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魚女忐忑記 正文 二百四十一、溫泉(二)

作者 ︰ 肥孢子

「說完我的事情了,該不該說說你的了?」葉語重提被他岔開的話題,「為什麼突然帶我來這里,公司里的事情怎麼辦?」

裴紹依舊四平八穩地坐著,似乎眼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給葉語布菜。

「事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休息一天公司也塌不了,而且……」他的眼楮里透出笑意,「誰說一定要我頂著?有人也姓裴。」

葉語聞言失笑,眼前浮現出裴孜被一堆文件壓得喘不上起來的苦瓜臉,「撲哧」一笑,「他一定恨死你了,他當上那個CEO就是被你在暗中推波助瀾給趕鴨子上架的,現在還把他當超級替補。」

「恨便恨了,反正這家伙招惹我的地方也不少,我們倆個,扯平。」裴紹顯然對他這個主意很是滿意。

「現在都進行到哪一步了?」葉語有些憂慮,自從她離開了MH,便如同蒙上眼的聾子,什麼也看不見、也听不到了。想必是裴紹用了不少手段,最近關于裴氏的新聞少得可憐,還不如她的各種八卦消息來的多。

「鞏林濤的案子基本已經定案了,現在在準備公訴的階段,還得感謝蘭建紅,他還保留了不少關于鞏林濤的證據。听說他背後的大靠山徹底倒台了,竟然主動要求作為污點證人。」

蘭建紅是上一屆董事會的董事,也是鞏林濤在董事會里安排的一顆棋子。裴紹借著貪污一事將他連根拔起,只是當時蘭建紅因為鞏林濤還在位,不願意或者說是不敢告發鞏林濤才是真正的幕後人。但現在不一樣了,鞏林濤身涉多項大罪,現在自身都難保,自然是再也顧不上這個替罪羔羊。雖然蘭建紅已經在獄中服刑,但自然有耳目會听到外面的風聲。明白鞏林濤大勢已去,再頂罪也不會有人念得他的好,蘭建紅翻供了。之後,想當然便是一場巨大的變動……

「害人者,人恆害之。」葉語說道,這場狗咬狗何嘗不是人性最大的諷刺呢?

「還有一樁,算是好消息吧。」裴紹平靜地說,「紀元嬅撤訴了。」

「什麼?」突然听到這個消息,葉語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對方這種高高舉起,卻輕輕放下的做派讓她感到一陣不適應。記得當初三太太搞得滿城風雨,甚至主動爆料出她的身份給媒體,一付不告倒她誓不罷休的態度,怎麼突然虎頭蛇尾的結束了?

「我說過這只是一樁小事,雖然痴心妄想了一陣,但她顯然是想明白了如果再打下去,承受損失的只能是她,就憑她那點贍養費根本堅持不了了。」裴紹淡然地說,「如果她現在收手,我還會酌情考慮給她少許的補償。」

葉語恍然,原來還是錢起了作用。

「是很大一筆錢吧?」雖然裴紹輕描淡寫,但葉語還是心情沉重起來。

「不要有什麼負擔,這是裴家給你惹出來的禍,自然由我來負責掃尾。說起來你沒有怨言,已經是我對不起你。」

葉語搖頭,「我沒這麼想過,雖然我想過點錢點到手抽筋的日子,但也就是想上一想,哪里有這麼輕松的日子呢?在接受這筆遺產的時候,我就想過會有麻煩的,現在已經是最好的結局,我還有什麼好抱怨的?」

裴紹雖然認為這是自己理所應當的責任,但听到葉語這樣毫無芥蒂的回答,不禁抬起頭深深看了她一眼,確認她臉上毫無作偽的姿態,不覺淡淡的釋然和感激在心頭漫過。

說到三太太,葉語很自然想起了那位三女乃女乃,可惜,裴紹對此也沒有進一步的消息,還有那位本來就沒有存在感的裴政,更是毫無進展。這個人便如同人間蒸發了,連警察方面也一無所獲,既沒有出境記錄,也沒有其他蛛絲馬跡。現在只能作為「失蹤人口」作為備案。

裴紹不想就這些不快的問題影響了偶爾偷得的閑暇,便開始說起他如何找到這家類似于溫泉民宿。也許是同樣的想法,葉語也不再執著于那些波折,用心傾听起裴紹難得的多話來。

倆人飽食了一餐後,稍加休息,裴紹便帶著葉語往周圍走了一走。

听到裴紹的介紹,葉語這才知道原來兩個小時的路程竟然海拔升高了四百多米,難怪這里植物多樣,處處洋溢著別樣的風味。周圍群山環抱,站在高處能看見好幾處冒起的白煙,飄散游蕩在空中,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硫磺味,想來是各處溫泉散發出來的獨特味道。

倆人走在黃葉斑駁的小道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手指輕輕地搭在了一起。雖然沒有多少話語,但一個淺淺的微笑,一個相交的眼神,便能引起最溫暖的感覺。冬末的微風里,竟然嗅到了初春的味道。

葉語想要的愛情不需要海誓山盟,也不需要驚心動魄。她和裴紹的過往實在算不上平淡溫馨,相反總是充滿了爭鋒相對和隨後的陰謀陷害,像今天這樣平和安靜地相處實在是少之又少,所以葉語格外珍惜。

林蔭道上、不知名的寒湖邊,森森小林邊留下了他們的足跡和私語……

晚上,住所的老板娘听說裴紹來了,便親自出面打了招呼,並一力邀請他們參加今晚在中庭舉辦的晚宴。裴紹顯然和這位笑語輕聲說話風趣的老板娘早就認識,所以難得地帶著葉語出席了。

結果的確沒讓人掃興,參加晚宴的雖然都是些相互不認識的人,但各個說話風雅,沒有什麼拿腔作調的家伙,談到興處,竟還有一位高人自告奮勇拉了一曲二胡,贏得了眾人的一致鼓掌。

裴紹顯然也有些高興,略略也喝了幾杯。結果引起旁邊兩位的酒中豪客,拉著他談笑風聲,倒也氣氛融融。

葉語趁著裴紹一時半會兒月兌不開身,便溜回了房間。說實話,那一泓溫泉對她有著莫大的吸引力,可是她又抹不開和裴紹同進同出的臉面,便準備先泡上一泡。在回來之前,她在老板娘處拿了一個木制托盤,要了一小壺清酒和一個小杯子,準備學一學那酒仙們的做派。

埋身在齊胸處的溫泉之中,葉語舒適地幾乎輕呼出聲,一股暖流在全身瞬間彌漫而開,幾乎忘記了所有的疲倦和勞累。只要微微一抬頭,便能看見滿空的星辰閃爍。葉語拿著小手巾擱在額頭上,靠著池邊的巨石上,滿足地閉上眼楮。心想難怪人們喜歡在冬日跑到各地去找溫泉,這才是真正的享受啊。

可能是溫泉太過愜意,也可能是起得太早,不久葉語便覺得上眼皮開始粘下眼皮,昏昏欲睡。

「找不到你,害我還有些擔心,原來你在這里。」

正在朦朧間,耳邊飄來一句輕聲細語,驚起了葉語的瞌睡。只要一听,她便認出了來人。她的臉被溫泉的蒸汽燻地紅彤彤,但只這一聲,讓她的臉徹底變成了紅雞蛋。她那一點點小算盤還是算錯了時間,裴紹發現她消失不見以後,便找了個借口,推托了熱切地挽留,一路尋找而來。

看見她閉目養神,舒適滿意之極的表情,裴紹覺得今天自己的決定實在是很英明。看樣子她的確是累了,他走到身邊也沒有驚醒她。裴紹蹲子,俯下臉細細打量她的眼角眉梢。臉頰上帶著紅撲撲的潮紅,在白皙的臉上艷麗動人。他知道她只是個清秀佳人,但真的像那些沉浸在同樣感情的那些古今同仁們一樣,他覺得現在的她真正的是美麗不可方物。

手指輕輕撩起她那幾根覆蓋在眼楮上的調皮的頭發,沿著她的眉骨虛虛畫出一個輪廓,落到筆挺的鼻梁上,越過線條清晰的唇線,最後停留在露出水面的鎖骨上。喉間微微一動,他驀然收回有絲顫抖的手指,強自鎮定,掐斷對水面下的遐想。

他和她不是沒有契合在一起過,在那晚的泳池里,在那片荒涼的沙灘上,他比現在跟她更親近。他是正常的男人,那些讓人心動的片刻,心悸的霎那,在午夜不是沒有在心底盤桓過,但他清楚地留著一根不能動的弦。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心底深處不知名的角落中,有一種害怕的情緒在彌漫著,那里有一顆定時的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會將他炸得粉身碎骨。

想到這里,他控制住內心的激動,出聲驚動了她。但沒想到,她一听見他的聲音,第一個舉動竟然是一頭埋進了水里。

「快點出來,還準備練就一個超大肺活量?」裴紹有些好笑地看著她顫抖的肩膀。

葉語一扎進溫泉里,就後悔了,自己這動作還真是可笑,他又不是洪水猛獸,上午還下定決心,誰知道真到了見真章的時候,自己卻做起鴕鳥來了。

想到這里,她猛地一抬頭,甩起滿臉的水花,胡亂地抹了兩把,輕吐一口氣,扭過頭去,想說幾句話掩飾一下,突然眼瞳急劇地收縮了起來,心髒驟然巨大的心跳,抽干了她全身的能量,讓她只能僵硬地扭過一半的身體,死死地盯著眼前的一幕。

一張慘白的臉趴在裴紹的肩頭,血紅的嘴唇咧開著,直勾勾掛在耳邊上,沒有眼仁的白眼珠正毫無表情地瞪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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