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華嫡秀 第一卷 京城篇 第五十六章 恐懼

作者 ︰ 堯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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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朝華與林胥對看了一眼,雙方都在對方的眼里讀到了一絲無望。

林胥慢慢地坐下,謝朝華則是看著那地道的入口,心道楚楠忻怕是沒有料到曹宇已經被殺。如今,援軍不會來到,那麼余東暉明日三千人入城,等待著他的怕就只有殺戮。

這時候康順步履慌亂地走了進來,話中帶著哭音,「皇上……皇上……奴才去譚將軍府上傳旨,可是……可是……」他話有說完,其實現在說什麼都是多余的。

大殿之外,一色佩戴刀劍、面目陌生的軍人,還有什麼需要說的呢?

康順匍匐在地,殷殷地哭泣起來,宦官的哭聲,不男不女。大殿的正中,還擺著放有曹宇頭顱的盒子,在子夜無邊黑暗陰寒中,顯得毛骨悚然。

謝朝華想,老天爺似乎跟楚楠忻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他步步為營,謀劃周詳,到頭來卻是作繭自縛。

想到這,不由得望向坐在龍椅上的身影,那他呢?這樣無謂的犧牲更令人感覺悲傷。

「你放心,他們還需要利用我……朕來節制余將軍的。」林胥異常平靜,「至少明天余東暉將軍入都城之前,朕甚為安全。」

謝朝華相信林胥所說的,可是之後呢?

東方漸漸顯出青白的曙光,深邃微白的天空中散布著幾顆失光的星星,與淡淡的晨霧交融在一起。

門外站哨士兵的腳步聲一直沒有停歇,白天已經來到,可謝朝華眼前卻看不見光明。

昭乾殿的門緩緩被推開,從外面走進來一個軍官模樣的年輕人,平凡普通的臉龐,毫無特色。但他看向林胥的眼楮里面,掠過一絲古怪的神色。

「陛下,請您準備去城樓迎接余將軍凱旋。」

「陛下夜里著了涼,又受到驚嚇,龍體欠安,無法前去城樓。」之前一直在旁哭泣的康順突然上前一步,他腰桿挺得筆直,眼中毫無懼意,甚至是帶著輕蔑之色看著眼前高大威武的軍官,冷冷地說道。

那軍官倒是沒有一絲怒意,甚至對林胥行禮,好聲好氣地道︰「陛下龍體微恙,可是城樓您不得不去,太子他也是希望陛下去城樓的。」

「太子現在如何?」謝朝華直視他問道。

面對謝朝華冷冽的目光,那軍官怔了怔,才道︰「太子安好,身邊一直有女乃娘在照顧。」

謝朝華想,至少他們現在不敢動太子與眼前這位「皇帝」,暗暗朝林胥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千萬不要答應去城樓,這樣或許還有一絲轉機。

林胥為不可見地沖她笑了笑,然後謝朝華卻听見林胥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話︰「朕可以去城樓,但是必須保證所有人的安全,還有……」她看見林胥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至少朕的身邊有個侍女伺候著。」

一旁的康順听見這話,轉頭瞪大眼楮盯著林胥看,表情就好像看見天下落金子一樣。

那軍官微微沉吟,「侍女這件事情臣可以答允,但若說道其它,便不是一個下級軍官可以保證的了,但臣會轉達陛下的意思。」他看了看謝朝華,轉過頭對林胥行禮道︰「陛下,請吧。」

謝朝華心中雖然焦急,可當著別人的面又不好與林胥說什麼,看見林胥邁步朝外頭走去,也只能三兩步趕了上去。

「陛下……」這時候,康順幾乎是跪著爬到林胥腳邊上,抓住他龍袍的下擺道︰「陛下……千萬保準,奴才這里給您叩頭拜別了。」他抬起頭就見到他微紅的眼眶,嘴唇甚至微微地顫抖著。

林胥從袖子里掏出塊帕子遞給他,笑得隨意,「康順啊,這麼大的人還哭鼻子。別哭了,你自己也多保重吧。」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謝朝華趕緊也跟上,背後康順斷斷續續地啜泣聲,時不時隨風鑽入耳里。

一路之上看見的全是陌生的新面孔。這些年輕的士兵不過都才十八九歲,一張張青春而樸實的面孔,或許他們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參與了什麼,作為士兵他們听得便只有軍令。

而將來,他們都會被定義為叛軍,或許也許成為開國之軍也未可知。

說到底,成千上萬條的性命不過只是為了填補幾個人的欲壑和野心罷了。

從皇宮到城門之間的路並不長,坐車也不過才兩三炷香的功夫。

車上是謝朝華與林胥唯一單獨相處的空間,她壓低聲音道︰「一會兒到了城牆,你無論如何不要上城樓,不行就裝暈。這樣的場面皇帝不出現,群臣自然會疑惑,那麼至少暫時他們應該不敢做出什麼對你不利的舉動來。」

林胥好像根本沒有听謝朝華說話,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問她︰「你怎麼不問我究竟是誰?」

謝朝華怔了怔,輕聲道︰「昨天我听見他喊你哥哥了。」

「是啊。」林胥的臉印著朝霞,雖然他的臉如今是楚楠忻的容貌,而這一刻,謝朝華卻覺得他與楚楠忻判若兩人。晨曦中,那稜角分明的臉龐都漸漸顯得柔和而舒緩。

林胥轉頭注視著謝朝華,淡淡一笑,「我們的確是兄弟呢可是,之前的東林王,臨南王,以及長安王哪一個又不是兄弟呢?自古天家無情,莫說我們不是一個母親所生的,即便那一母同胞的,歷史上也屢見兄弟之間拔刀相向的。」

「我長到十歲才知道老頭子竟然是一國之君。」他沖著謝朝華笑了笑,雖然語氣提到樓南先帝的時候並不那麼尊敬,可目光里流露的舌忝犢之情卻怎麼也掩蓋不住,「我母親當年是跟著商隊一起來樓南的,只是為了謀生,卻不想就踫見在大招城里微服私訪的父親。不過短短數日,就決定了我母親的一生,也注定了我的一生。」

前樓南王看他有這麼多兒子就知道後宮嬪妃定然不少,竟然林胥的母親還依然如此死心塌地……謝朝華暗暗嘆息。

林胥接著道︰「母親一開始是不知道他身份,後來知道了,卻也不願意入宮,但是卻也不願意再另外嫁人了。母親直到臨死的那一刻,都從未在我面前說過他一句抱怨或者責怪的話。她只是求父親讓我遠離皇宮,于是我便秘密被送到了你們那里。」

他笑了笑,苦笑,「其實,老頭子到頭來還是違背了當初允諾母親的誓言。」他說著張開手,指了指身上的龍袍,調侃著道︰「你看,我這不還是卷了進來了嘛。」

謝朝華明白這中間有太多復雜的故事,可她並不是很想知道,尤其是眼下這個情形,所以她開口,「眼下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究竟一會兒打算怎麼辦?」

林胥看著他,目光好像含著許多話,卻最終什麼都沒有說,「不管發生什麼,你只要記得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記恨他,也不要怨他,他是個男人但同時也是樓南的君主。」

謝朝華看著他,好像有些明白他這話的意思,細想卻又完全不明白。

車外鼓聲震天,那是只有凱旋而歸的大將軍才有資格奏起的譜子。如今卻猶如來自閻王殿中,聲聲催命。

林胥踏著鼓點一步步走上城樓,謝朝華就跟在他身後,他的步伐堅定而平穩,沒有一絲猶豫與膽怯。

城樓下百姓見到帝王,歡呼聲越發震耳,可底下沒有人知道,眼前的帝王如今卻不過是個替代品,而且還是個被牽著繩子的傀儡替代品。

謝朝華心里越發焦急,不知道林胥究竟在想什麼。

如果他不出現的話,那麼余東暉將軍定然會感覺到情況不對,對于一個久經沙場的老將來說,這點就足夠他及時反應應對了。

可林胥為什麼要上城樓呢?甚至還如此配合?

沒有多余的時間讓她深究,人已經站在了城樓之上。

底下彩旗飛舞,人聲鼎沸。可謝朝華可以看見那些城牆邊上的草堆里面,凸現出的尖利箭頭在太陽的照射下,閃過一絲金屬的銀白光澤。看來只要余東暉大將軍進入這個城門中,一場血腥的殺戮必不可免。

謝朝華低頭思索,耳邊听見一陣爆發似的歡呼聲,心里一抖,人還是來了。

她抬起頭,向遠處望去,心突然猛地抽搐。

大軍之中,那個御馬而行在前方的人,是唯一沒有身穿鎧甲的,一襲青衫,頭上儒巾隨風飄動,舉止優雅而從容,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帶著山間清風朗月的隱逸之氣。

他的眼楮,如同鑽石璀璨,明晃晃,澄澈而寧靜。

他回來了,可是,為什麼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回來?

韓瑯文好像也看見了矗立在城樓之上的謝朝華,于是在成千上萬人的喧嘩中,他策馬停住,抬起頭,風吹撩著他的青衫,衣衫飄舉,迎風獨立。遠遠的,並看不清表情,卻是那樣……溫柔。

風吹草動,那點點寒光帶著肅殺之氣,與他溫柔寧靜截然相反,卻在謝朝華眼中組成了一副奇異的畫面。

一種頻臨絕望的恐懼蔓延至謝朝華的全身……(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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