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剎那芳華 正文 一百零九、無影燈下

作者 ︰ 晚風低語

協和的外科大夫上手術前。對手臂進行消毒,早就采用了滅菌王這樣的強效殺菌消毒劑。但對實習醫生,手術室還是要求他們使用外科經典的沿用了上百年的肥皂刷手法。

發明這方法的外科前輩真是天才。那時候沒有高效的消毒劑,他就用鞋刷子一樣的毛刷,蘸著肥皂液反復刷手三遍。

可以想象,如果毛刷硬一些,都可以把皮膚刷掉一層皮。

這簡單的物理摩擦法就可以去除皮膚上攜帶的大量污垢和細菌,然後再用滅菌效果中等的酒精泡幾分鐘手,就可以讓手上沒什麼病菌了。

這方法好是好,能防止病人的手術傷口被醫生手上的細菌污染,但對外科醫生來說就是一種痛苦的折磨了。

芳華這會兒就在忍著疼痛,狠狠地用毛刷刷著自己已經刷得通紅的胳膊。她還自嘲地想︰醫生,就是要對自己「狠」一點!

旁邊的王立德看了,輕描淡寫地說︰「行,以後都這麼刷!」

芳華「哦」了一聲,羨慕地看著王老師只用滅菌王消毒液涂抹皮膚兩遍就進手術室去了。她暗嘆︰實習生就是那最底層的勞苦大眾啊。

廢話少說,上級醫生都進去了,芳華也趕緊刷了手泡好手後,雙手舉在胸前進入了手術間。

楊老師已經差不多給病人的皮膚消好毒,正在鋪手術無菌巾單了。等他們鋪好了,芳華也在巡回護士的協助下穿好了手術衣。

這前後算起來也有十年多沒穿過真正的無菌手術衣了吧!芳華暗暗有點感慨。

她喜歡手術室。因為這是最干淨的地方。

她喜歡手術衣,因為這是最干淨的衣服。

她也喜歡無影燈,因為這里只有光明,沒有暗影。

穿上手術衣站在無影燈下的手術台旁,心里自然就會涌上一種聖潔的感覺,一種不容玷污的感覺。

手術開始了。

名義上的主刀是王立德的頂頭上級,主任醫師李主任。他穿好了衣服,但不著急上台,坐在旁邊休息呢。

開月復的過程是王老師和楊老師協作完成的。芳華和同組的另一個實習生雷曉銘只負責稍後的拉鉤工作。

不過,芳華可是個閑不住的,她一開始就幫著收拾王楊二人用了後甩在一邊的器械,然後再規規矩矩地放回器械托盤上,這樣手術台面就比較干淨整齊。

在二人在結扎血管、打結後需要剪刀的時候,她馬上從器械盤上拿過剪刀,倒轉後遞給助手楊老師。

王立德見她不用人吩咐,主動幫忙,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心里想︰倒是比旁邊那個只知道傻站著的男生有眼力見兒。

其實也不是雷曉銘就不行,只是大部分實習生都比較謹小慎微,在手術台上唯恐出錯挨罵,也就不敢輕舉妄動。而芳華是個異類,有過上台手術的經驗,自然能把握好其中的分寸,既幫了小忙,又不會添亂。

病人月復腔打開後,芳華和雷曉銘就負責一邊一個拉著拉鉤,將病人的月復腔內部充分暴露。好方便主刀醫生的手術操作。

這拉鉤的活兒貌似簡單,但要做好可不容易。有人形容這活兒是「持續性拉鉤,陣發性挨熊」。意思是拉了半天鉤,還總讓主刀醫生不滿意。

雖然有機器拉鉤,但是有些地方還是用人手拉鉤方便,便于調節力度和角度。一般主刀醫生放好拉鉤後,助手就必須抓著拉鉤保持不動了。

人又不是機器,時間長了,手勁就會松了,這時候主刀的視野受到干擾,自然就會不滿地訓斥一通。

芳華深知手術其實不是單靠主刀醫生的技術好,就行了的。手術醫生是一個團隊,雖然大家的作用有大小,但缺了誰都是不行的。

雖然現在自己作為實習生只能拉鉤,但也要把這平凡的工作做好。

在這個工作崗位上就是要耐得住寂寞。

因為站位的關系,拉鉤的人是幾乎看不到手術的情況,眼楮和頭腦完全沒事,所以很多實習生都拉著拉著就走神了。而且一直保持不動到局部手術結束,少則半小時、多則幾小時,也算是一項「重體力」活兒了。

芳華暗暗提醒自己不要走神,雖然看不到手術過程。那就注意看兩位術者可以看見的動作,心里默默揣摩他們正在做什麼。

至于手里的拉鉤,也不是機械地一直不動。而是看到主刀沒在手術野操作的時候,手里松點勁;看到主刀埋頭操作的時候,手上加勁讓月復腔暴露得更多。

總之就是注意觀察手術進程,給予合理的配合。

在做到手術關鍵步驟時,李主任也上台了,和王老師進行配合。但他基本上還是協助、指導,動手並不多。

李主任為人比較隨和。今天的手術又是較為簡單的膽囊切除術,他應付起來比較輕松。

他看著斜對面拉鉤的女生,覺得很有意思。

這個女孩雖然身子不動,頭也不亂晃,但是兩只眼楮卻忙碌得很,目光就圍著王楊兩人的手轉來轉去的。

李主任不由發問了︰「你們兩個實習生,拉鉤累不累?」

兩人當然說不累了。

李主任呵呵一笑︰「不累是不可能的,不過我們外科醫生都是從拉鉤做起的。可別小看拉鉤,要拉得好,可不容易呢!你們有什麼體會啊!」

芳華把順口溜改了改說︰「持續性用力,間歇性發力!」

「嗯,不錯!那你說說,拉鉤要做到什麼程度才是好的拉鉤?」

這個嘛,芳華可是以前在部隊醫院時就听資深醫生說過的。

「就是讓主刀醫生感覺不到拉鉤的存在!」

這話讓王立德也不由看了芳華一眼,很有見地嘛。

李主任起了興致,又問︰「做膽囊切除手術,關鍵步驟是什麼?」

這問題一般學生未必答得出來,芳華可是研究過手術學的,張口就答︰「明確膽囊三角區的解剖結構,這樣結扎膽囊動脈和分離膽囊管時,才不容易引起出血和膽管損傷。」

「嗯。不錯。你再說說膽囊三角的解剖特點。」

就這樣,李主任和芳華就在那里一問一答起來。

這也是教學醫院的一個特色。高級醫生隨時隨地都會抓住現場教學的機會,使學生能結合臨床病例加深印象。

芳華見李主任很隨和,也就大著膽子問了一些問題,比如協和醫院開展月復腔鏡切除膽囊手術的情況,月復腔鏡和傳統手術切除膽囊的比較,今天這個病人的手術經過有什麼特殊的地方,等等。

這些問題都讓李主任大有可說的地方,王立德在一邊听了,也覺得芳華的思維挺活躍的。

芳華雖不能看清楚手術,但就這麼听老師們「說」手術,還是有不少收獲。

主要手術步驟完了,病人關月復腔後,李主任就下台了。王楊二人動作麻利地做到了縫皮膚這一步。

王老師讓小楊縫針,芳華打結,雷曉銘剪線。這一決定顯示出他已經認為這個女生比另一個男生強了。

果然,芳華打結時既快捷又牢固,還很符合臨床的習慣,和楊老師配合的很好。

王立德的心里,已經不知不覺從原來處處看這個學生不順眼,變為有點喜歡這個學生了。

其實像他這樣對學生要求嚴格的老師,才是真正能讓學生進步的老師呢。

有些帶習老師一味對學生和氣,沒架子。對學生的錯處也睜一眼閉一眼、馬虎了事。學生的日子雖然好過,但實習後的收獲卻很少。

自從王立德對芳華有所改觀後,也就會時不時地指點她一些手術中的注意事項和小竅門。這都是他多年積累的經驗精華,自然是讓芳華受益匪淺。

另外,當手術做到最後縫皮膚時,他也放手讓芳華縫合了。

縫皮膚的這幾針雖然對手術影響不大,但卻是病人可以直接看到的地方。實習生畢竟經驗少,縫的時候對針距、邊距肯定掌握的不好。

協和醫院還是要講究個臉面的,總不能讓病人出去後說,這堂堂協和縫的還沒有自己縣醫院的人縫得漂亮吧。所以,即便是讓實習生參加手術。但外面的「臉面工程」還是很少讓實習生做的。

這王立德讓芳華縫皮膚,就算是一種另眼相看了。

明白王老師已經對自己改變了印象,芳華更是加倍努力地做好他交代下的每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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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科的事務其實比內科簡單,但又確實又忙又累。

首先病人手術前有很多準備工作,這都有一定的套路了,按部就班地照做就是。

開一堆檢查單子讓病人把全身的心肝脾肺腎都查完。

科里、組里查房,做術前討論,決定手術方式、手術日期等等。

病人家屬談話、簽署手術同意書。

通知手術室,麻醉醫生來看病人。

術前一天下達術前醫囑,讓護士給病人備皮、皮試、下胃管尿管等、打術前針等等。

不過給病人備皮這樣的活兒,一般都是實習生幫著護士做了。沒法子,實習生就是食物鏈的最底層,醫院里是個人都可以使喚他們。

手術日當天是要一大早就去病房的。多早呢?7點都有點晚了。醫生要趕在手術前把自己的病人巡視一遍,該換藥的、拆線的、出院的、調整輸液計劃的,都處理了。這樣才能無牽無掛地進手術室。

這手術做完,出來時至少都是中午一二點鐘以後了。顧不上吃飯,得趕緊把術後病人的醫囑下了,再看看其他病人有沒有事情。

然後才領著手術室發的飯盒,去辦公室吃午飯。有時也許是四五點鐘才能吃吧。

吃完了,還得抓緊時間把手術記錄寫了。晚上不放心的醫生,還要回到病房看看當天手術的病人。

所以,一個負責任的外科大夫是很忙很累的。

而這個年代對他們的付出給予的回報確實很低。工資不過四五百。手術的收費也都收的是材料費,對醫生的勞動只收費幾十元,而且這手術費還到不了手術醫生個人手里。

真是「拿手術刀的不如拿剃頭刀的」。

在過去都是計劃經濟的時候,大家都一樣,受著制度的剝削,還沒什麼。

但是改革後,一部分人先富起來。但這富裕並不符合價值規律,多是投機而來的。人們的心理自然不平衡了。

所以,醫生有了拿紅包的現象。

其實,如果醫院給醫生的報酬能體現他們的價值時,大部分醫生也是不願拿病人的紅包。即使是拿紅包的,主動索要的還是少數。大部分人都是病人塞過來,也就順水推舟地接了。而且不要紅包,退還紅包的醫生也還是大有人在的。

協和也是自重身份的,在院里都是明令禁止外科醫生拿紅包的行為。但其實,真正的黑洞是藥品回扣。這是體制的問題。非一家醫院能夠解決的問題。

不管怎麼說,協和還是國內相對干淨的地方。因為她古老的傳統還在,協和人的榮譽感不允許外界那些歪風邪氣玷污這座醫學的聖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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