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初夏之交，時晴時雨，氣溫卻一直攀升。
下雨天，囚牛山下靈犀路13號。
鐘芹身穿一件黑色露肩小背心，從冰櫃里取出兩支雪糕。「咦」的一聲，鐘芹恰看見了一具完全密封的玻璃盒子。
盒子里面的清水已經凝結成冰，凍著一枚青隻果，煞是好看，鐘芹伸手取來。
此物入手甚沉，極冷，凍得手生疼，險些月兌手砸落。
鐘芹從旁邊的餐桌上拿來一張餐布墊手，一並拿著，赤足走上二樓。
烏絲漸長，已經垂肩，鐘芹懶得梳理，披頭散發，看起來有點蓬亂。
鐘芹走進二樓畫室，吃吃笑起︰「小詩妹妹，別畫了，停下吃東西。」
畫室里堆了十幾副畫架，夾著考生的畫卷，小詩左手端墨盤，右手持畫筆，在畫架前穿梭，修飾畫卷。
小詩瞧見鐘芹手里拿著的玻璃盒，略吃一驚，伸手欲奪回來。
鐘芹閃身避開，問道︰「這麼寶貴，是什麼來頭？」
小詩書寫道︰「快還我，這是某人送我的禮物！」
「禮物？說到底，就是一個青色的隻果——」腦海中念頭一閃，鐘芹突然憶起什麼事物，盯著托在掌心、精致包裝的青隻果懵了半響，遲疑著問道︰「小詩，這個是不是我以前給你的那個？」
小詩笑而不答，從鐘芹手里奪回隻果，奔去樓下冰櫃繼續冷藏。
鐘芹心底流淌著一股暖意，喜色溢于言表，咬著一支雪糕在畫室來回溜達。小詩回到畫室後繼續作畫，卻時不時地以手腕磨蹭胸脯撓癢，引來鐘芹好奇。
鐘芹忍不住問道︰「最近總見你這樣，怎麼了？」
小詩專心作畫，沒有回應。
「把衣服月兌了，讓我看看。」
說完，鐘芹以貝齒咬住雪糕，將另一支雪糕放旁邊的桌上，走到小詩身前，伸出雙手去撩小詩的衣衫。
小詩怕癢，笑著扭腰避開，跑遠躲避鐘芹的魔掌……
在畫室里玩鬧了一陣，兩人並肩站在一副畫架前。鐘芹端墨盤，小詩持畫筆，兩人一手各拿一只雪糕。
瞧見小詩咬著雪糕，雙眉不展，一對杏目始終盯著眼前的畫卷，聚精會神，遲遲不動手，鐘芹問︰「這副畫怎麼啦？是不是沒有希望了？」
小詩面帶微笑，回望鐘芹一眼，依然紋絲不動。
端詳片刻後，小詩舌忝了一口雪糕，抬手在畫卷原來的基礎上添了廖廖幾筆，掩去原作的不足，看似與先前幾乎毫無差別，手法卻有了顯著的改善，原作者所要表達意境被淋灕盡致地表現出來。
小詩粗描淡寫，匠心獨運，哪怕是親眼目睹，轉瞬之後也未必能夠看出他著墨的痕跡。
繪畫是件損耗精力的活計，尤其是到了精致細微之處。小詩松了一口氣，十分滿意自己的修飾，之後去了右手邊的畫架前。
鐘芹鑒賞能力有限，隱隱覺得前後稍有一絲異樣，卻不懂其中門道，說不出所以然，吶吶道︰「看來看去，還不是跟先前的差不多，畫了等于沒畫。」
小詩化腐朽為神奇，平凡無奇的畫作經過他的點楮之筆，上升到嶄新的高度，風格獨特，已遠遠月兌離了原先的水準，甚至可以拿出台面辦成畫展，被學校錄取自然是綽綽有余。
兩人從史老師那里帶回將近一百份畫卷，除了被判定沒有任何希望而無奈放棄的二十幾張，小詩幾乎都有染指。
鐘芹覺得小詩玩得有點過火，「小詩，我不懷疑你畫畫的能力。這些圖畫都被你添了幾筆，應該差不到哪里去。這回，你救了一批初中生，史老師可要被你害慘了，我倒想看看他如何收場？」
小詩指著桌上放著的一堆畫卷，在一張白紙上書寫道︰「我看中的都在那里。」
鐘芹走過去一數，訝然道︰「三十九張？」
「我不會放棄他們的，其他考生的命運就交給史老師吧。我想，他可能一個都舍不得，除了那些被我扔掉的。」
「總共是三百多個美術考生，史老師最多也只能掌握五十個名額。這樣算起來，倒也公平。你把每一張都畫得美美的，給他弄點麻煩也好，叫他長長記性。居然敢誘惑你轉去他的藝術班，他想得美！」
鐘芹走近摟緊小詩，正色道︰「小詩，答應我，你不會離開我。」
小詩平眉微蹙，做思考狀，面掛詭笑，書道︰「很難說。」
「別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小詩不置可否，抬手就要畫下點楮之筆。
鐘芹鳳眼圓瞪，佯裝生氣，把小詩的臉龐端舉面向著自己。
兩人四目對視，鐘芹以命令口吻說道︰「我不許你去藝術班！」
小詩笑了笑，做出應諾她的口型，又以筆帽磨蹭胸脯。
鐘芹問︰「癢？」
小詩點頭應是。
「把手拿開，我幫你撓。」
小詩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這里？還是這里？」
小詩以筆帽指明方位。
「這里？！」鐘芹乍呼一聲，愣了一陣，而後格格笑起︰「——好吧！」
當鐘芹的手指一觸及敏感部位，小詩如觸電般全身一顫抖，下意識地避開。
「別動！」
小詩書道︰「癢！」
「廢話，我不幫你撓撓，能不癢麼？」
小詩哭笑不得，「你一撓，我越癢，更難受。」
鐘芹長眉微沉，只得作罷，啐道︰「那你自己撓吧！」
小詩繼續作畫，鐘芹端著墨盤在旁邊守著。
鐘芹突然問起︰「這些畫值錢麼？」
小詩頓了一頓，用畫筆在白紙上寫道︰「藝術作品的價值不好確定，涉及的因素十分龐雜，波動很大，有人認為一文不值的作品，其他人卻認為價值連城——」
「得了。」鐘芹不想听小詩長篇大論的書面語，抓住他的手，道︰「你就直說吧，這一張畫值多少錢？」
小詩低眉頷首，默默考量面前這個經過自己修飾的畫作，多添了幾筆。
「如果簽上我的名字，拿到歐美市場直接做為原創行畫銷售，最低是兩千美元。」
鐘芹瞠目結舌，乍道︰「兩千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