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皇 何處是光明 第二章 今朝魂安在

作者 ︰ 路遙情

猛然睜眼,面前不再是紅鸞帳,側頭看了過去,桌上也沒有紅燭,沒有喜盤,四周也沒有那些喜娘。

最重要的是,那些令蘇青憎恨到骨子里的人沒有出現在她的眼前,一切靜得出奇。

微微支起身子,蘇青掀開薄被,秀足輕輕點地,她身著純白的褻衣緩緩起身。走到窗子前,初夏的夜晚有些涼,冷風拂過蘇青的發絲,夾雜著汗水,女子凍得有些瑟縮。

圓月高掛在夜空當中,整個大地被這月色籠罩,透著和諧的寧靜與安詳,已是四更天了,再過上一個時辰,東方便會出現啟明星,用不了多久,太陽會升起。

新的一天就會到來了。

伸出白玉般剔透的素手,蘇青關上了窗子,轉身靜靜的看著房內的一切。

房間的布置都是蘇青喜歡的,簡潔,干淨,顏色也是偏淡,卻與這整座大宅子隔隔不符。

蘇青移步走向梳妝台,慢慢坐下,對著前方的銅鏡。

伸手撫上自己傾國傾城的面容,食指平靜的拂過神秘又罕見的清亮雙眸,秀挺的尖俏鼻梁,如櫻桃一般的嘴巴,往前稍稍凸出的下顎。這是一張可以讓男人為之瘋狂的臉,一張讓女人無法不妒忌的臉。因為這張臉,她被世人所崇拜,也因為這張臉,她被人欺騙,受盡屈辱,含恨而終。

重重的嘆了口氣,蘇青疲憊的閉上雙眸。

過了許久,她再次睜眼,銅鏡上映著的是清正的眼神,冷得堪比蕭瑟的夜風。

蘇青緩緩起身,走向床榻,重新躺在了床上。

她的內心在默默念道︰終于回來了,一切不過是一場噩夢!這一世,我要擺月兌一切束縛,我一定要活出自己!

不一會兒,房內便傳來淺淺的呼吸聲,暴風雨也停歇了。

不過,也僅僅是停歇而已,很快,它又會卷土重來。

蘇青這一睡,直到日曬三竿才睜開眼楮,一夜好眠。

侍女憐兒端著面盆輕輕推門而入,走到蘇青面前,朝著蘇青伸出手臂,嬉笑道︰「姑娘,今兒怎麼起得這麼早?」

扶上憐兒的手臂,蘇青微微用力便支起了柔弱的身軀,她雙眼沒有一絲的波瀾看了憐兒一眼,平淡的開口道︰「睡不著了。」

憐兒心有些疑惑,她悄悄看了一眼蘇青,暗暗忖道︰姑娘平時雖然也冷淡,但是對自己也是很好的,偶爾還會打鬧幾句,只是,這三天,姑娘竟然越來越冷淡了。

即便是心里有疑問,憐兒也不會過問的,姑娘是最聖潔的,即使是在這里。

「姑娘,我幫您梳妝吧!」憐兒試探著的說道,大概是不願這本身冷清的房間更顯壓抑。

「恩」蘇青哼了一聲,起身便著裳,步履雍容的走到銅鏡前

憐兒輕柔的抓過那柔韌透著光澤的青絲,慢慢梳著,綰發。只是一會兒,便梳成了一個漂亮的流雲髻。

小丫頭不禁看得有些痴了,她情不自禁的出聲道︰「姑娘真是美啊!」

回答她的,是整個房子的安靜,憐兒皺了皺眉頭,這樣的鴉雀無聲與整座樓閣完全不符,可是,誰讓她的主子一貫便是這種性格,太過冷清,太高傲,憐兒覺得如今的蘇姑娘,越來越難伺候了。

「去,把七弦琴取來。」惜字如金的蘇青終是開口了。

憐兒再一次皺起了眉頭,姑娘以前只是起舞,為何如今卻是想著撫琴,這一切也是從三日前開始變的,究竟是怎麼了!

只是在心中想著,一貫順從的憐兒依舊是听話的取過琴來,放到案上,她便靜靜的立在琴邊。

「憐兒,下去吧。」蘇青淡淡的聲音再次傳來。

「是」侍女點頭,往後靜靜的退出了閨房。

剛一帶上房門,蘇青便伸出手來到七弦琴上,靜靜的彈著。她不沾陽春水的十指此時顯露了出來,拇指,食指與中指的指尖全是傷痕,尤其是食指上的,觸目驚心。

而這一切都得從三日前說起。

蘇青明明是從城樓上跳了下來,她知道了那個人為了利益把自己送了出去,想到這兒輕輕搖頭,蘇青又笑開了,或許,那人從接近自己的那一刻開始,便是想著如何把自己獻出去。

可她一眼睜開,卻發現自己竟然沒有死,不但沒死,自己還在這采月樓中,身邊的一切都仿佛,只是一年前那一般。

沒有那個人,沒有那一夜,也沒有那一次的城樓之上。

這樣的一切,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仿佛是只是做了一個長長地夢,在那個夢里,她經歷了一生的酸甜苦辣,愛得入骨,痛徹心扉!

然,蘇青有一種很強烈的直覺,那不是夢!

那種被撕裂的屈辱,那種被人折斷羽翼的痛,那麼的真實。便是在蘇青醒來後,依然是久久不能平息心中那股壓抑。

撫著琴,蘇青的面上透著的,是從未有過的決絕。

既然上天給了蘇青一次重生的機會,她一定要好好把握!這一世,不論身份如何,誰也別想左右她的一生!

琴音很弱,琴聲有些生澀,有些難听。

蘇青天生就不是練琴的料,采月樓的媽媽便讓蘇青從小習舞,蘇青的舞蹈卻是極有天賦,再加上她全身透著說不出的冷傲與清艷,直直的勾魂攝魄!

可,這一次,蘇青卻要摒棄那習練了十年的舞技,青樓舞姬,在眾人面前將自己的容貌展現,無非是讓自己更快的走上夢中的那一條路!

今生,她不願再做那個只有一張皮相的京師第一名妓!

閉上美得無法形容的雙眸,蘇青的絕美的面上,一片堅定。

琴聲斷斷續續的響了整個下午,十指上又多添了好幾條細細地傷口,這三天,蘇青應付完客人之後,便關上房門練琴,從不停歇,琴弦細且堅韌,劃出幾道傷口,不過,這些蘇青卻是不在意的。

「哎呀,是誰在那彈了一個下午的琴啊!真是難听,吵死人了!」

蘇青安靜的給手上好藥後,便听到了這個帶著嬌柔,帶著尖銳的聲音。她萬年不變的面上,嘴角輕輕勾了勾。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趙婉柔!

是了,就是這個女人,采月樓的花旦,如果不是她制造的偶然,蘇青或許也不會被那人所迷惑。

「吱呀」一聲

門開了,蘇青淡淡的,步履生風的走來,面上不帶一絲表情,看著這個扯著嗓子抱怨的趙婉柔。

蘇青身材高挑,氣質冷艷,而趙婉柔卻是小家碧玉的柔弱女子,此時,趙婉柔剛一轉頭就看到了這個直直看著自己的蘇青,蘇青的眼神,莫名的讓趙婉柔發杵。

她當然知道那難听的琴聲從哪飄來的,蘇青從來都是采月樓的頭牌,這些年了,沒有一日下過,蘇青上場的每一晚都是爆棚了的,趙婉柔卻是氣不過,她就是想要挑一些蘇青的刺來挖苦她。

蘇青平靜的說道︰「就是我彈的,以後我還會天天操練,你若是覺得吵到了你,讓你睡不著了,可以不用睡,起來練舞也是好的,畢竟,你的舞姿實在是需要改進!」

這是蘇青這三天說得最多的一次了,她說完就轉身回房去了,而那嬌小的趙婉柔也被這萬年冰山的一句話說得懵了,她杵在那,久久不能回神,過了很久,久到她的腿站得有些麻了,趙婉柔才反應過來,蘇青是在說自己舞技太差,比不上她。趙婉柔面上一片煞白,她的眸子傳出恨恨的眼神,好你個蘇青!

關上房門,蘇青靜靜的靠了一會,她的雙手緊握,豐滿的嘴唇緊抿,目光是冷冽的。這一次,我要改變情景,我們永遠都不要相見!我要先下手為強!

采月樓的白天很沉悶,也很安靜,只有蘇青房中不純熟的琴聲微微旋繞著。

這一個白晝又在生澀的琴聲中過去了,所有的姑娘們紛紛起身,帶著剛剛睡醒的起床氣,一陣一陣的腳步聲,哼哼唧唧的謾罵著,過了一會兒,便能聞到一陣陣的煙味,這些晝夜顛倒的姑娘們,有一些已經開始服用五石散了。

五石散,這是一種讓人無比興奮的藥劑,采月樓多的是,各式各樣,應有盡有!

憐兒又推門進來了,她低低說道︰「姑娘,媽媽說今晚會有貴人要來,叫您好生打扮著呢!」

重生後第一個令人討厭的人,要出現了呢!蘇青嘴角輕輕揚了揚,帶著一絲嘲諷,只是轉眼,她的面上又恢復了平靜,優雅的聲音就傳了出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憐兒稟告完後,悄然退了出去。

蘇青靜靜的听著房間外,漸漸地喧囂聲,她的雙眼露出一絲的危險。

是了!今夜,便是六月初十。

她清楚地記得這個夜晚,這一天,朝中遠在番地的武安侯回到京城,武安侯,世襲侯爵,這個人卻是不學無術,整日只知道吃喝嫖賭。

記憶中的這一晚,武安侯硬是不顧及,硬是要蘇青陪他喝酒,還在自己的身上亂動手腳,當時的蘇青,因為害怕得罪朝中權貴,逼著自己坐到武安侯邊上,忍受了一晚的委屈。

而委曲求全,換來的,只有無邊的恥辱!

手慢慢收緊,蘇青的眸子已化為利劍。

這一世,她再不會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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