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燈耕田 正文 258 快意泯仇

作者 ︰ 一葦渡過

就算是徐氏再笨也注意到其中的問題了,更何況徐氏也不算是太笨,不然在這張家也站穩了腳,磨死了老太太之後,更是當家做主。

思來想去便有些不安,依照張家在姚城的身份地位,這點翠莊的掌櫃也得忌憚些,哪容得今日這般的不客氣。還有另外的幾家商戶家的夫人小姐竟然敢在她背後嚼舌根子,指桑罵槐的說道她不能身孕的事情。平日里個個不都是巴結上來的主,這會兒竟然這般對待自己。只不過素來後院的女人並不能干涉男人外來的生意,張德立也從來不會跟後院的人說生意上的事情,誰知道她們不會將消息傳遞出去。再者說了徐氏再聰明也不過是都用在了後院爭斗上,哪曾想到外頭男人的事情上去。

便將心里的不安壓下去,轉眼去思考剛才差點被她忽略的問題,那個小孩兒怎麼看怎麼熟悉?要說起來當初宋妮被賈姨娘污蔑趕出去之後,孩子並沒有被帶走。說起來小孩兒就算是當時老爺唯一的男丁,但是奈何是個痴兒,並不受老爺的重視。這下人素來是捧高踩低的,所以當時宋妮和小孩兒的日子並不好過,整日里僕人冷眉以對,月錢也會被各種理由克扣。這宋妮被趕出去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徐氏的默許,只不過黑臉全有著愚蠢的賈姨娘來做就是了。這賈姨娘是老爺女乃娘的女兒,跟老爺青梅竹馬的,又是老爺的第一個女人,總是的念舊些,才容得她這般囂張了這麼多年。只是她並沒有想到老爺將子嗣看的重,後來查明了之後便是徹底冷落了賈姨娘,就算是有個姑娘又能怎麼樣,還不是嫁了出去。這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哪容得賈姨娘拿著姑娘做文章。再後來這宋丫頭便是沒了消息,孤兒寡母的也不知道死在什麼角落里了。今日乍一看那小孩兒,竟是有五六分像了宋丫頭,再那兩分隱隱覺得像——老爺

不會?怎麼會呢?徐氏捏緊了手中的帕子,那時候大夫可都說了這病可是一輩子都治不好的,也掛當初下藥下的重些。再說了那一家子穿金戴銀的,指不定是什麼富戶人家,哪會是宋丫頭那人呢。再說當時那夫人懷里還抱著一個孩子,肯定不會是宋丫頭?天底下相似的人多了,何況那小孩兒看起來聰明伶俐的哪會是那個痴兒呢?暗道自己多想了,一會兒轎子停下來,朱嬤嬤掀開轎簾,「夫人,到翡翠莊了。」

這徐氏便是不再多想,從轎子里出來看了看翡翠莊,這翡翠莊倒是和點翠莊是一家子開的,姚城的達官夫人千金小姐素愛到這兒制衣裳。听說來了幾匹江南來的新布,便是想來看看。

「什麼,張掌櫃的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不賣?」朱嬤嬤扶著徐氏,皺著眉頭看著一旁站著的掌櫃的。

「實在是不好意思,今日才知道主子來了,這布便是不能賣了。還請張夫人見諒,不過這邊還有最新從江南運來的絲綢,顏色鮮亮的緊。」張掌櫃的淡定的說道,這不是才知道,可是要命的緊,哪知道大小姐竟然今天在來姚城,幸虧這批布還沒有賣出去,不然的話可得說怠慢了大小姐不是。

「夫人?」朱嬤嬤听了掌櫃的話輕聲的問著旁邊的徐氏。

徐氏臉色訕訕的,在心里尋思著掌櫃口中的話,這翡翠莊的主子?握了握手,笑道︰「那不得看看,翡翠莊的布可不是姚城頂好的。」

掌櫃的便讓小二領著徐氏到里面選布,翹首看了看門外面,也不知道這大小姐什麼時候過來,看了會便讓一個激靈的小二在門邊守著,要是看到帶著兩個小孩兒的夫妻倆便說一聲,長得好的。

唐安卿一行人到也就在姚城里瞎逛蕩,小玩意兒倒也買了不少,還有一些姚城的特色的小吃,浩浩蕩蕩的倒像是掃蕩了。好在東西都有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放到空間里去,不然也帶不了。太陽灑在身上,倒也是和煦。

璞玉累了,就撒嬌讓爹爹背,唐白宇根本拿他沒辦法,背起小孩兒。二寶一直被唐安卿抱在懷里,小胖爪子拽著唐安卿的衣襟,滿足的被娘親抱著。只不過包子只得在他小腦袋沒枕著的那一邊,不然又得被二寶拿著小胖手去打了。不過有吃的包子就滿足了,那吃食倒有多半都進了他的肚子。這個吃貨

悠悠的總算是逛到了翡翠莊的那條街,這條街上倒是布莊、胭脂鋪子多些,還有一家書店。他們本來是沖著那家鋪子去的,沒想到還沒走到那家書店的時候,就被翡翠莊里的掌櫃激動地迎了進去。

唐安卿瞅著這激動異常的老頭,有些模不著頭腦。听了他戰戰兢兢的講了,這才釋然,這兩個老頭倒是有意思。便是點了點頭,「既然是來了,那就看看吧。」

在雅間選布的徐氏听到聲音,便雅間的窗戶往外面瞧著,那不是在點翠莊里遇到的一家子。難道這就是翡翠莊和點翠莊的幕後老板?只不過他們來這兒干什麼?不是說是上京的官員麼?心里疑惑,便是細細打量著唐安卿。

雖然是帶著面紗,但是依稀可以從面紗里看到那姣美的容顏。只見她穿著淺金桃紅撒花里滾些許紫貂毛對襟褙子,胭脂紅立領中衣,紫色繡牡丹馬面裙。梳著發髻,略戴了兩間簪環,發髻上還插著一枚小巧玲瓏的櫻花式小鬢。在瞧她的手腕上的鐲子,聲音極清脆極柔和,卻是一只極輕巧別致的銀鐲,與一只白玉鐲子,中間卻是一只祖母綠鐲子,無名指上亦是一枚極精致細巧的祖母綠銀戒指。別的也還罷了,偏那祖母綠鐲子竟是一整塊祖母綠雕刻出來的,其色深綠,尤為名貴,乃是寶石中之極品,其造型亦是細巧之至,鏤刻著芙蓉花花紋,精美絕倫,真是可求而不可得的寶物。

這乍一看就覺得渾身的貴氣,自己和人家一比頓時落後了。徐氏模模自己的臉,這臉便是蒼老了呀不過再去瞧那小孩兒時,便是瞧不見那幾個人的身影,想來是到雅間里去了。本來徐氏還存了結交的意思,只不過這時候心里不知道怎麼的便是熄了這念頭。

隨意的選了幾匹布,一旁的丫鬟付了錢便是準備打道回府了。只不過路過另外一間雅間的時候,听到里面傳來的聲音,頓時愣住了,「宋丫頭?」

這聲音不就是宋丫頭的聲音?哪會是听錯?只不過想要再去听得時候,雅間的門就在她面前被關上,差一點撞到了鼻子。一下子臉色變得訕訕的,握著朱嬤嬤的手,低聲的問道︰「嬤嬤,你剛才可是听到了宋丫頭的聲音?」自己都沒有發覺到聲音里竟然帶了顫抖。

朱嬤嬤看了一眼那雅間,低聲道︰「夫人莫不是听差了,老婆子沒听到宋丫頭的聲音。夫人想想這宋丫頭怎麼會在姚城呢?夫人天也不早了,我們回宅吧。」皺了皺眉頭,便是想著就不該和夫人說那宋丫頭的事情。剛才那一家子非富即貴的,又听得掌櫃的說是這翡翠莊的主子,必是不能得罪的,這夫人冒冒失的叫了這麼粗鄙的名字,若是惹得貴人生氣可就是不好了。便是勸著徐氏冷靜下來,徐氏也知道到自己有些失態了,便是隨著朱嬤嬤的台階往轎子里去了,便是要回府去了。

只不過坐在轎子里的時候,依然是心神不寧,只是剛才那聲音一直在耳邊晃蕩著。再想想那人的穿著打扮,自是不可能的。將腦海里的念頭壓下去,便是想著如何回去對付那幾個小賤人了。作為姨娘,是要在主母跟前伺候的,偏偏剛來的這幾位都不是善茬,徐氏定是要拿住這個機會難為她們的。那些個姨娘慣是會裝模作樣的,在老爺跟前就是一副楚楚可憐知書達理的樣子,在徐氏看來那都是一副裝狐狸精勾引人的賤人。不過想想,便是越生氣,這張宅畢竟還是她這個主母在掌握的,新來的姨娘根本還沒有來得及站穩腳步,這時候便是最好下手的時候,讓她想想這廚房里的吃食有哪些是相沖的,你們這些賤人還想著跟我斗,絕了你們的子息看你們怎麼得瑟起來

這邊,唐安卿便是托著下巴看著唐白宇從試衣間里出來,一襲月牙藍的長衫襯得身材更加的修長挺拔,不錯不錯。對旁邊的掌櫃的說道︰「就是這件了,掌櫃的包起來吧。倒是剛才听到外面的聲音,是誰啊?」狀似不經意的問起來。

「回大小姐的話,那是張夫人,素來都是喜歡到翡翠莊挑選布料的。」掌櫃的沒多說,唐安卿便也不再問。剛才徐氏那聲宋丫頭她可是听得真切,宋丫頭呵呵倒也是宋妮不過是個妾,賣身契可是在這徐氏的手上,當初她被趕出張家的時候,這賣身契還在徐氏的手里攥著。說的難听一些,宋妮不過是張府的奴婢。

這古代奴婢身份低賤,主人可以任意役使、打罵、贈送和買賣。一個奴婢不過幾兩銀子的事兒。

唐安卿好笑的想想,還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呢。想來這張老爺得意不多久了,不知道從雲端掉到地獄的滋味怎麼樣?你們可得要好好嘗嘗呢。唐安卿並不是聖母,這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的生存法則。現在這個年代,男尊女卑,等級分明,不講人權,視生命如草芥的封建社會。她不過是大海里的一粒沙粒,渺小的很。想要在這個世界安穩的生活下去,就不要妄想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個社會規則。那根本就是蚍蜉撼大樹,痴人說夢,這已經不是不自量力的事情,而是完全不在同一層面,分屬兩個層次上的問題。與之相比,白日飛升實現的可能性都比這要大。

既然前塵記憶不可能完全摒棄,對過往做不到「前世種種,譬如昨日死」。那麼唐安卿自己能做到的,只能是盡可能的在社會規則範圍爭取最大的生活空間。即便是有能力,干脆不看不听不問不管。這個社會規則已經根深蒂固扎在人心中,她無法將之拔除,也不願意去拔除。各人有各人的病,便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既然無法改變,就只能接受。她原來的世界有一句話︰「生活就好象被強女干,如果你無力反抗就只好去接受它」用在這里正合適。

更不要說她冷心冷清,視生命如草芥,她不過是更好的適應了這個等級分明的封建社會的社會法則罷了。她關心的只有她身邊的人,對她好的人,她愛的人,她的家人,那些外人為何會在她關心的範圍內呢。她的心很小,何況人生苦短,哪有這般的精力去關心他人。

她倒是相信了那句話——背叛從一開始就存在。因果已經種下了,終有一天會報應來得時候,只不過這個時候是什麼時候來,那便是說不定了。若是一時的心軟,以後面對的可能會被反咬一口,她所作的只不過是將壞事兒扼殺在搖籃里罷了。

唐安卿低頭摩挲了一下手上的佛珠,把二寶抱在懷里親了親他的臉頰。

這邊衣裳看好了之後,如同在點翠莊一般的,讓掌櫃的將衣裳送回到有間客棧里去。有些失去了逛下去的興致,便是想著找家茶館歇一歇。

只是沒想到剛走了幾步就被後面的聲音叫住了,那聲音里帶著遲疑,「姨娘?小少爺?」

唐安卿並沒有停下來,听這聲音大概也就是那將璞玉抱出來的丫鬟了吧,只是不知道她為何會在這兒,而且她明明帶著面紗,玉兒也和以前不一樣了,這丫鬟為何還會認得出來?唐白宇看過來,唐安卿低聲說了句沒事,一家人便是打算往前走。那人叫了幾聲,見沒人回應,以為自己看錯了人,便不再叫了,只是顯得有些沮喪。

有些人,從某些時候,已經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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