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你都兩天沒睡了，去休息一下吧。」大玉兒見哲哲站起身的時候有些搖晃，連忙上前攙扶住。
哲哲靠著大玉兒卻是搖搖頭︰「皇上現在這個樣子，我怎麼睡得著。」
大玉兒扶著哲哲在椅子上坐好，站在後面貼心的給她錘著背︰「皇上一直不醒，太醫們又束手無策，皇上已經兩天沒出現了，宮里已經有流言在傳播。就是不知道現在宮外會不會也出現什麼不好的情況。」
哲哲嘆了口氣︰「多爾袞已經封了宮門，能拖一時就一時吧，希望太醫們能早點讓皇上醒過來。」
「姑姑，皇上從未和您說過關于那件事……」大玉兒躊躇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哲哲閉起眼楮，過了一會才搖頭︰「不管人前人後，皇上都沒有明確說過。只是你是知道的，雖然祖上的規矩是子以母貴，幼子守家財，但是真的按照祖制來，當年皇上也是……」哲哲頓了頓，「你現在不要亂想這些，好在是多爾袞在主持大局，總不會虧待了咱們。」
「我不是想這個。」大玉兒小聲的辯解到。
哲哲卻是沒有再理會她，反倒是換了話題︰「你去幫我把陳太醫叫過來。」
大玉兒福了福身，道了聲是，這才退了下去。
沒一會一直守在皇太極床前的陳賢就被喚了過來。
「奴才惶恐，給皇後娘娘請安。」陳賢跪在地上卻是有些緊張，心中暗想突然叫他來做什麼，難道是被發現了？
哲哲沒有發現陳賢額頭上的冷汗，有些疲憊的靠著椅背卻是沉聲問道︰「有什麼好惶恐的，現在這個時候不要講這些虛禮，皇上這些天都是你在診治，我現在要你一句實話，皇上的情況到底是怎麼樣？」
陳賢暗自松了一口氣，連忙又是叩了一個頭︰「回娘娘的話，奴才學藝不精，就算拼盡全力，左不過也就這三四天了吧。」
哲哲撐著桌沿的雙手卻是緊緊的抓著桌子，暴起了青筋，嘴唇抖了抖，最後卻是頹然的靠在了一邊，整個人似乎瞬間蒼老了數歲，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她才緩和了過來︰「還能不能醒？」
陳賢猶豫了一下。
哲哲卻是提高了聲音︰「能不能醒？」
陳賢第一次見到端莊賢淑的皇後如此暴怒，連忙一頭磕在地上再也不動了︰「奴才該死，若奴才給皇上施針，皇上還是能醒來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大玉兒見哲哲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連忙上前扶著哲哲，搶先問道。
「只是這樣的話，皇上恐怕就只有這一兩天時間了。」
哲哲死死的盯著跪在那邊一動不動的陳賢，似乎要看破陳賢的醫術，希望陳賢說一句皇太極還能有救。大玉兒也沒想到陳賢給出了這麼一個答案，心里卻是飛快的開始計算，是等皇太極醒來宣布繼承人還是讓他就這樣才無意識中死去，兩種情況自己能得到好處哪個比較大。
就像哲哲說的，按照祖制，自己的福臨論長論貴論幼三不靠，皇位是最沒希望的一個。可是皇太極本身也是三不靠，他都能登位福臨未必不可以。但是皇太極不喜歡福臨，若是他清醒醒的時候宣布，福臨是萬萬不可能的。但是若是醒來後迷迷糊糊，自己和姑姑在他身邊誘導著，倒是未必不可能。皇太極是不喜歡福臨，但是也不喜歡豪格和博果兒。對他來說唯一的繼承人選就是那個早夭的六阿哥。三個里選起來，福臨卻是能佔著姑姑的光。皇太極對姑姑一向敬重，就算是對海蘭珠最寵的時候也從未動過廢後的念頭。而且就像姑姑剛才說的，現在宮里主持大局的是多爾袞，三個阿哥選，多爾袞肯定是選福臨的……吧。突然想起小玉兒和娜木鐘說說笑笑的場面，大玉兒又有些不確定了。多爾袞會不會被小玉兒影響？小玉兒總是針對自己，會不會讓多爾袞避嫌？大玉兒還在那邊計較著。哲哲卻是開了口︰「你先下去，我要想一想，想一想……」
陳賢磕了個頭倒退著出去了。出了門拐進了沒人看見的角落，陳賢有些後怕的擦了把自己的頭頂冷汗，自嘲的想自己果然還功力不夠，這點場面就有些腿軟了。正想去繼續守著皇太極，卻是迎面見到多爾袞走了過來，連忙上前給多爾袞請安。
「起吧。」多爾袞倒沒避嫌，兩黃旗的人都被打發去守宮門了，但是清寧宮周圍上上下下卻都是兩白旗的人，就算被人看見，他也可以說是在詢問皇上的病情。
陳賢把剛才哲哲的問話給多爾袞復述了一遍，多爾袞沉吟了一下︰「讓你去弄醒皇上的話，你有幾分把握？」
「九分，只是這下針的話，就跟用猛藥一般，其實是在縮短時間，不過按照王爺的計劃，皇上恐怕必須得醒來一次才行。」
多爾袞問︰「從你施針到皇上醒來，得多久？」
陳賢回道︰「一刻鐘左右，不過皇上醒來後得小心伺候著，不能情緒激動，若是大喜大悲的話，恐怕會……」
多爾袞長嘆一聲︰「這大喜大悲恐怕不會，這大怒大概是免不得了。」
陳賢低著頭沒敢接話，卻說道︰「只是看皇後的意思，要不要叫醒皇上，她還在猶豫。」
多爾袞點頭︰「這個你放心，皇後那邊交給我去做。」
兩人正說著，卻是一個正白旗的士兵快速的走了過來，對著多爾袞耳邊嘀咕了幾句然後恭敬的退了下去。
多爾袞卻是看著陳賢，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去準備吧，等皇後旨意一到，馬上動手。」
陳賢一愣，知道外面的魚兒恐怕上鉤了，立刻打了個千迅速下去準備了。
多爾袞卻是把玩著手上的扳指，站在原地出神。這個扳指不是他往日慣帶的小玉兒送的那枚，而是阿巴亥留下的那枚︰「額娘，快了，你的仇，快要報了。」
多爾袞猛的握住了那枚扳指，深吸一口氣，卻是往哲哲的宮室走去。
「給皇後娘娘請安。」多爾袞按著規矩給哲哲請安，半天沒有答話，抬起頭卻是看到哲哲在大玉兒的按摩之下居然睡著了。
大玉兒對多爾袞搖搖頭，輕聲說道︰「姑姑剛睡著。」
多爾袞點點頭，卻也不再拘禮，挽起袖子坐到了一邊，耐心的等著哲哲睡醒。反正時間還早，他不急。
大玉兒有些哀怨的看著多爾袞。兩天前皇太極吐血昏迷後，哲哲和自己商量怎麼辦的時候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讓多爾袞進宮來。可是一直到多爾袞進宮，她才反應過來，現在的多爾袞和當年的多爾袞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可是自己和姑姑卻是別無選擇。外面有兵權的王爺們，只有兩白旗還勉強是向著科爾沁向著自己姑佷的。除了向他們求救，她們兩個深宮女人卻是也沒有別的辦法。
多爾袞對于大玉兒哀怨的眼光不是一點沒發現，但是他卻奇異的發現自己居然能心如止水。心中自嘲了一番自己薄情，卻也不再去想他了，現在正是大事的關鍵時刻，自己已經不敢也不能再想這些雜事了。
哲哲心里記掛著皇太極倒也是睡不安慰，只是小小的打了個盹便醒了過來，見多爾袞在下面坐著，伸手阻止了多爾袞行禮︰「都讓你不要在這麼死板了。這兩天倒是辛苦你了，我和玉兒兩個婦道人家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多虧了你。」
多爾袞也沒跟哲哲繼續多禮，卻是笑道︰「八嫂還說我多禮，現在卻是自己在跟我客氣。弟弟年幼喪母，當年八嫂待我若親子，如今讓我為八嫂分憂，哪里還能稱辛苦。」
哲哲听到他突然提起當年倒是一愣︰「跟我客氣什麼，現在前朝怎麼樣？親貴大臣們有沒有什麼異動？」
多爾袞卻是正色道︰「八嫂，我知道我說這樣的話有些大逆不道，但是忠言逆耳，我還是想跟大嫂說一句，皇上恐怕時間不多了，倒不如讓皇上醒來，親口立個遺囑，這大清才不會亂啊。」
哲哲盯著多爾袞半晌，卻是對著大玉兒說道︰「玉兒，你先出去。」
大玉兒來回看著兩人，最後只得福了一福退了下去。
哲哲見大玉兒關了門，這才對著多爾袞說道︰「多爾袞，如今只有咱們叔嫂兩個，嫂子想要你一句實話。」
多爾袞點頭︰「臣弟知無不言。」
「若是皇上說讓肅親王繼位，你怎麼辦？」
多爾袞一愣，隨即卻是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給了哲哲一個古怪的答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哲哲死死的盯著多爾袞的眼楮，似乎想從多爾袞的眼楮中看出異樣的神情來，結果多爾袞卻是一副坦然的表情看著哲哲，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
最終卻是哲哲閉起了眼楮，長嘆一聲︰「陳太醫說，若是讓皇上醒來，皇上的時間恐怕會……我不忍心啊。」
多爾袞卻是接話︰「皇上，是你的丈夫，你不忍心，臣弟明白。只是皇上不單單是你的丈夫，他還是我們大清的皇帝。」
哲哲眼角落下一滴淚水，沉默了許久才抬了手︰「你去和陳太醫說，下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