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鮮妻 最新章節 第334章 兵行險招

作者 ︰ 桂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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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蜻蜓,她好狠

她不僅是當著全家人的面把潘雲祺的事情抖落了出來,她甚至直接把此事舉報到了皇宮。大義滅親做到她這個份上,也算是前無古人了。

潘雲祺披枷帶鎖的給帶走了,任小謝夫人哭斷了肝腸也留不住片刻。等到官兵走了,她立時披頭散發的拔出發簪沖到張蜻蜓面前,「你這惡毒婦人,害死我兒子,我跟你拼了」

「我忍你已經夠了」張蜻蜓連從前表面的謙和忍讓也不再有了,將小謝夫人一把開,厲聲斥責,「你還好意思罵我惡毒?跟你比起來,我哪點沾得上惡毒二字?雲豹小的時候你拼命慣著他,敗壞他的名聲。等到我進了門,你又處處刁難于我。大嫂生孩子的時候,你費盡心機想把她們母子弄得一尸兩命。就連你自己親孫子他娘,你利用完了人,不也活活把人給害死了?」

她冷笑連連,「不過老天還是很公平的,你這樣的壞心眼,現在終于得到報應了。想想你這麼多年,費神巴力的做這些事情,不就是想讓你自己的親生兒子繼承整個潘府?可惜啊,你那個兒子實在是太不爭氣了。讀了那麼多年的書,考個功名還是靠的作弊。想發點財,也是稀里糊涂給人拐去干那種掉腦袋的買賣。你現在怨我害了你兒子,怎麼不想想你自己這個做娘的是怎麼教他的?你自己沒把人教好,現在惹出禍來反而來怪別人,這是哪一門子的道理?」

「你滾滾我們潘家不要你,我再也不要看到你」小謝夫人被她在傷口上重重撒了一層鹽,心痛自責內疚懊悔得無以復加,卻怎麼也找不出更多的話來辯駁。

嘁張蜻蜓眼角都懶得掃她一眼,「你讓我滾?你憑什麼讓我滾?你這麼心思惡毒的婆婆,把兒子都送上斷頭台了,還有什麼資格在這里教訓我?」

「你閉嘴吧」潘秉忠氣得頭暈目炫,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縱是你婆婆再怎麼不好,也輪不到你一個晚輩在這里說三道四的。你今天還沒鬧夠嗎?出去」

「我偏不」張蜻蜓鐵了心要和一家子杠到底了,「從前她欺負雲豹,欺負我的時候,你們怎麼不說話?現在她的兒子做錯了事,要連累全家問斬了,我好心好意去舉報了,是為了保住一家子性命,你們不感激我,反而都還來怪我,天下哪有這樣不講道理的事情?」

「是,我就是不講道理了」潘秉忠給她氣得無法,口不擇言的道,「你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頂撞長輩,就憑這一條,我就能把你趕出家門」

「是麼?」張蜻蜓冷冷瞥了爺爺一眼,「那我勸您還是三思而後行。畢竟到皇上那兒舉報小叔的人是我,現在爺爺您把我趕出家門了,讓皇上怎麼想?旁人怎麼想?難道真的是潘家有了包庇之心,所以才如此容不下我?」

「你……」潘秉忠伸手指著她,渾身抖成了篩糠,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就見他往後一仰,氣暈了過去。

幸好潘高氏站在一旁,趕緊拽住,「老頭子,老頭子你怎麼了?」

潘雲龍揚起手來,差點給了張蜻蜓一耳光,可是手抬起半晌,卻看著她咬牙閉目不躲不閃的樣子,是怎麼也落不下去。最終長長的嘆了口氣,先扶爺爺回房了。

潘秉忠只是一時氣急攻心,暈了過去,掐著他的人中按揉一陣,便悠悠醒轉過來。醒來之後,禁不住老淚縱橫,「我們潘家究竟是做錯了什麼事,怎麼竟惹出這樣的事來?」

小謝夫人也在旁邊哭,「全是那丫頭最壞要不是他,雲祺怎麼會落到今天的下場?公公,您老人家快想想法子,想想法子救救雲祺吧」

潘秉忠緊緊的盯著她,緩了緩胸中的氣息,然後吩咐,「雲凱,你扶我起來。有拐棍沒,給我拿一根。」

潘雲凱不知何故,將爺爺扶起。拐棍平常雖然兩個老人家不用,但家里卻是有備著的,就在牆角。

卻見潘秉忠坐直之後,運了好一會兒的氣,忽地掄圓了胳膊,拿著拐棍就重重抽在小謝夫人的身上,「都是你教的好兒子,你看看他把全家害成什麼樣兒了?你現在還有臉怪雲豹媳婦?如果不是你兒子做錯了事,旁人又有什麼可說的?雲豹媳婦罵得對,這麼多年我們都沒有管過你,憑什麼現在還來怪她?全家最壞事的就是你了,最不應該接進門的人就是你」

小謝夫人徹底給打懵了,連躲都不知道躲,腦子完全空白了。

公公在說什麼?在說全家最不應該是接進門的就是她?怎麼會是她?怎麼會是她為什麼婆婆還在附合?她在附合什麼?為什麼所有的人看著她的目光里都充滿了鄙夷與厭惡?

她什麼都听不到,只看得見四周的人原本都將聚攏在她身上的目光又移開了。潘秉忠站了起來,柱著拐棍就帶著全家的男丁往外而去。

他們要去干什麼?小謝夫人想問,但嘴巴張開了,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她想跟上去,但腳步卻一點都不听使喚,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一大群人鬧哄哄的出了門,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

「娘你怎麼了?」還有一個人沒走,是潘雲霏。

看著小謝夫人這副失魂落魄,如木雕泥塑的模樣心下有些慌張了。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都毫無反應。潘雲霏有些慌了,用力的掐了一把,才讓她猛地回過神來。

因為疼痛,耳朵才從極遙遠的地方開始被灌進各種聲音,可為什麼還是這麼靜?

「雲霏,雲霏他們人呢?」

潘雲霏給她抓得痛了,「娘,娘您輕點您想問誰?爺爺他們說要去領罪,姐姐陪袁姑娘回房了。」

「那你哥呢?」小謝夫人不假思索的就問起來,心里卻存著一個期盼,似乎那一切都只是一個夢。

潘雲霏被她怪異的眼神看得有些心里有些發毛,「哥哥,哥哥不是被帶走了麼?」

「被誰帶走了?誰敢帶走你哥」

「娘您別嚇我」潘雲霏都快嚇哭了,「哥哥剛去了大理寺,那不是您也看到的麼?」

「我也看到的?」小謝夫人喃喃自語著,空白的腦子里終于又跳出一格又一格的畫面。她的兒子被帶走了,她的公公在打她,所有的人都在指責她,說她不好。

小謝夫人忽地一個激靈,不敢再想下去了,象抓著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抓著女兒的手,「雲霏你說,娘其實沒錯對嗎?你哥是我親生的,我當然要疼他些,這也是人之常情,對吧?我好好的教他念書,好好的養他長大,你哥也是個很爭氣的孩子,並沒有象你二哥那樣調皮搗蛋,他是個好孩子,對吧?就是他犯了一點點的小錯,那也是別人害他的,不是他的錯,對吧?」

「娘」潘雲霏也不願意再听親娘的強辯了,「明明是哥錯了,就是錯了。您為什麼一直袒護他?從小到大,只要二哥犯一點小錯,您總是弄得全家皆知,可是哥犯了錯,您卻半句話也不許人說。哥哥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他也是當爹的人了上回就是科舉舞弊,這回更好了,居然勾結外人干下這樣的勾當。就算我是他親妹子,我也要說一句,確實是他錯了他貪財、、心術不正,現在不僅害了他自己,還害了我們全家您回房好好想想吧」

最後一線希望,就這麼破滅了。小謝夫人頹然癱坐在地,所有的信念都灰飛煙滅了。

潘家上下籠罩在一片詭異的沉靜里。

袁麗嫦內心更是震驚不已,誰也不曾想到,二少女乃女乃居然以這種方式發泄著對小謝夫人,對潘雲祺,又或者是對整個潘府的不滿。

但也同樣因為是張蜻蜓是主動檢舉,所以皇上開恩,並沒有提取除了潘雲祺以外的人到堂。可因為事關重大,潘府被更加嚴密的封鎖起來了。

除了當場听說過這個消息的各位主子,就連潘府的下人們都不清楚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只看見潘雲祺被人帶士兵走了,卻不知是出了什麼事。

畢竟是私采礦藏的重罪啊還是天下兵馬大元帥的府上的公子,竟然做出這等事來,那是不是意味著潘家有了反心?

而張蜻蜓這麼做,到底是出于自保,還是為了讓皇上另眼相待,把自己收回宮去?袁麗嫦很困惑。

她難道就未曾想過,她這樣的所作所為,反而有可能會激怒皇上,讓皇上對潘家產生更大的疑心麼?

只要張蜻蜓不說,這些事原本都是可以私下解決的。可是她說了,還直接捅到皇上面前去了。這樣就一點挽回的余地沒有了。張蜻蜓不是一個蠢人,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她這麼做了,還害得她自己現在已經和整個潘家勢同水火。如果說潘雲祺重利忘義很可惡,那她為了一已之私,出賣整個家族,豈不更加的讓人深惡痛絕?

將來就算是潘家無事,但張蜻蜓想在潘家好好過下去,只怕都是極其困難的事情了。那她為什麼,會甘當一個出賣家族的罪人呢?

想不通,袁麗嫦真是想不通。

為了請罪,潘秉忠帶著全家的男丁都緊隨其後去了大理寺。

盧月荷來到張蜻蜓的院子,沒有通傳就徑直闖進來,把丫頭們全都攆下去,帶著淚痕,無比痛苦的看著她,只問一句話,「為什麼?」

張蜻蜓背過身去,「該說的我都已經在大廳上說完了。就好象大哥為了不願意讓你傷心,拒絕皇上的賜婚,我也要為了保住自己和雲豹,做些我覺得應該做的事情。」

話已至此,還有什麼可說的?拭去臉上淚水,盧月荷失望的轉身,只丟下一句,「你自己想好怎麼跟雲豹解釋吧。」

等她走了,屋中才傳來低低的隱忍的啜泣聲。丫鬟們都不敢上前,站在門前等候吩咐。直到蕭森大踏步的進來,才打破了這難言的肅靜。

「麻煩去請下二少女乃女乃,說我有急事要見她。」他的口氣很急,臉色也不太好看。

「不見」屋里傳來的聲音略有些沙啞,卻仍是熟悉的,只是多了一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讓人寒心,「轉告蕭統領,他和那幫子兄弟在我府上已經呆得夠久了的,去問問他們,是否也該回去了呢?現在這時節,加一個人可不是加一雙筷子這麼簡單。潘府外已經有了皇上派來的大隊官兵,總不會這麼多人還比不上他們幾個吧?」

蕭森窘得臉色一陣紅,一陣青的,原本想好的話也一字都說不出來了,但待要與她爭吵,卻又到底是在人家的屋檐下,還蒙她照拂多時。但若是要再忍氣吞聲的呆下去,那實在不是血性男兒能做出來的事情。

「二少女乃女乃,您不用趕,我們這就走。只是走前,我想求您一件事。您之前同意把綠枝許配給我的,我想把她一並帶走,可以麼?」

「不可以你說我把綠枝許配給你,可有文書文契?若是沒有,就不要在這里胡攪蠻纏」

蕭森氣得無法,狠狠的一跺腳,走了。

張蜻蜓從窗戶縫里斜覷出去,吸了吸鼻子,開始喚人,「來人,給我打盆熱水,再讓廚房做一碗熱熱的湯面送來。」

丫鬟們不敢大意,很快就忙開了。只是張蜻蜓自有孕後,吃東西難免挑剔一些,尤其是這湯面,不能稠也能稀,不能太過油膩也不能太過清淡。要調得鮮香適口,湯美面滑,還是榴喜更拿手一些。

張蜻蜓近來氣不順,廚房里的事情可更要小心,故此榴喜親自拿火腿肉片精心烹制了一碗面湯送來。

可潘二女乃女乃吃得仍是很勉強,「把榴喜喚進來,成天這麼幾個菜式翻來覆去的吃,問問她還有什麼新花樣。」

于是,在大伙兒同情的目光中,榴喜賠著小心進來說話了。

問了一些天南海北的吃食,張蜻蜓似乎心情好些了,推說身上燥熱要洗澡,打發小丫頭們去給她燒水。

此時二人的神色才為之一變,張蜻蜓收斂了那副不耐煩的神色,輕聲問,「怎樣?」

榴喜點頭,沉穩的答,「二女乃女乃放心,已經辦妥了。」

張蜻蜓略松了口氣,卻又蹙眉道,「成不成就在今天晚上了,你可千萬要當心。」

榴喜微笑著示意她放心,「二女乃女乃別擔心,奴婢就是豁出這張臉面,也會把事情辦妥的。」

張蜻蜓頗有些感動的看了她一眼,「榴喜,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

「奴婢不用問。因為奴婢相信二少女乃女乃是好人,您連奴婢這樣的人都能容得下,怎麼可能真去害什麼人?縱是的話,那肯定也是逼得沒法子了,那奴婢就更應該幫你了。回頭您一高興,奴婢的好處可更多呢」

張蜻蜓扯動嘴角,勉強笑了一笑,「沒想到這時候,你居然是最信我的人。只是一會兒,可要委屈你了。」

「奴婢不委屈,二女乃女乃您有苦說不出,才是真委屈。」

張蜻蜓眼圈微紅,誠心誠意說了句,「謝謝你,榴喜。」

榴喜點頭一笑,那笑容竟是說不出的溫婉可人,蛻去了從前那些矯揉造作的輕浮俗艷,現在的她,真正活得象個自尊自愛,也讓人喜歡的女人了。

張蜻蜓暗自吸了口氣,象榴喜曾經遭遇過那麼不堪的一切都能重新站起來,自己這點小小委屈又算得了什麼?

沉住氣,端起面前未吃完的湯碗用力的擲向地面,摔得粉碎張蜻蜓相信,遲早,她也會把這些不好的過去全部拋棄。若是真的錯了,那所有的過錯就讓她一人來背

這也算是,還了潘家,還有大哥大嫂他們待自己的一片真情。

冬夜漫漫,井水沁涼。

把最後一件衣裳擰干,掛上晾衣繩抖平晾上,綠枝長出了一口氣,背著手捶捶酸痛的後腰,再咬牙慢慢的彎下,將洗衣盆和棒槌堿土收起,不覺自嘲,真是太多年沒干過這樣的粗活了,一天下來,渾身累得幾乎快散了架,手腳都不象是自己的了。

不過身體一閑下來,止不住的疑問又浮上心頭,二女乃女乃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洗了大半天的衣裳,已經足夠讓綠枝冷靜下來思考問題了。相處這麼多年,張蜻蜓是個什麼人,她再清楚不過。

雖說現在的她與從前的她區別確實很大,但張蜻蜓並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更不是一個會無理取鬧的人。雖然有時脾氣大了些,急了些,但是非黑白還是很清楚的。尤其是對她好的人,她更不會輕易辜負。

可是今天的事卻處處透著古怪,先是故意跟大少女乃女乃嗆聲,後來又把自己趕來洗衣裳,把周女乃娘和彩霞打發出府。蕭森之前還過來非常氣憤的說,自己和那幫兄弟也給她轟出府去了,連應承他們的婚事也變了卦。

這些事里分明透著不尋常,而且又是從章泰寅回來時的那晚才開始的。難道說,是發生了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逼得張蜻蜓不得不出此下策?

正皺眉沉思著,忽听小丫頭們在議論,「听說沒有,剛剛二少女乃女乃又發脾氣把榴喜姐姐給罵了一頓,連碗都砸了,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了。」

「就是呀,我剛過來時,見榴喜姐還躲廚房里哭呢。」

「呀,是綠枝姐姐回來了?還沒吃飯吧?給你留了飯的,你快去廚房吃吧。」

「放心,二女乃女乃已經睡了,沒事的。把東西給我吧,你快去吃飯。」

綠枝道了謝,把衣袖放下來,去了廚房。果然看到榴喜紅著眼楮,蹲在灶邊也不知在想什麼。

「榴喜」綠枝輕拍她的背,不提自己的難處,先安慰起她來,「別難過了,二女乃女乃可能最近遇上愁事了,大家都多擔待著些吧。」

榴喜轉眸,「你不怪她?」

綠枝輕輕搖了搖頭,在她身邊的小杌子上抱膝坐下,一面烤著濕漉漉的鞋襪,一面低聲道,「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總覺得二女乃女乃不是那樣的人。她對我好了十幾年,就是偶然發發脾氣,也是應該的。」

說著,她的眼圈也紅了,不過很快就振作起精神,跟她擠了擠眼,「你不是給我留了吃了麼?快給我拿來,我真餓了。二女乃女乃常說,天大地大,吃飯最大。餓著肚子那可是什麼事也辦不成的」

榴喜也笑了,「二女乃女乃果然沒看錯人。」

綠枝心中一凜,看著她的眼光變了。

榴喜回頭看看門外無人,附在她耳邊道,「現在二女乃女乃有一件事要咱們去辦,萬一失手給人拿住,就是打死也不能說,你敢去麼?」

去綠枝就知道,張蜻蜓不會無緣無故的把她趕去洗衣裳。只要還肯用她,證明二女乃女乃還是最信任她,她又豈能不去?

榴喜從懷中掏出一張圖紙,就著爐光給她看了,「那一會兒,你就跟我去老爺的書房偷這個」

蕭森帶人走了,可潘茂廣的書房門口還是有人在上夜值守的。只是今晚上也不知是怎麼了,兩個小廝都不約而同的鬧起了肚子。一個一個跟比賽似的往茅廁跑,可這又是什麼大毛病,發作時天又晚了,想要去找人來代班也找不到了。

但這兩個小廝卻極是盡忠職守,就算已經這樣了,還堅持一個去茅廁時,另一個一定留下來看守。

榴喜跟綠枝使了個眼色,她微微點頭,趁一個人剛回來,另一個人還沒去時,從花叢後站了出來,「二位兄弟忙著呢」

「喲,是綠枝姐姐呀,你怎麼過來了?」

綠枝故作赧顏上前,「我是想問問,嗯……你們有沒有什麼法子和蕭統領聯系上的。」

綠枝和蕭森的關系,是大家都知道的。而她受罰之事,他們也听蕭森抱怨過了,所以此時綠枝來問,也算是合情合理。

「綠枝姑娘,你不必太擔心了,蕭統領肯定還在京里,我們雖不知怎麼和他聯系,但回頭問問大少爺,應該是不難找到人的。」

綠枝更加羞怯了,「我就是不好意思麻煩大少爺,最近二少女乃女乃脾氣不好,我怕讓她知道了又生氣。嗯……你們可不可以幫忙,就說是他拉了東西下來,給你們收拾了,再托大少爺轉交?」

這個沒問題,二人立時答應了。

要說起來,張蜻蜓那邊的丫鬟婆子們還是很不錯的。待人和氣不說,行事也大方得體。雖然二女乃女乃不會叫人辦點事情就打賞,但若是真給她辦了事,她底下的人卻經常會幫著他們補個衣裳做雙鞋襪什麼的。若是有些頭疼腦熱,去找他們那兒的人來代個班,甚至于抓副藥都沒有二話。這些事兒雖小,但有時卻比直接給錢更暖人心。

綠枝見他們應了,很是高興,當即就說要回去拿包袱,然後瞧他們兩個氣色不好,關切的問,「你們是不是不舒服?」

「可不是?也不知是吃壞了什麼,鬧肚子呢噯喲,姐姐,我不跟你說了,我得去了」

又一個小廝跑了。

綠枝抿嘴一笑,跟剩下的那個道,「你們怎不早說?我那兒就有治月復瀉的藥,我一會兒去給你們帶幾顆來。」

「那可太謝謝你了。」

沒事兒綠枝笑著應了,回身走了。為了把戲做真,她還當真回房收拾了給蕭森做的兩樣針線,又寫了封短信,這才帶著藥出來。只是又從廚房里端了兩碗榴喜早準備好的熱米湯,擱了點糖,一並帶去。

兩個小廝感激不盡,「真是太謝謝姐姐了,還想得這麼周全,正覺得餓呢,您就送這個來了。」

不客氣。綠枝微笑著等他們吃完了,才忽地想起,「呀,我忘了,大夫曾經囑咐過,這藥吃了,人會有些犯困,你們還上夜呢,一會兒可得撐著點。」

兩小廝想想,還真怕自己睡過去了,于是等綠枝走後,提了個馬桶進來。約好一人上半夜,一個下半夜。先就有一個睡過去了,爾後另一個正強打精神硬撐著,忽地只覺嗅到一陣香風飄來,很淡,正詫異著天寒地凍這是什麼花,人已經不知不覺的給迷倒了。

榴喜不敢大意,捂著口鼻又拿迷煙燻了一陣,直到听到二人的鼾聲如雷,才和綠枝從陰影處鬼鬼祟祟的鑽了出來。

「怎樣?」忽地,從她們背後躥出來一個身影,唬得二女魂都差點飛了。

定楮一看,卻是張蜻蜓,裹著一條玄黑的斗篷,也悄無聲息的模了出來,把聲音壓得極低,「你們放心,我在屋子里也點了迷香,沒人知道我出來。」

綠枝眼角暗抽,心想自家的二女乃女乃實在是有做宵小的天份,把這些迷香用得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可既然好不容易費這麼大的勁進來了,那就別費話,趕緊找吧

三人模進書房里,開始四下里一陣翻騰。動作還不敢太大,怕把東西弄亂了,回頭給人察覺,只能極其小心的就著一支特意剪短了燈芯的小蠟燭四下找尋。可幾乎要把書房翻遍了,也沒瞧見要找的兵符在哪里。

綠枝急得鼻尖都快冒汗了,「這到底藏在哪兒了?會不會有什麼機關暗道?」

榴喜听她這麼一說,立即轉移了目標,開始掀牆上的畫,搖書架上的花瓶,又敲地下的磚,可怎麼還是沒有呢?

見她二人跟沒頭蒼蠅似的忙得團團轉,張蜻蜓也跟著瞎忙了一時,卻忽地在看到牆上掛著的軍刀時頓住了身形,想了一想。

潘茂廣可是天下兵馬大元帥,依公公那個性子,都能直接在晚輩面前承認自己的劍法不如大兒子,這麼一個坦坦蕩蕩的人有可能在書房里布置什麼機關暗道麼?

絕無可能。

那他若是要放些最珍視的東西,會放在哪兒?

張蜻蜓幾乎是本能的低頭,目光落在那張寬大的書桌上。書桌上放罩著筆墨紙硯,天天擦拭得一塵不染。桌面光潔,一覽無余。

舉著蠟燭低頭細看,卻在書桌邊沿的雕刻花紋中發現了一道明顯粗些的刻痕,再一細看,卻怎麼好象是個縫隙?

張蜻蜓下意識的伸手去拉,卻又紋絲不動。可她直覺這地方有問題「你們快過來看看,這是怎麼回事?」

綠枝覺得奇怪,「二女乃女乃您掏桌子干嘛?」

可榴喜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伸手在旁邊刻花那兒模了模,竟拔出一支木雕的活動花來,而張蜻蜓心有靈犀的再一拉那里,抽出一只小小的屜斗,里面放著一只錦盒,連把鎖都沒有。打開一瞧,不正是那塊兵符?

張蜻蜓驚喜莫名,「榴喜,你怎麼知道這麼弄?」

榴喜也很高興,「從前老爺曾經賞過我一只黃楊木的首飾盒,也有這樣類似的機關。」

張蜻蜓還怕勾起她的傷心事,沒想到榴喜全不介意,反而催促著她,「姑娘,東西找到了,咱們快走吧。」

張蜻蜓點頭,將兵符揣進懷里。又依樣把書桌恢復原樣,三人小心翼翼的溜出了書房。剛出院子,忽地瞧見腳步聲響,還有燈籠亮光,是潘秉忠他們回來了。

張蜻蜓只覺頭發皮發麻,潘茂廣的書房離正院極近,萬一給發現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她們無論是跑回去,還是想離開,都極有可能給人發現。

心中一緊,當機立斷的就把兵符塞進榴喜懷里,「你快回去綠枝,你跟我掩護。」

榴喜一貓腰,貼牆根快步跑了。

「什麼人?」潘雲龍听覺極其敏銳,已經察覺到了這邊有人。

低聲說了句對不起,張蜻蜓抬手就給了綠枝一個耳光。一面放重了腳步,一面怒斥,「你這丫頭,真是不知好歹,大半夜的把我哄出來,還說有什麼不得了的事情要跟我說,原來竟是想引我去領罰?我做沒做錯事,還輪不到你來評論」

綠枝會意,苦苦拉著她的衣袖勸道,「少女乃女乃,您就去跟老太爺老太太認個錯吧,您現在還有身子,他們不會怎麼罰您的。只要您說幾句好話,他們會原諒您的。」

「夠了」張蜻蜓怒不可遏,「你以為你是誰?不要以為我平常對你好點,就忘了自己的奴才身份。你要再這樣,可不是洗衣裳這麼簡單的了,我隨時可以把你賣出去」

然後,她轉過頭來,冷冷看著在不遠處听她們說話的潘雲龍,「大哥不是說這些天都去軍中住麼?這是回來拿行李的?」

潘雲龍給噎得說不出話來,張蜻蜓一轉身,氣勢洶洶的走了。可大冷的天,手心里卻直攥出兩把熱汗來。

好險

等她走遠了,潘雲龍給夜風一吹,忽地覺出不對靜來。

弟妹這深更半夜的跑出來就為了綠枝跟她說話?沒道理呀,綠枝這丫頭到底有什麼本事能把張蜻蜓拖到這兒來才讓他發現?

他留神左右一看,這里離老爹的書房最近,張蜻蜓沒事跑到這里來能打什麼主意?或者說,她其實是擔心他們遲遲不歸,所以過來瞧看?

從本質上,潘雲龍是不願意相信弟妹是出于惡意才舉報的潘雲祺。這件事雖然對潘家的影響很大,但是反過來一想,卻也未必是沒有好處的。

皇上本來就一直忌諱潘家勢大,想找個理由削弱老爹的勢力,之前一點小打小鬧完全動不了潘家的根基。可是這回的事情就不一樣了,潘雲祺犯下的是株連九族的死罪,如果皇上最後允許潘家將功折罪,那麼也正好有個現成的借口了。

其實此事就是潘家不說,吳德也遲早會咬出來。不過原先潘雲龍打算的是,讓潘雲豹把此事的證據都帶回來,再一舉揭發吳德,告他一個誣陷之罪,讓潘家月兌身。

而張蜻蜓的做法只是多了一步,便是把潘雲祺拱手送了出去。這麼做,雖然是自揭其短,但有可能,也是一個轉機。

因為有了張蜻蜓的大義滅親,所以皇上的態度還算不錯。他們一家去大理寺請罪時,宮里特意派了小太監出來傳話,說是待事情查明之後,會有一個定論。在此之前,只是讓他們別聲張就完了。

這就說明皇上的態度還是不想把事情鬧大的,如果不鬧出來,那潘家自然不會受到多大的牽連。不過也有一種可能,皇上只是顧忌著潘茂廣還在邊關,所以暫且隱忍不發。

潘雲龍越想越傷腦筋,越想越糊涂,不明白張蜻蜓為什麼好端端的會挑這樣的時機來發難,若是她心里當真不痛快,跟他們明說不好麼?為何一定要這樣?

算了算了,理不清,索性就不理了。

再說,元宵就快到了,他回軍中也是應該的。每年正月十五,京城全年唯一可以晝夜燈火,不閉城門的日子。所有百姓都可以自由出入,觀賞花燈。大伙兒是開心了,可是對于軍人來說,這份職責可是不輕。尤其現在的九門提督潘茂廣還不在京城,身為他的長子,潘雲龍也想多分擔一些事務,算是替老爹盡責了。

現在只盼著潘雲豹能快點回來,也許有他在身邊,弟妹的真正心結就能解開了。要不然,女人的心事還真難猜

搖著頭,背著手,潘雲龍一路回房了。今晚城門已關,他就是想走也走不了。收拾了行李,在書房歇了一晚,次日天還沒亮就卷鋪蓋走人了,免得讓張蜻蜓看到又說他沒信用。

至于看管書房的小廝,早起時可著實嚇了一跳。他們怎麼就睡著了呢?幸好書房里並沒有什麼不對靜,于是二人也就放下心來。想著綠枝提醒過他們,這藥會讓人好眠,便也忘了那迷香的味道。

想把綠枝拜托的東西交給大少爺,可大少爺已經走了。但沒有關系,都在京中,讓家里的下人過去時,一並帶去就完了,誰也沒太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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