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鳳和鳴 正文 111、如果是她做的

作者 ︰ 陶蘇

被青寧用澄澈不帶一絲雜質的眼楮看著,扶搖竟覺得心虛起來。

「大姐,你我都知道,這不是意外。」

青寧伸過手來,握住了扶搖。

她的指尖冰冷,掌心卻一片火熱。

「這府里頭,誰最見不得我娘好,誰最怕她生出兒子,以大姐的聰慧,難道會看不出來?我雖然素來不理事,卻也不是傻子。」

青寧的聲音很輕很輕,就像一片羽毛。

但是听著她這些話,扶搖卻覺得一顆心有點發疼,望著她平靜中透出冷漠的臉,一時竟陌生起來。

「青寧,這些話是誰跟你說的?」

她壓低了聲音問。

她們姐妹倆靠的極盡,聲音也都很輕,除了她們自己,誰也听不清她們在說什麼。

青寧的眼楮愈發黑亮得可怕。

「沒有人跟我說,也不需要別人跟我來說。」她幽幽道,「娘不在了,我還能指望誰。」

扶搖心里一疼,反握住她的雙手道︰「你還有我。」

她擔心極了,深怕青寧因此而厭世起來,她本就是素淨平淡的性子,若是再生出什麼厭倦的情緒來,生出那出世之心,可怎麼得了。

青寧卻是抬眼一笑。

笑容雖然蒼白,卻略帶著一絲溫度。

「大姐在擔心什麼,我很好,並沒有不妥。」

扶搖蹙著眉。

青寧伸出指尖,去抹平她眉間的褶皺,輕聲道︰「是我不好,讓大姐擔心了。大姐放心,我只是因娘去世而傷心,雖然現在很傷很痛,但是總歸會好的,是不是?」

她像是在問扶搖,又像是在問自己。

扶搖嘆息道︰「我只怕你把傷口捂著,不讓別人看見,卻讓它在陰暗中發炎潰爛。」

青寧低下頭去。

「……大姐說的對,傷口捂著,別人看不見,它卻實實在在地存在著。我可以忘記傷心,但又怎麼能夠忘記害死我娘的人……」

扶搖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腳步紛至沓來,林春喬帶著人進了靈堂。

扶搖站起來,退到了一邊。

林春喬點了三炷香在丁芷蘭靈前敬了,然後走到青寧面前,彎腰道︰「人死不能復生,三小姐節哀。」

青寧慢慢地抬起頭,定定地看著她,並不說話,像是要從她臉上看出什麼東西來。

時間有點長了,旁邊的人都覺得有些不對起來。

扶搖的心也一點一點提起。

而這時,青寧卻朝林春喬緩緩磕了個頭,道︰「謝二夫人。」

扶搖的心又落了回去。

林春喬按捺下那一絲不安,道︰「三小姐也大了,明年就及笄,該有自己的院子了。我已同將軍商量過,今兒正在收拾東邊的雲霞閣,明兒你就能搬過去,也省得在這院子里,觸景生情。」

青寧抬起頭來,臉上不無驚訝。

「要我搬出這里,住到雲霞閣去?」她語氣里透出一絲質疑和惱怒。

她的反應全在林春喬的預料之中。

林春喬和聲道︰「按說四夫人剛走,原不該興師動眾,只是想著,靈堂得設足三日,夜里都得守靈,白天還得有人來吊唁,人來人往的,三小姐怎麼能夠休息好。三小姐身子本來就弱,若是仍住在這里,時時想起四夫人來,傷心不說,再傷了身子,那就不好了。讓你搬到雲霞閣去住,也是將軍對你的一片愛護之心。」

她溫聲軟語,青寧卻並不領情。

從听到要搬出听濤閣開始,她的臉色就變得十分難看,此時听了林春喬所謂的解釋,兩只手捏得緊緊的,竟有些顫抖起來。

「娘才剛死,你就要我搬出去……」她死死地盯著林春喬,「你就這麼迫不及待……」

林春喬臉上露出十分的愕然,道︰「這話是怎麼說的,哪里是我要你搬出去?」

青寧咬著下唇,眼里淚光閃閃,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扶搖忙上前扶住她的肩膀,輕聲道︰「怎麼了?」

青寧還沒來得及回答她,林春喬已經說道︰「三小姐必定是又想起四夫人了,總是流淚可怎麼好,眼楮也是要哭壞的呀」

「可見將軍的主意是好的,搬到雲霞閣去,住得離大小姐就近了,姐妹之間多多勸慰,總能早些寬懷。」

青寧身子已經虛弱,此時心中受到巨大沖擊,愈發地搖搖欲墜,全靠扶搖抱著才沒倒下。

扶搖一時還不明白她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情緒波動,只是見她情況很不好,忍不住道︰「你先回屋歇歇吧,靈堂得設三日,明日後日來吊唁的人就多了,你這樣怎麼撐得住。」

她招手叫丫鬟來幫忙,將青寧架了起來,扶著她往外頭走。

林春喬也不阻止,一味地勸著叫青寧好好歇息,然後又指揮著自己帶過來的人,在靈堂里幫忙。

青寧的房間,在後一進院落里。

扶搖和丫鬟們攙著她進屋,坐到了床上。

「我沒事,只是有些乏。」

青寧眼楮紅紅的,卻是擺手要那些丫鬟們退下。

扶搖看出她有話要說,不方便讓丫鬟听,便也示意那些丫鬟們出去了,最終屋里只剩下她們姐妹二人。

「你方才怎麼了?怎麼就激動起來?」扶搖問道。

青寧喘了口氣,道︰「她不安好心。」

「你是說,二夫人要你搬出听濤閣,去住雲霞閣,是不安好心?」

青寧點頭。

雖然以林春喬素來的行事作風,她每提出一個建議,總要惹人猜忌,但是扶搖想了想,還是沒覺得要青寧搬去雲霞閣住會有哪里不妥。

「我娘死得蹊蹺,我雖是個姑娘家,可也知道,八個月的身孕,沒有說一踫之下就會掉的,就算是那一下摔得極狠,可我娘身子素來康健,怎麼就連她自個兒也會跟著去?」青寧說著,眼淚又掉下來,「如今我娘才剛去頭一天,她就要我搬出听濤閣去,這麼著急是為了什麼?真是為了我好?她什麼時候有這樣的好心?」

扶搖蹙著眉,道︰「她們母女的確是跟你們母女不和,可是你說她不安好心,那麼她讓你搬出听濤閣又有什麼用意呢?」

青寧搖頭道︰「眼下我還沒想通。只是她著急著要我搬走,總歸是叫我懷疑。」

扶搖又想了想,回想起丁芷蘭流產時的情景,四位大夫的種種反應,還有小冬和林春喬之間的古怪,再想到方才林春喬的提議,似乎的確有些不對勁。

「我一層一層推敲起來,當時是因為我娘被小冬暗算,打中了膝蓋,摔倒的時候壓倒了你母親,從而害的她見了紅,孩子出世便是死嬰,而產婦也大出血死掉。如果小冬是二夫人的人,那麼這就是二夫人和她商量好的計劃,可是這計劃難道就只是讓你母親摔一跤麼?或者她們原本是想嫁禍給我娘,但是既然要嫁禍,自然就是先算準這一跤必定摔得極狠,否則不痛不癢的,又怎麼讓我娘背黑鍋?可是她們怎麼就算得那麼準,這一摔一定能讓你母親見紅,這一摔就能把你母親肚子的孩子摔掉?就算有小冬隨機應變,這計劃也不夠周密。」

青寧止住了淚水,一面听著一面思考。

扶搖越是分析,便越是覺得有漏洞。她比青寧知道得更多,知道小冬是林春喬安排的人,知道小冬有把柄在林春喬手上,青寧只是猜測,她卻已經可以斷定,林春喬一定就是害死丁芷蘭的元凶。

但是以林春喬的縝密,難道就只靠小冬促成的這一摔?

這可不合她的為人。

「你說得對,八個月大的孩子,沒這麼容易掉的。」扶搖握緊了青寧的手,「明兒我去李家一趟,找真真的父親問一問,你母親當時到底是怎麼個情況,也許能找到一些線索。」

青寧點了點頭,沉默了一下,問道︰「如果,如果真是她做的,又怎麼樣?」

「如果真是她做的……」

扶搖沉吟起來。

如果真是林春喬做的,她們要怎麼揭發她?又要怎麼報復她?

告訴父親蘇北岳?他知道後,會怎麼處置呢?休了林春喬?

不會

林春喬如今有靠山了,她堂叔林博明出任安北都督,是實權派的地方官,這已經不是蘇北岳輕易能得罪的人。

更何況,如今傳言紛紛,都說雪華會嫁入靖國侯府,成為慕揚的妻子。慕氏兄弟既然是來歷練的,不可能不跟自家府里通信息,靖國侯府想必也早就听到了這個傳聞。

如果蘇北岳休了林春喬,要怎麼跟林家交代,靖國侯府的臉面也會不好看。

那麼,除了休棄這一途,還能對林春喬做什麼懲罰?

報官?這是不可能的,家丑不能外揚。

奪了她的當家權?家法處置?不痛不癢。

一時間,扶搖和青寧都有些怔忡起來,難不成,林春喬竟然已經成了動不得的人物?

扶搖忍不住朝青寧臉上看去,深怕她露出失望的表情。

可是,素來給人柔弱之感的青寧,此時臉上卻全然沒有一絲的退怯,眼中反而露出更多的堅毅。

「不管她是不是我能動的人,我總要查清楚我娘真正的死因」青寧握緊了拳頭,「總要先知道是誰害死了我娘,總要知道誰是我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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