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命 第一卷 初臨異唐 第172章溫暖

作者 ︰ 之釉

盛夏連晴,令人燥熱難安。悶了好幾個時辰,申時中刻終于迎來一場久旱之後的暴雨。

升平和竹汐早就回到崇賢坊,此刻屋子里所有的女人心中,記掛著同一個男子。

升平在屋子里轉圈︰「真急人,也不知道二哥追上沒有?」

釧兒猜測︰「會不會走岔?」

升平瞪她︰「說什麼呢?我二哥可是最聰明的,帶了那麼些強悍的兵勇,會走岔?就算現在走岔,那些壞家伙最終也會按照我二哥追的路線走。」

「是是是,你二哥厲害,他一出馬,什麼都得圍著他轉。」

看屋內氣氛沉悶悲傷,釧兒有些喘不上氣來,配合升平說了幾句調侃的話。看沒人答腔,釧兒嘆息一聲,繼續盯著院門發呆。

竹汐抱著眼楮瞪得大大地不願歇息的蓴娘︰

「阿娘,您這樣硬撐著,身子會受不了,您歇息一會兒吧。」

蓴娘幽幽地嘆息,如同夢囈般說道︰

「竹元怎麼還不回來?一想到他可能會出事啊,不行,想都不能這樣想,那是自己詛咒兒子呢。」

埋首在竹汐懷里︰「汐兒啊,娘這心里象鈍刀子割,這麼痛,還不如立即死了,尋你阿爺去。他一個人上路,太孤單了。」

竹汐哭了︰「阿娘,說什麼呢?我們已經失去了阿爺,您怎麼能拋棄我們?您一直說愛我們,這就是愛嗎?」。

釧兒鼻子酸酸的,恨自己沒能耐,無力幫他們。

「蓴姨,竹汐竹元是您和魚叔的孩子,是魚家的後代,您有義務照顧好他們,看他們成家立業,延續香火。您若這般棄了他們而去,魚叔一定不會理睬您的。」

「我跟他一場夫妻,又是去尋他,他怎會不理我?你莫想嚇我。」

「蓴姨,您想啊,魚叔這般辛苦為了什麼?都是為了這個家,為了自己的孩子。您若下去,他定然會問您︰‘誰照顧孩子啊?誰為他們定好親啊?孫子孫女誰帶啊?’您怎麼回答?就是魚家祖先都會埋怨您自私。」

古人迷信,釧兒說的這些話句句打在蓴娘心坎,感覺自己的確是交不了差。雖然沒有回話,神色間卻是松動不少。

天漸漸黑了下來,雨卻越下越大,悶熱的氣息裹挾著土腥氣在院子里盤旋,久久不散。

輕歌自去廚房熱了中午帶來的京香苑的席面,擺上了桌。

釧兒勸著蓴娘竹汐︰「怎麼也得強迫自己吃點,這樣才有精神等消息。身體垮了,魚叔的事情誰來打理?」

不敢提竹元,釧兒也害怕鄭王殿下萬一趕不上或真的岔開了,那這個家就真的是雪上加霜了。

蓴娘喝了點湯,卻再也咽不下去,竹汐也只是咬了一口小點心,也放下了。

升平將釧兒拉到一邊,輕聲道︰

「我心里很慌,竹元哥哥會不會有性命之憂啊?要不,我帶人出去看看?」

釧兒搖頭︰「不用,他跟著凶手走,那肯定有性命之憂的,就看鄭王殿下能不能及時追上。算下時辰,是吉是凶,也該有個消息了。你今天不回宮吧?這會兒怕宮門已關。」

「不回。我出來時稟了父皇,也跟貴妃娘娘講了。他們知道在你這里,沒有不許的,對你很放心呢。想不到,至親也會起歹心。」

「有的人利欲燻心,貪心不足。自己的錢財已經夠多,還總想著把別人的佔為己有。你在這里,明的暗的那麼些護衛保護你,竹汐他們也相對安全。竹元不是早夭之相,相信一定不會有事。」

「你在安慰我還是安慰你自己?」

釧兒正色道︰「我說的是實話。」

升平望向外面,看著密集的雨幕︰「你說他一直不接受我,是不是有喜歡的女子?」

釧兒心中一跳︰「應該沒有,就算有也一定只是女乃女圭女圭懵懂的情感。不過,蕊娘,你不覺得你們真的沒有結果嗎?你還是趁早放棄,這樣才不會受傷。」

「現在放棄與否都不重要了,只求他平安回來。」

雨勢漸弱,院門突然傳來「砰砰砰」急促的拍打聲。

竹汐跳起來準備去開門,釧兒一把攔住她,示意輕歌去開。萬一是那什麼表叔得手回來,因大雨躲過護衛,前來算計蓴娘母女,那不正好送上門嗎?

輕歌警惕地開了院門,進來的卻是鄭王李邈。

李邈身穿避雨油衣,走進屋子,靜靜地看著竹汐。

竹汐和蓴娘看鄭王沉著臉一人進來,兩人面色倏地蒼白,心涼了大半。竹汐與蓴娘相互支撐著,竹汐顫抖著嘴唇問李邈︰

「殿下,我哥?」

鄭王抱歉地看她一眼,未能幫心愛的女子把事情做完滿,他愧疚難當︰

「對不起,晚了一步,他」

蓴娘兩眼一翻,昏死過去,竹汐哭倒在她身上︰

「阿娘,醒醒啊哥哥,苦命的哥哥啊。」

輕歌趕上前去,模了模蓴娘的脈象,而後掐她人中,又輕輕撫摩著她的胸口。

釧兒急了︰「去晚了一步?他被害了麼?人呢?」

李邈睜大眼︰「倒是沒有被害,人救下了。我說去晚了,是說他的臉受了點傷,在下頜,估計會留下疤痕。他被人下了藥,現在還沒醒,我派人送到我府,召了太醫診治。」

釧兒吁了一口氣︰「拜托,你可是蕊娘口中最聰明的人,說話怎麼不分主次輕重,生生將蓴姨嚇暈了。」

李邈尷尬撓頭︰「因為是竹汐的事,總想做到最好,沒想到還是讓竹元受了傷。慚愧」

「那,他那表叔呢?送官了?」

李邈不屑︰「送什麼官,直接一刀砍了。反正他說竹元他爹開新鋪子前什麼都分好了的,有契約書為憑。」

從懷里掏出幾張紙遞給竹汐︰「這個放好。他死了,他的家人還可以繼續經營。合開的鋪子還有半年的分紅可以拿。新鋪子的房契怎麼在他手上?」

竹汐早已住了哭聲,看輕歌在照顧蓴娘,便轉頭看著李邈︰「听阿爺說,這新鋪子是他幫忙盤下的。」

「嗯,明白了。另外一張紙是取香藥的憑據。他們把搶來的香藥放在了一處倉庫里。」

竹汐點點頭,轉身將這幾張紙放進了櫃子里。

蓴娘在輕歌的舒緩按摩中醒了過來,茫然道︰

「奇怪這里是地府嗎?我看見郎君了。他穿了一身寶藍色衫子,倒沒有什麼悲傷之色,說要去和家祖相聚,還囑咐我照顧好兒子女兒。兒子不是應該在他身邊嗎?他們不是應該一起去見家祖嗎?難道他也糊涂了,竟然囑咐我照顧兒子?」

竹汐看她醒來,高興地抱住她︰

「阿娘,阿娘醒醒,這是在家里。哥哥沒事,鄭王殿下救下了他,他還活著。只是下頜受了點傷,現在在鄭王府暫住。」

蓴娘疲累地點點頭,眼淚順著臉頰滑落,臉上卻有了一點血色︰

「活著就好。男子有一點傷,沒關系的。」

說著,便要起來給李邈行禮,李邈擺手︰

「莫見外,你休息。這幾日我便派人隨阿成前去,帶了魚叔遺體回來。」

蓴娘看看竹汐,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竹汐咬唇別開眼,蓴娘微不可見地嘆息一聲,頹然躺倒。她覺得自己所有的力氣耗盡了。

第二日,蓴娘竹汐一起到鄭王府看竹元。

竹元安靜地坐在客院椅子上,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神色,根本沒有把這點傷放在眼里。

以前隨師傅游歷,也受過傷,只不過是在身上而已。身上和臉上,對竹元來說,其實真沒什麼區別。

想起釧兒說過自己越來越漂亮,竹元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諷刺的笑︰現在,她不會再認為自己漂亮了吧?

漂亮有什麼用?她又不稀罕。

蓴娘和竹汐膽怯地看著這精致的客房。一個客房就這樣,那主人的臥房豈不是更奢華?

竹元看了看娘和妹妹︰

「坐下說話吧。老這麼四處打量,會被人笑話的。何況,」

竹元回頭看了看妹妹︰「竹汐很快就要進這府里。」

雖然早就有感覺,可這事一旦被捅破,蓴娘還是覺得錐心地疼。

她憐惜地模了模竹汐的頭發︰

「怎麼突然就說起要進府了?做妾可是委屈你自己呢。」

竹元不自在地笑道︰「是不是為了救我,你才答應鄭王殿下?」

竹汐局促不安地揪著自己的衣衫︰

「不是這樣的,是兒自願的。」

「一定是鄭王殿下與你的交換條件,對吧?」

「不是的,」竹汐突然大聲嚷嚷,眼中淚花閃爍︰

「他沒有說,是我自己提出的。你們知道我對他有情,我喜歡他,根本不想計較什麼名分,只是不想違逆阿娘而已。」

竹汐抹了把眼淚︰

「我自私阿娘,我想跟他在一起。與其嫁一個陌生人做什麼正室,不如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過這短暫的一生。阿娘,我想珍惜他,珍惜和他的感情。」

竹汐說著,慢慢跪了下來︰

「阿爺去了,只剩下我們仨,無論怎樣,我們要彼此信任,彼此愛護,彼此溫暖。阿娘,哥哥,就成全我吧?」

屋外一個青色的身影,停下了匆匆而來的腳步,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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