過去。再看看兩邊的富商們,安公子是微微頷首,呂老爺金不換等人都是微點頭示意。

在這城外寒冷北風中,桑大人可以明白自己又要多敲到手一筆銀子,重新坐到轎子里回城的桑大人覺得此地無限好,大有樂不歸蜀之意。

再樂不歸蜀三天後也要啟程,桑大人想想明天是安公子家里請客。安家算是這省里的大富商,而安公子又是一個玉人。的桑大人由此推想起來,入他眼的那位寵姬應該貌美如花才是,明天要看得喜歡,讓她多敬我幾杯酒。

這一件大快人心的消息在城里很快就傳開了,街頭巷尾都在背地里嘲笑,太監要立生祠,五通看著不舒服,所以地遁過來要和太監這樣下面沒有的半殘人比比誰更齊全。這話只是背地里流傳,一時還沒有浮上表面來。

陪著桑大人回到城里,再就是午飯胡吃海塞,說話胡說討好,又是到半下午的時候,安公子他們才得已離開桑大人的下處。

「永年兄,就此別過。」幾位公子也是謹慎人,在縣衙門口和安公子一一拱手,各自回家。今天的事情真是讓人睡覺也要笑出來,公子們都想聚在一起把酒痛笑上一回,只是桑大人還沒有走,犯不著落在桑大人眼里讓他抓到把柄。

安公子回家去,在轎子里露出厭惡的神色。這位酒色財氣全來的欽差大人,今天席面上不止一次提過明天安家請客,把酒者是誰?

蓮菂平白給小周公子看到,安公子心里都不會舒服,何況是給桑大人看。蓮菂一直病就沒有好,說一聲稱病分毫不難,安公子就是憎惡地很,有朝一日我得志,先誅這樣的小人

回到家里的安公子,先喊來管事的預備明天的酒宴,把接待桑大人的事情安排好。安公子不慌不忙喊來小楓,親自交待她︰「明天家里請要緊的客,你們閉門無事不要出來,回去告訴姑娘,還是我對她說過的話,出門一步讓她仔細著。」

安公子是鄭重嚴厲說這番話,小楓回來等不及晚上有空兒再回,當著瓊枝的面就回給蓮菂听。正和瓊枝說話的蓮菂听過笑嘻嘻︰「請我去都不去,什麼要緊客人」再轉過臉來對著瓊枝道︰「明天我們在房里下圍棋,你正好教我下圍棋。」

說起來圍棋,蓮菂才想起來,問小楓道︰「你去公子那里,有沒有問他要副圍棋過來,他是一定有的。」自古書生們象是不會下圍棋的人少。

小楓哎呀一聲︰「姑娘看我全忘了,我再去一次吧。」小楓一溜煙兒走得飛快出了門。瓊枝才若有所思地道︰「明天是什麼客人?」以瓊枝猜測,應該是她的仇人桑大人。

「管他那麼多,這天冷出門不好,房里呆著正好玩。」蓮菂是一天不出門晃晃就悶得要死的人,只是看著瓊枝這個以前門都不出的閨秀,覺得她更端莊穩重,蓮菂姑娘裝了好幾天不出房門的閨秀,打算林姑娘在的這幾天里,就一直忍著。

不一會兒,小楓重新回來,興高采烈把手里拿的東西放下來︰「姑娘你看,都是好玩的。」小楓帶回來的圍棋盤圍棋罐兒,還有一副象牙骨牌。

蓮菂姑娘笑眯眯,打開圍棋罐兒,順手掂兩個棋子出來,卻是白玉的棋子兒。蓮菂在手里掂掂分量,覺得圓滑重量剛好,又手感舒服絲滑細柔。蓮菂在心里嘀咕一句,拿這個當暗器打人倒是好,就是我沒有準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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