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翻得可真快。這是素雪此刻心里想到的話，雖然預料到他會生氣，不過，機會難得，她還是鼓足了勇氣，說道，「皇上，臣婦斗膽，請皇上開恩。臣婦以性命擔保，王爺絕不會謀逆，他只一心想著，要帶臣婦回北疆的，皇上求皇上饒恕了王爺，我們即刻回北疆，臣婦保證我們一世不與皇上為敵。」
納蘭啟德眯了眼，緊盯著她，眼里燃燒著怒火，道，「朕說過，只要他願寫下一紙休書，朕願意放他回北疆，朕卻要你留下來。納蘭啟睿，他要朕證明給他看，朕能給你幸福。素雪，你告訴朕，要怎樣才是幸福？」
「皇上。」素雪听了，淺淺一笑，道，「于臣婦而言，與相愛的人相守就是幸福。臣婦愛的人，是納蘭啟睿，能與他廝守一生，就是臣婦最大的幸福啊皇上若真的想讓素雪幸福，就請皇上放了王爺和素雪回北疆，素雪一生都將感激皇上恩情。」
納蘭啟德听了，猛地站了起來，「哼，又是這句，朕討厭听到這句。朕還是那句話，你若願入宮為妃，朕就放了他，他若願一紙休書，朕也饒了他。」
素雪也站起了身，回道，「皇上，你又何必強人所難？縱然臣婦為了救王爺入宮為妃，心卻不在這兒，又有什麼意思呢？」
「哼，」納蘭啟德圓睜了雙目，怒道，「就算朕留不住你的心，也要留住你的人，才不枉朕多年的相思之苦」
「皇上」素雪還欲再說，納蘭啟德卻惱怒地擺了擺手，阻止她說下去，然後轉了身大步離開。素雪嘆了口氣，垂了眸子，正欲轉身回房。
己走到門口的納蘭啟德卻忽然的回了身，大步的走到她的面前，一伸手，不由分說的將她攬進了自己懷里，緊緊摟著，嘴里喃喃說道，「素雪，素雪，你告訴朕，要怎樣，你的心才會回來？」
素雪一愕，用力的想將他推開，卻是徒勞無功，只得垂了雙手，由他摟著，輕聲回道，「皇上，臣婦的心，從來就不在這兒，如何回來？請皇上恕罪，臣婦與王爺，早己有百年之約，斷然不能相負。臣婦愧對皇上錯愛，皇上的恩情，臣婦只有來世再還。求皇上開恩，饒恕王爺不死，放王爺和臣婦一條生路，臣婦一定感激不盡。」
納蘭啟德听了，默默地將她放開，低頭看了她一眼，動了動嘴唇，卻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皇上，」素雪突然叫住他，他的身形一頓，停了下來，卻沒有轉身，靜靜听著，「皇上，你，不去看看仲才人麼？」
納蘭啟德暗暗地嘆了口氣，沒有回答她的話，邁了大步離開。
素雪也嘆了口氣，回了內室，卻見得仲才人己經醒了，起了身，只穿著一身里衣，呆呆地坐在桌邊。
素雪走近，拿了件衣服披在她的身上，輕聲問道，「仲才人，你還好吧？不少字」
仲才人听了，抬了眼，含淚看著她。忽然展開雙手，將她的腰環住，臉靠在她的身前，嗚咽著道，「王妃，王妃，你知道嗎？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姑姑，我對不起爺爺。」
素雪一手輕拍她的肩膀，一手輕撫著她的長發，柔聲道，「鸞兒，人死不能復生，你節哀吧，這是意外，不是你的錯，你想開一點。就姑姑而言，早些去了，也許還是好事，在世間多留一天，就多受一天痛苦啊。」
「不是，」仲才人在素雪的懷中搖頭，哭道，「是我害死了她。我沒想到，林太妃的心腸那麼狠毒。我只想逼著她去跟太後呈明真相，還姑姑清白，姑姑，並不是什麼克星，她的孩子，不是她克死的，是被人害死的。嗚嗚……」
「鸞兒啊，」素雪輕嘆了一口氣，腦子里閃過湖心亭里見到的一幕，心里猜得了七七八八，輕搖了搖頭，道，「我雖然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但是，姑姑的事，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又何必糾纏呢？就算證明了姑姑是被人冤枉的，那又如何？孩子，也活不過來，姑姑的青春，也還不回來。這深宮水深，一下搞不好的，還把你自己賠了進去，肯定也不是姑姑想見到的結果。爺爺在天有靈，也一定想讓你幸福生活的。」
「王妃，你不明白。」鸞兒的手將素雪摟得更緊，身子卻在微微的顫抖著，「鸞兒自幼失去了父母，流浪街頭，深深地知道孤獨之苦。後來幸蒙爺爺收留，將我當親孫女一樣待著，鸞兒的心，就象泡在了蜜罐子里一樣。我就想著有朝一日，我一定要還他這個天大的恩情。從小，我就看著他整日對著姑姑的畫像長吁短嘆，愁眉不展，才不顧他的阻攔，執意的進了宮。我原只想照顧姑姑，查明真相，還姑姑清白，讓爺爺安心。卻沒想到，沒想到，因為我的愚笨，害得姑姑命喪黃泉，我真該死，真該死。我恨不得，現在就陪姑姑去了，免得在這世上，又只剩仲金鸞孤單一人。」
素雪輕輕拍著她，安慰道，「你別這麼想，想開些。你若真有個三長兩短，爺爺和姑姑在天上也不能安心了。更何況，你不是孤單一人，皇上，皇上還是心疼你的。」
「皇上？呵呵，王妃，你心眼可真好。」仲才人在她的懷里抬了頭，一雙淚眼看著她，苦笑，「你不用瞞我，皇上的心思，我怎麼會不知？我也就是利用了他的這點心思，才回到萱月殿。我利用了你，你卻還救了我，我對不住你，我真不是人，我該死，王妃，你狠狠地打我罵我吧」
素雪搖了搖頭，道，「過去的事，別想了。如今，你好好養著身子，以後的路，還長著呢。」
仲才人點了點頭，放松了手，卻仍是環在素雪的腰上，頭靠在素雪的懷里，輕輕地，象是在說給她自己听，「是啊，路還很長。你放心，我會好起來的。該我的，欠我的，我要讓她全還了給我。王妃，」仲才人在她的懷里可憐巴巴的抬了眼，問道，「今晚上，我能留在你這里麼？我不想回萱月殿，那兒冷冷清清，沒一點人氣兒。姑姑也不在了，我害怕一個人。」
「好。「素雪點了點頭，笑道，「剛好我也是一個人，咱們作伴吧」
仲才人起了身，對著素雪盈盈拜下，帶著淚笑著，「謝謝王妃。鸞兒的命是王妃救的，鸞兒欠王妃一條命。王妃的恩情，鸞兒有生之年，一定會還。王妃日後，若有需要鸞兒的地方，盡管開口，鸞兒一定萬死不辭。」
「瞧你，「素雪笑著將她扶了起來，「有那麼嚴重麼？別再說這個啦，你等會，我去讓人端了粥來給你喝，好好睡上一覺，把這些煩心事兒都忘了吧。」
仲才人听話的將香梅端來的粥喝了個精光。晚上，和素雪同睡在一張床上，唧唧咕咕的一直回憶著她幼時和爺爺，在冷宮和姑姑的點點滴滴。偶爾也問上一兩句關于啟睿的事情，滿心的羨慕，「若是有一天，鸞兒也能遇上一個人，真心愛著我，鸞兒就算是立刻死了，也是心甘。」
素雪沒有說話，心里卻是嘆了口氣，忘了麼？你是皇上的仲才人啊此生，怕是出不了這深宮大院的了。
說著說著，仲才人聲音越來越低，漸漸睡著了，卻還是象個孩子似的，緊緊的偎著素雪，一手拉著她的胳膊，生怕她跑了似的。素雪輕笑了一下，把被子給她蓋蓋好，自己也漸漸睡去了。
素雪夢見了納蘭啟睿，他和她一起，在北疆的草原上策馬飛奔，在她的夢里，定華山滿山的紫水晶，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忽然的一陣亮光，刺疼了她的眼楮，再回頭看時，納蘭啟睿己經不見了。
「啟睿。」素雪一聲驚呼，醒了過來，轉頭看看，鸞兒己經不在了。
「香梅」素雪坐了起來，沖門外叫了一聲，這個時間，香梅通常都是在外面候著的。
果然，香梅應聲而入，「小姐，要起床梳洗了麼？」
「恩。」素雪起了身，四周瞧了瞧，「仲才人呢？」
「仲才人啊，」香梅一邊遞上她的衣服，伺候她穿著，一邊回道，「天不亮就起了，己經回萱月殿了。她讓奴婢謝謝小姐，說她昨晚睡得很好，過幾日再來探小姐。」
「哦。」素雪應了一聲，香梅伺候著她穿好了衣服，坐在了梳妝台前。忽然想了想，又道，「仲才人，看上去，還好吧？不少字」
「恩，挺好的。」香梅應著，手也不停，很快的幫素雪挽了發，「走的時候，還跟奴婢說笑來的。」
「那就好。」素雪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如畫啊，」林太妃看著鏡子，如畫正在幫她梳妝，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頭，「今天是不是有什麼事兒啊，一早起來，我的眼皮就跳個不停。」
如畫笑著，安慰道，「呵呵，您啊，是想太多了吧，會有什麼事兒呢。」
林太妃正欲答話，宮人來回，「稟太妃，仲才人求見。」
林太妃听了，嘆了口氣，道，「瞧吧，我就說呢，一大早的，眼皮一直跳，就沒什麼好事。讓她進來吧，我倒要看看，她要說什麼做什麼？我就不信了，胳膊還能扭得過大腿去？」
仲才人進來，既沒有跪也沒有拜，一臉怒意的看著她。林太妃摒退了下人，端起了杯子，慢慢悠悠的喝了口水，才道，「說吧，有什麼事兒？瞧你的樣子，也不是來象我請安的。
仲才人冷笑著，一字一句的說道，「今天你所做的一切，我要讓你一次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