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夢翩然 天下風雲出我輩 第3章 江州城外(3)

作者 ︰ 夏文暄

林中的兩人根本不知道外面的變動,完全沉浸在林內的世界。兩人明明就是初識,卻像認識了很久一樣,不問對方姓甚名誰,家在何處,也不問對方何時離開,只如分離許久的老友般相談甚歡。

連續幾日,兩人白日里談論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晚上便秉燭淺酌,暢談縱橫經緯,徹底忘記了林外世界的種種。有時喝醉了,迷迷糊糊中一起躺在床上睡了,第二天醒來也沒有絲毫不好意思,只是相對而笑,各自起床洗漱。

「第一次見到姑娘時,以為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一點都看不出姑娘會下廚。」凌灝看著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目光中微露贊許。

這已經是他到林中的第七天,這七天以來他沒有吃到過兩道相同的菜肴,雖然食材不多,但卻總能被她做出不同的花樣。

「下廚還有固定的樣子?古人有言︰‘君子遠庖廚’,我可是區區一女子,不算應該遠庖廚的人。」聶清然歪頭一笑,清秀的面龐帶上了幾分可愛,「我也不是常住此處,食材備的少,閣下可要贖罪。菜色是沒辦法了,不過酒應該算好酒吧?」

她拿出一個月白色的瓷瓶,在她眼前晃了晃,給兩人各斟了一杯酒。

此時月上中天,柔柔的月光灑滿竹林,又映在杯中碧色酒水中,別有一番風味。

「這酒的香味。」凌灝端起酒杯,放在鼻端輕嗅片刻,又淺酌一口,「很別致,竟讓人產生人生苦短,珍惜眼前的感覺。味道清香甘冽,細細品來開始是歡愉之感,只覺美麗無比,後來卻慢慢變成剎那芳華無可挽留之憾,直到最後已是苦澀萬分,卻又留戀不已。妙極!妙極!飲酒無數,卻還是第一次品味到如此妙境。姑娘的酒,實在妙甚!」

在林中數日,都是喝的這種酒,他一直覺得這酒的感覺很奇妙,就是不知道那個看似淡雅實則狡黠的女子會給這個酒取個什麼名字。

「閣下果然是懂酒之人。」聶清然微笑著起身道,「這酒名為一現釀,若是平日飲來,與一般酒水無異,甚至還比不上普通酒肆中賣的燒酒。這幾日閣下運氣好,飲此酒所需的酒引恰好開了。閣下可有興趣一看?」

「哦?還有這種稀罕事,我定然要看看了。」凌灝欣然起身,隨聶清然轉過小屋。

眼前的景象讓他大開眼界,小屋後一大片空地上開滿了白色的花朵,在月光下隨風搖曳,陣陣淡香隨之溢出,難怪最近飲酒時經常聞到不知名的花香,連帶著酒也芬芳許多。雖然已相處數日,但他卻沒有在這竹屋周圍走動過,不知道這屋後還有這麼大一片花圃。

「曇花?」凌灝訝然問道。

「正是,這花叫望月優曇,與一般曇花不同,它一生會開花兩次,第一次是種下的第六年,意寓著六道輪回,一次輪回一場繁華。第二次開花則是三年後,代表著人生三世,緣劫盡散。剛剛那酒正是由這片曇花三年前所開之花的花蕊釀造,雖說是六道輪回,但卻只有人之一道才最令人留念,而只有歷經三生三世才能完全體味其中苦甜。所以六道輪回之蕊所釀的酒,只有以人之三世的香才能引出其中妙處。」聶清然緩緩說道,明亮的眸子中染上了幾絲愁緒。

「望月優曇。」凌灝慢慢咀嚼著這個名字,半晌後笑道,「名字倒是好的,就是意境過于傷感。人生也確是如此,我等凡夫俗子只能在這萬丈紅塵中苦苦掙扎。不過如此良辰美景當前,我們為什麼要說這些傷感話,想那些煩心的事。既然有美酒,不如痛飲一場,管它什麼六道三生,宿命輪回。」

「閣下倒是灑月兌。」聶清然爽聲一笑,眼底愁緒盡失,「回前院吧,菜都要涼了。」

凌灝點點頭,隨她回到前院入座。菜肴已微涼,但也不失美味。兩人推杯換盞,言笑晏晏,談笑江湖朝堂趣事,言道各派武學短長,興起之時還起身比劃兩招,好不痛快。

不知不覺間桌上已經空了十多個酒瓶,兩人也有了些許醉意,菜肴碗盤已是一片狼藉。

聶清然倒了一杯酒,舉杯朝凌灝一笑,白淨的雙頰染上兩團酡紅,醉眼朦朧間別有一番媚態。她仰頭飲下杯中酒︰「這幾天本來心中有些煩悶,不過有幸遇上閣下,先是比音律,然後又陪我飲酒,暢談各方趣事,這幾日過得十分痛快,那些煩心的不愉快全沒了,真該敬閣下一杯。」

「姑娘可是折煞我了。」凌灝臉頰也染了幾許粉紅,雙眼卻仍是清明如昔,「我不也蒙受姑娘款待,吃了好幾天的美味佳肴,還喝到了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妙酒一現釀。而且這幾日與姑娘交談也十分投機,讓我這被俗事纏身的濁人輕松不少。很久沒有這麼放松過了,姑娘才是我的貴人。」

「既然閣下這麼說,我們豈不是扯平了。」聶清然又喝下一杯酒,嘴角笑容逐漸擴大,「真是痛快,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古人誠不我欺。」

凌灝但笑不語,只是看著她一杯又一杯的灌酒,眼中卻越發清明深邃,偶爾也為自己斟上一杯酒,淺淺輕酌,不像聶清然那樣牛飲一通。

聶清然也不看他,只顧自己喝酒,直到醉的趴在桌上毫無形象的呼呼大睡。

凌灝嘴角微勾,卻又幾不可聞的輕嘆一聲︰「借酒消愁愁更愁,姑娘這般聰慧的人也不懂這個道理麼?何必作踐自己,白白浪費如此美酒。」他起身走到聶清然身前,不管什麼男女之防,抱著她朝屋內走去。

第二天一早,凌灝睜開雙眼,伸手揉了揉太陽穴。一線釀的後勁很大,昨晚雖然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卻感覺到了頭昏腦脹。等清醒會兒後,他抬起頭搜尋聶清然的身影,看遍不寬敞的竹屋後卻一無所獲。

這幾天都是誰先醒誰去做早飯,可能去做早飯了吧。凌灝想到這個可能性。

他起床整理好衣衫後,走出屋子,一眼就看到了竹桌上壓著的紙條,清秀縴細卻又不失傲氣的字體,正是出自聶清然之手︰

家中有事,先行一步,有緣再見。另,早飯在爐上。

凌灝淡淡一笑,收起字條,走去爐邊,盛了一碗粥,就著桌上的咸菜吃起來。雖然她說白粥而已,本就沒什麼味道,但他煮的粥和她的手藝卻有天壤之別。她的粥稠而不黏,香濃可口,他的粥卻清單寡味,水米分明,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想到這一層,凌灝忽然笑著搖頭,暗道︰這幾天總是吃她做的飯菜,恐怕回去之後看不上眼府里廚子所做的東西了。

喝完粥,他自覺的清洗了鍋碗,又滅了爐里的火,朝林外走去,沒有半點留念。放松了七天,外面要處理的事怕是堆積成山了。

就在此時,一只乖巧的白鴿落在凌灝的肩頭,右爪上綁著一個小小的竹筒。他抽出竹筒,取出里面的紙條,只掃了一眼,原本還輕松的表情立馬變得嚴峻起來。他握緊紙條,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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