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華嫡秀 第一卷 京城篇 卷四 終篇 第三章 君臣

作者 ︰ 堯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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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旭看著韓瑯文道︰「瑯文,這樣深夜來訪,你好興致啊。」

韓瑯文躬身彎腰︰「微臣惶恐,只是微臣實在有話想同陛下說。」

「坐下說吧。」肖旭指了指一旁的凳子,「朕明白,你想說的是樓南公主提親的事情。」

「是。微臣來此,就是想向陛下表明心跡,瑯文絕對不會答應這門親事的。」他目不斜視地看著肖旭,這個舉動有些不敬,肖旭卻只是笑了笑,並沒有苛責。

印象中,在樓南見到的韓瑯文是優雅而從容的,他那時候就想,王良對他這位弟弟的形容好像不太確切,他沒有在韓瑯文的身上看到一絲的沖動率真。而如今見到他有些沉不住氣的樣子,肖旭內心反而有些高興,總算這人不是真的像謫仙一般,他好歹也是有普通人的情緒的。

肖旭遞給韓瑯文一杯熱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韓爵爺莫急,先喝杯茶順順氣。這親事麼,當日在金鑾殿上你也是听見朕親口同使臣說的,一切全憑爵爺你自己定奪。爵爺若是不肯……難道他們還綁了你去不成?呵呵呵……」肖旭一陣輕笑。

「既然陛下這樣說,那瑯文明日就去回絕那使臣去。」

「且慢……」肖旭從座位上站起來,又坐了下去。他這皇帝還當了不到一年,如今還做不到處變不驚,喜怒不形于色。看著面前已經恢復從容的韓瑯文,告誡自己要一步步來。

這門親事,肖旭本就是不樂見其成的,但是若是一口回絕,卻又顯得太不給對方面子,畢竟兩國如今正在其樂融融地商談友好往來的大計……

金鑾殿上他將此事推到韓瑯文身上,其實那只是緩兵之計,可沒想到看著溫良謙恭的韓瑯文竟然也會有如此決絕狂妄的一面,他突然想到王良曾經向他提及過韓瑯文,說他是個眼里揉不進砂子去的人,如今總算是窺見一二了,可如此這般卻是棘手啊……

韓瑯文見肖旭有些沉不住氣,他倒反而變得不慌不忙,「陛下莫急。微臣自然不會直接就去同使臣說臣不喜他們的公主,雖然微臣心里確實是那麼想的,可也明白,畢竟這樣做會有損兩國的邦交。」他眉眼微挑,竟然感覺帶著孩子氣般的邪氣,語氣里也明顯有一絲調侃的味道。

「爵爺能如此為朕著想,為國家著想,真是朝廷的福氣啊。」肖旭感嘆,只是略微神情顯得有些夸張。

「陛下如此說,讓瑯文深愧疚,實不敢當。」

兩個人周旋著,都在試探對方的意圖和底線。

肖旭沉思片刻,覺得自己畢竟是皇帝,韓瑯文不過只是不想娶公主,既然目的相同,不如合作。他微微思索了一下,道︰「樓南的這個要求其實過于突然,以你對楚楠忻的了解,你覺得他目的何在?」

韓瑯文听了這話,收斂起臉上笑容,嚴肅地說︰「樓南局勢剛剛略微穩定下來,此番使臣前來,意在兩國修好自是不假,可其中也有探听我朝虛實的目的。只是……求親意在何方,臣還想不出來。可楚楠忻定也無所謂此次聯姻是否成功,不然何必指名道姓意在微臣呢?」他說著看了看肖旭,低聲道,「若是真有意聯姻,陛下才是最好的人選……」

肖旭忍不住笑了笑,韓瑯文果然與他心有靈犀,可嘴上卻依然不放松,「想想這樓南的公主也怪可憐的,愛慕之心被愛卿如此猜忌。」他忽然話鋒一轉,道︰「不過楚楠忻一向野心勃勃,雖然國內連番幾次征戰消耗了他們不少國力,可我朝也該未雨綢繆,早做準備才是。依你看,兩國孰強孰弱?」

韓瑯文微微一怔,肖旭話鋒轉得突然,可他也只能順著話題道︰「我朝地域寬廣,物資豐富是樓南不能比的。但近百年來,我朝風氣崇文輕武,大部分士族子弟不事生產,更不要說帶兵了。而就微臣在樓南所見,他們士兵驍勇善戰,尤其騎兵……」

他說到這里注視著肖旭,見肖旭目光落在他身上,又不動聲色地移開,站起身躬身道︰「這只是理論上的不敵。真正的戰爭,打起來卻很難說。」

肖旭點點頭,「想當年爵爺在溪州的時候,以不足三千士兵抵抗樓南十萬大軍足足一個多月,就可見一二。」

韓瑯文沉聲道︰「烽煙四起,苦的都是黎民百姓。但若是有外敵來犯,我朝子民也不會懼怕那鏗鏘鐵騎」

肖旭攏了攏雙手,笑,「你的話朕相信,只是嘛……眼下兩國還是交好為上,上兵伐謀,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最上策。」

「那公主的事呢?」韓瑯文微微蹙眉。

肖旭笑得狡黠,「朕不是說過一切由爵爺決定嗎?相信爵爺一定會處理好的。」

韓瑯文語噎,心里有些生氣,這位皇帝可是會將難題踢給自己,說了讓他自己做主,卻又不得得罪樓南國,要讓他們知難而退……

「對了,爵爺對于推行新政如何看?適才你也說了,近百年來士族子弟不事生產,而有學識的普通百姓卻無法為國效力,先帝早有遺願想推行新政,奈何當年賈氏當權,推行起來步履維艱,最後不了了之了。」

韓瑯文目光堅毅,「臣贊成新政,只是目前並不是最好的時機……」

「哦?為什麼?」肖旭瞟了韓瑯文一眼,淡淡地問道。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化冰之舉自然也非一蹴而就,不過陛下還年輕……」韓瑯文點到即止,肖旭能登上王位,靠得是謝家與肖睿,如今剛登大寶,就要拿世族開刀,實在有欠妥當。韓瑯文覺得肖旭一定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可為何還要明知故問,是想試探一下自己的態度?

「是啊,朕還年輕,不過,韓愛卿你也還年輕啊。」肖旭突然盯住韓瑯文,一改剛才隨意的樣子,「若是朕讓你帶頭推行新政,你是否願意?」

韓瑯文一震,然後俯身跪地道︰「國家興衰,匹夫有責,微臣自當鞠躬盡瘁,肝腦涂地。」

肖旭看著跪在地上的韓瑯文,那樣一個清秀飄逸的男子,此刻卻有一種山林草原的豪邁,坦蕩蕩,沒有一絲半毫的算計。肖旭微微一笑,「朕可不要你鞠躬盡瘁,肝腦涂地,難道當皇帝的非要累死幾個大臣不成?你記得,死而後已也並非是忠臣的唯一出路。要懂得適當合理的變通權宜。」

「是。」韓瑯文應道。

肖旭也沒有再表示什麼,說了句︰「天也不早了,你先下去吧。」

韓瑯文猶豫了一下,最終道︰「臣……告退了。」

「等一下。」肖旭突然又開口叫住他,攤開手,是那塊玉佩,「別忘了這個東西。」

韓瑯文躊躇,「這原本就是陛下的東西。」

肖旭搖了搖頭,依然將玉佩遞到韓瑯文手里,「這玉佩還是你繼續保存著吧。」

韓瑯文的眼楮蒙了一層霧氣,「當日兄長將此玉佩交給我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肖旭沉默不語,韓瑯文也不再多說,靜靜地退下離開。

回到寢宮,肖旭並沒有馬上休息。

他走到案桌邊上,果然每天準時出現的黑木匣子已經靜靜躺著那里。他取出懷里的一把金質鑰匙,嫻熟地打開盒子上復雜的鎖扣。

腦海里突然閃過多年前的畫面。

那是他八歲那年的冬天,夜里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他經年不見的父親突然到來,後來他終于明白為什麼他的父親不能時時在他身旁。他對于父親的記憶已經很淡了,只記得他的雙鬢如同窗外的雪花。

母親將他抱在懷里,父親慈愛地撫模著他的頭,然後從懷里拿出一把黃金制成的鑰匙,遞給他們︰「這把鑰匙可以打開密龕中的金匣子,我若不在了,將來這匣子就會送到旭兒手里。」

「旭兒听過關于陽日公主的故事嗎?」。

「嗯,听過。母親跟孩兒講過呢父親,這世上真的有人會有兩個身份嗎?可旭兒就只有一個名字呢」記得幼年的他曾經如此羨慕那樣的生活,可一旦自己背負著雙重身份的時候,才知道個中滋味。

「生活在影子之下的人,是不可以被別人看到的呢?這樣旭兒也覺得很好嗎?」。

不知道是不是見他一臉迷茫的樣子,父親展顏一笑,目光落在自己身後,「看來此生注定我是要虧欠你的了。」

他不明白父親這話什麼意思,卻突然覺得脖子里一陣冰涼,難道是外面的雪落了進來?轉頭朝窗子那邊張望,卻只見緊閉的門窗,不留一絲縫隙……

肖旭回過神,將匣子里面的密報取出,心里卻想︰不知這背後的人又是躲在哪一個影子之下呢?

他沒有陷入沉思,因為密報上的一條消息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兩日前,樓南久病不起的太子重病難治,于深夜夭折。次日,楚楠忻在朝堂上同意大臣重立儲君之諫,似有意立麗貴妃之子楚杰……」(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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