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的一聲，素雪的心沒來由的一疼，手中的茶杯就落了在地上，摔得粉碎。
「怎麼了，小姐？」香梅趕忙問道，一邊捉起她的手察看，「有沒有燙著？有沒有受傷？」
素雪搖了搖頭，縮回了手。凝眼呆呆地看著己經碎了的杯子，心里堵得難受，卻說不出原由，只是一陣苦笑，「我沒事，只是不小心。先收了罷。」
香梅點頭，蹲下將地上的殘渣收拾了干淨，又重給素雪倒了一杯，侍立一旁。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錦盒，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就見得門簾掀開，如玉走了進來，女乃娘和香葉跟在身後，三個人都是眼淚汪汪。
如玉一身粉紅色的繡花羅衫，下著珍珠白湖縐裙,如她以前在睿親王府的打扮，肩上背著一個包裹。見著素雪，「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泣不成聲。跪著向前挪動了幾步，撲在素雪的腿上，哭道︰「小姐，如玉不想走，求小姐把如玉留下來吧如玉還要保護小姐呢，如玉走了，小姐，若再遇著什麼危險，可怎麼辦哪嗚嗚，小姐，如玉，如玉不想嫁，你讓如玉留下來吧」
素雪也止不住流下眼淚，伸手悄悄抹去，輕拍著如玉的後背，強笑道，「傻姑娘，陸謙那麼好的男人，又忠厚，待你一心一意，又是……，王爺保的媒，你不嫁，你想當老姑娘麼？」
如玉只是搖著頭，哭得地動天搖。香葉和女乃娘也是滿心不舍，站在旁邊一直抹著淚。香梅的眼里也泛起淚花，咬著唇，看著如玉，眼里卻有些不忿。
「好了，如玉，別哭了，快起來。」素雪將如玉扶了起來，拿著帕子擦**的淚，道，「你我雖然相處時間並不很長，但你一直忠心護我，多次救我于危難，我很感激。這個，」素雪拿過手邊的錦盒，打了開來，里面是些珍珠翡翠金銀手飾之類，「是我送給你的陪嫁，不多，你別嫌棄。若是在北疆，我原可以替你操辦得更風光。現在……，你收好。」
「我不要，」如玉看了一眼，哭著將錦盒推了回去，直擺著頭，「這麼貴重的東西，原是王爺送了給小姐的，小姐，小姐留著，總是個念想。如玉怎麼可以收？我不走，我不要嫁嗚嗚……」
「拿著罷。」素雪將錦盒塞進她的手里，一邊也滴著淚，「你我總是主僕一場，若沒有你，也許早沒了我。這是我的心意，你不要拒絕。這些，雖是王爺送我的，可我想轉贈給你，讓你，也不要空手嫁了去。雖然陸謙並不計較這些，可我終究有些遺憾，不能親手把你風風光光嫁去。王爺的念想，我在心里，不需要這些，你拿著，以後不知能不能見。你也好，對我……有個念想。」
素雪說著，也止不住淚落如雨。眼前的這個丫頭，雖然與自己相識只有兩年，卻伴著自己走過那麼多風雨。自從來了王府，心里念著的一心為著的，都是自己。雖然也舍不得，可為了她終身有靠，為了她能與愛的人相依相伴，自己又怎麼能留下她？
如玉听了她的話，又是好一陣嚎啕大哭。
香梅的神色有些不耐，撇了撇嘴，道，「小姐，既然如玉不想走，不想嫁了，就留了她下來吧。再說了，咱們在宮里，不比王府，小姐的身邊總得有個會些功夫的才好，遇上個什麼事情的，也好有個幫手不是？」
如玉聞言，忙抬了淚眼，不住的點頭，「香梅說的是，小姐，你還是留了我下來吧陸謙的身份，如玉，原本也配不上他。如玉，不想嫁。」
素雪狠狠的瞪了香梅一眼，握起如玉的手，柔聲道，「如玉啊，一生得一知己不易，不要輕言放棄。我跟你說過，人和人是一樣的，沒什麼身份貴賤高低。若心里污濁，身份高貴又有何用？
「如玉你的心地美好如玉，陸謙忠厚善良，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現下的情況，你若跟著我，只能誤了青春，也誤了陸謙。再說了，我是在宮里，人人包藏禍心，明爭暗斗的，沒有明刀明槍，你那點的功夫又有什麼用？還有，我不是還有托著你辦的事兒嗎？你替我辦好了，也不枉咱們主僕的情份。你把這收好，跟陸謙走吧，好好的過日子。」
素雪抹干如玉的淚，將錦盒塞入她的懷中，讓她收了。如玉只得接了，一邊還在抽抽答答。
「香梅，」素雪忽然抬了眼看著香梅，問道，「我一直想問你，你可願跟著如玉陸謙一起回北疆？你大了，我原本也留著心的，想給你找個合適的，配得上你的。現在，我想托陸謙給你尋個好的歸宿，你也和如玉一起走吧？我x後會有什麼事情，誰也說不準，萬一有什麼事的，保不好的就連累了你。」
「我？」香梅驚得往後退了一步，直搖頭，「奴婢不去。小姐，奴婢就留在小姐的身邊，哪兒也不去。奴婢自打小就跟著小姐，北疆並沒有親人。奴婢也沒有如玉的福氣，那麼遠的去北疆做什麼？我不去，小姐，你別攆我。奴婢知道，我毛病多，嘴巴壞，奴婢會改，小姐，奴婢不走」
素雪搖頭，笑道，「我不是攆你，我是為你好。你也到了該婚嫁的年紀，我也答應過你要給你配門好親。可如今，我也是身不由己，如何能顧得了你？你回北疆，我讓陸謙給你在軍營里找個可靠的，你也好有個歸依。」
香梅咬了唇，低頭沉吟了一下，復抬了頭，目光堅定，「不，小姐，奴婢不走。與其找個素不相識的托了終身，倒不如跟著小姐，服侍小姐。小姐有心，日後有小姐看得上的，記著奴婢便好，若沒有，奴婢就一輩子服侍小姐。」
素雪嘆了口氣，沒有再說。又看向香葉，還沒說話，香葉己經把頭搖得象個潑浪鼓，「小姐，奴婢可哪兒也不去。奴婢還小，沒到該指人的年紀，也不用小姐掛心。若遇到奴婢喜歡的，也喜歡奴婢的人，奴婢會自己跟小姐求著嫁出去的。現在，奴婢只想跟著小姐，哪兒也不去。攆我我也不去。」
香葉孩子氣的話讓素雪不禁啞然失笑，「你個小丫頭，這兩年倒愈發靈活了，嘴巴會說了，不象以前跟個木瓜似的。也不知害躁，我還沒開口呢，你倒自己求呢？」
香葉紅了臉，爭辯道，「不是小姐常說的，自己的幸福要自己爭取嘛，就象小姐說的故事，奴婢可記著的。奴婢還沒見著喜歡的，要見著了，一定會去爭取，誰也不讓。再說了，跟小姐求著，又不是別人，有啥好羞的。」
「你個小東西，越說越不象話。」女乃娘听了，不禁皺了眉頭，出聲制止。
「女乃娘，」素雪笑著打斷她的話，「香葉說的在理，你別管著她，就該是這樣。要想幸福，得靠著自己。」
香葉听了，愈發得意，沖著女乃娘做了個鬼臉，吐了個舌頭。她這一插科打諢的，倒把離別的悲傷氣氛沖淡了不少。
主僕們說著笑著，很久沒有這麼輕松的聊著過去，談著往昔。
听得門口宮人來報，「王妃，傳皇上口諭，王妃出宮的車輦己準備停當，在子寧閣外等候，隨時護送王妃出宮。」
「好，」素雪應了，伸手將如玉牽過，眼里泛起不舍的淚花，「走吧，如玉，幸好皇上同意，我還能送你一程。」
「小姐，你，你要當心。」如玉的眼淚又如斷了線的珠子，使勁的握著素雪的手，放在手里搓著，只說了一句，就哽咽的再說不出話來。
「我會的，你放心。不哭了，乖。」素雪象哄個孩子似的哄著她，自己的眼淚卻不停的往下滴著。如玉撲上前，緊緊抱住素雪。主僕二人又相擁而泣。
還是素雪先止住淚，幫如玉也把眼淚抹去，牽著她的手往外走去，「走吧，走吧，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別讓陸謙等得急了。從京城到北疆，還有好長的路要走，一路上，要當心。回了北疆，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說到這里，素雪止了步子，看著她，真摯的說道︰「如玉，我知道，你是個心實的，心里總是裝著別人而忘了自己。你要做個幸福的新娘，你要記著我的話。相公，他是你的夫，卻不是你的天。你是他的妻，不是他的婢。照顧他之前，你要學著照顧好自己，愛自己。女人呢，要先愛著自己，別人才會愛你。如玉，記著，你要愛自己，別人才會更愛你。」
淚眼中，如玉如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如玉記下了。」
車輦行至宮門外，陸謙和夏候逸早己在等候。見到素雪，他們恭敬的向她行了禮，鄭重拜別。看著他倆，素雪不由想起那年二人來京城迎親的情景，那時的情形，還恍若昨日。可眼前，己物是人非，這一次相見，卻是送別。再見，也許無期。
縱然是千般不舍，萬般難離，如玉還是上了轎，踏上了回北疆的旅程。一路之上，如玉頻頻掀了簾子，將頭伸了出去，透過橫糊不清的淚眼遠遠的看著素雪，依依不舍的揮手。
皇上格外開恩，納蘭啟睿的二千兵馬，仍讓陸謙帶了回北疆，多余的，就編進了京城護衛隊的營中，另調派了將軍遣回。在素雪的請求下，納蘭啟睿的封地北疆，朝廷沒有收回，由陸謙，夏候逸代為管理。
素雪久久的佇立著，看著陸謙的人馬越走越遠，揚起的漫天塵土擋住了她的視線，眼前變得一片模糊。
許久。
御林軍統領上前，小心翼翼的勸道，「王妃，人己走遠，回宮吧。皇上還在等著臣入宮復旨。
素雪點了點頭，又回頭看了一眼如玉離去的方向，上車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