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學金第二次評選的時候，在階梯教室。
季末是班委代表，坐在下面。
坐在那里听著推薦的貧困生一個個就差痛哭流涕。最後還得感謝父母，感謝學校，感謝很多很多的人，季末听著那些苦澀麻木的說辭，突然感覺就像她在心理咨詢里的時候，把自己的傷痛一片一片的撥開給別人看。
桃一一也坐在她的旁邊。她本來不想去。
她去給班主任說，班主任有點不高興，問她，怎麼不想去！
桃一一表情冷淡，「不想去！」
季末在一旁拉拉她。
班主任嘆口氣，現在的孩子！班長說你表現不錯，準備把一等助學金給你。
桃一一看了看季末，還是不願意。
最後季末說，老師給她二等的吧！
「都報上去了！怎麼該？」
「沒事，我去給他們說。」
「你說管什麼用，我先打個招呼，就說弄錯了，！你再去改。擺擺手讓她們走了。
走出辦公室，桃一一說，謝謝你季末！大大的眼楮里閃著柔弱的光。
季末看著她低著頭，說沒事。
去改的時候，踫到了年小魚。年小魚站在桌子旁給年紀主任說著什麼，看見季末。眼楮一亮說，什麼事啊？
季末說，助學金的名單報錯了，要改一下。
年級主任指著年小魚，是高一一班的吧，確認後，你改一下。
年小魚接過材料，悄悄地說，連這也能弄錯麼？
季末不搭理他。
「桃一一啊，真是奇怪，家庭是不怎麼好，怎麼要改為二等啊？」
季末瞪了瞪他，年小魚感覺是廢話多了一些。就忙著改了。
桃一一靠著季末，一動也不動。季末能感覺她的呼吸很沉重。因為一等助學金要上台發言。剩下的就不需要了。
桃一一不願意在眾目睽睽之下去說出那些她的苦楚來博得大家的同情，她擔心的是這個吧，所以她寧願不要助學金也不去。
突然季末看到了小安。
小安坐在一個角落里。目光安然的坐在那里。季末看著小安，就像平常一樣安靜淡然的。透著薄荷的香氣和荊棘般的光芒。
準備去領助學金的時候，桃一一卻突然對季末說，
季末，你去替我領好不好？
季末愣了一下，為什麼？
桃一一央求道，求求你，你替我領好不好，他們反正也不認識誰是誰。眼神有著很深很深的乞求。
季末不想去，說實話她也討厭在眾人眼皮下過濾的感覺。
但是桃一一求著她。
「就一次好不好！好不好？」
「那你告訴我為什麼？」
「那個……那個年小魚在上面，我不願意讓他看見。」桃一一說的吞吞吐吐，臉蛋紅紅的。
季末明白了，說「那好吧！」念到桃一一的時候，季末隨著人群走上去。
她感覺到年小魚射到他身上驚愕的目光。因為眾人的目光，季末臉也紅了起來。
隔了幾個人就听到小安的名字，季末正好回頭迎上小安的目光，小安馬上低了眼來，不過馬上抬起頭，季末對他微微的笑著。
小安也笑著。眼神像雨後山間初放的花朵。淡淡遠遠的停留在季末心里。
小安你就像大片大片的陽光照得我心里再也沒有影子了。
自從那次看到季末和小安在圖書館，年小魚也粘過來。桃一一也過來了。
也許因為上次的事，她有點不好意思。看到年小魚臉就紅了。
季末說，你怎麼來了？
桃一一揚了揚手上的書，來還書啊，就抓到你們在這里。
年小魚看了她一眼，眼皮馬上耷拉下來。桃一一又去借了書，坐在年小魚身邊，一動不動的看書。
季末听到年小魚問桃一一，「喂，上次你怎麼不自己去領？讓季末去？」
季末听到，馬上在下面踢他。
桃一一的臉馬上燒了起來，難堪的不知道怎麼辦，不知道說什麼。
「桃一一不舒服！你管那麼多干嘛！」季末的語氣生硬。
年小魚還不停口，嘟囔著，「我當時還奇怪為什麼放著一等助學金不要，非得要什麼二等，要了還不自己領，什麼家庭困難，什麼母親臥病在床，這麼高傲，說不定是假的……」
桃一一的臉漲的通紅，眼里噙滿了淚水，緊緊地抿著嘴唇，馬上就要哭出來了一樣。
年小魚看到後，也不知所錯了。
桃一一拿起書本就朝外面走。
季末趕過去追她。
剩下年小魚愣在那里，一幅我做錯什麼的樣子，小安看著年小魚搖搖頭。
桃一一一邊走一邊用袖子抹淚，季末知道她受了很大委屈。
桃一一走的很快，季末幾乎跟不上她。
桃一一就哭著，路過一個花壇，坐下來，季末走過去坐在她旁邊，不說話。她還在抽泣，顯得那麼悲傷，那麼瘦小。
不願意看季末。臉撇過另一邊。
過了一會，問季末「是你告訴他的麼？」
季末說，不是！
桃一一不說話，她安靜下來。看著那一排排的灰暗的路燈不說話。
「你先回去吧！等會我會回去的！」語氣沙啞濕濕的。
季末站起來把捏在手里的紙給她。走了回去。
季末看到小安和年小魚站在那里等她。
年小魚一見她就上前急切的問，「那個她怎麼了？沒事吧？……我真的沒想那麼多的，只是覺得憑什麼要你去領啊，我又不是故意的……’
季末總是覺得年小魚就跟小孩子，說話做事總是不經過大腦。
看到年小魚，她就想去敲她一下，看到旁邊的小安，就說「沒事！哭一會就好了！「
「你們女生就喜歡哭，有什麼好哭，打死我也不會哭。」還在那嘀咕，真是一個嘮叨的婦女之友。
送季末的時候，小安問，季末，她沒事吧？
季末望著他說，沒事，她認為是我把她的事告訴年小魚的。
小安模了模季末的頭發，怎麼會呢？我家季末肯定不會的。
桃一一，我怎麼可能故意告訴別人呢。
永遠都不會。
只要我季末答應的，我都不會忘記。
第二天看到桃一一的時候，桃一一的眼楮紅的跟兔子一樣。一聲不響的走進教室坐下來。下課的時候，季末听到有人在嘀咕，
你看她那得瑟樣，紅眼病不就是對錢眼紅麼，領個錢還要別人去，有本事自己去啊……
這些帶刺的話在季末听來都那麼心痛。有些事幫也不是，不幫也不是。她回頭看桃一一，桃一一紅著眼楮靜靜地看著書，仿佛沒有都沒有發生，什麼都沒听到。感覺季末在看她，抬起頭，對季末露出淡淡的笑，帶著微微的歉意與不安。
季末心里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放學的時候，桃一一過來說，年小魚告訴我了。我錯怪你了。
季末說，沒事。
桃一一的聲音淡淡的，傳到季末的耳朵里帶著軟軟的無奈。
「我怎麼那麼傻，會覺得那樣他就不會知道是我了，不知道又能怎樣？……唉……
桃一一望向遠處的目光，落在花圃里開的淒美的薔薇，目光太沉甸甸的壓滿了帶刺的枝蔓，季末突然覺得有些事過于顯得繁瑣與為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