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倚天屠龍記(全本) 第十七章 怎知伊人病膏肓 之 昆侖西華子

作者 ︰ 予雲

這日太陽已經落山許久了,只因頭頂一輪明月高懸,照得群山一片清幽,三人便在馬上隨便吃了些干糧,沒有歇息。

快要轉過一座藏青色的大山時,張無忌突然听到後面數里外有馬匹奔馳而來,不由眉頭皺了一皺,在這種荒無人煙、野獸出沒的大山里,會有什麼好人策馬狂奔?難道是強盜追劫自己三人來了?這條路乃是中西通商要沖,盜匪作亂,為害不淺,倘若他們不來作惡便罷,否則,便順手除去,以絕大患。想到此處,便沒動聲色。過了一會兒,韋一笑也听見了,咦了一聲。

輝月使見他倆的馬匹步子慢了下來,正欲發問,卻也听到了動靜。劫匪她見得多了,劫匪劫財,還幾乎沒有不劫色的,因此她每次都是被劫的目標之一,由此,她心中既感氣憤,也感刺激興奮,當下模出了聖火鐵令,微微放緩了馬蹄。

約模一盞茶時分,後面的追騎便現身了,張無忌凝目望去,當即微吃了一驚,只見當先一騎身著黃色道袍,肥肥胖胖,依稀便是昆侖派的西華子,而他身後兩步遠的一騎,青衫勁褲,當然便是閃電手衛四娘了。

看到是他們,張無忌微愣了一下,一時還不敢確認,待再近了了一些,不但確認是他倆,還認出了他們身後七八丈遠的昆侖派現任掌門司徒余!

司徒余或許是昆侖派建派以來最注重外表形象的掌門,今日看來是在追擊西華子和衛四娘,仍然同二十多名男女弟子一道渾身煞白,在這藍幽幽的月色之下,顯得既飄乎,又瀟灑,這比當年每每出行,身後必有一左一右手捧鐵琴長劍的童兒的何太沖還要酷、還要拽(對不起,這是現代詞語)。

司徒余身材矮小,體重輕,騎術精良,跑在眾弟子之前;西華子一百四五十斤的體重顯然壓得馬兒快吃受不住了,他後面的衛四娘都不得不時時略略收韁,否則便要撞了上去。這時小路當中出現了一塊桌子大的石頭,西華子遠遠看見,拉引馬韁,饒了過去。衛四娘卻因為猛然發現前方有人,暗暗提防,沒有及時發現前方的攔路石,她座下的馬匹也被西華子的馬匹擋住了視線,危急中差點迎胸撞了上去,那馬急拐過去,四踢便踏入了路旁的亂石中,急勢難以收拾,差點側翻了出去。便是這麼緩得一緩,司徒余已經近了兩三丈,只見他站離馬鞍,右手猛力一揚,一枚雞蛋大的鐵球便向衛四娘的背心擊去。衛四娘極力地控制馬匹之中,听得腦後風聲,忙向左讓身,但司徒余的功力何等高明?又借助馬的沖力,擲出的鋼球當真又快又猛,衛四娘避過了後心要害,但終究避不過去,右肩胛骨中球,當即骨肉內陷,身體再也控制不住,撲下馬去。

巨大的沖力令衛四娘在地上翻滾了一丈多遠,在亂石中摔得頭破血流,左胳膊從小臂處斷裂,白生生的臂骨穿出了皮肉來。那一鐵球擊碎了她的肩胛骨,震裂了右肺葉,咳嗽連連之下,鮮血也噴了出來。

西華子耳听得身後師妹驚呼落馬,當下緊拉馬韁,退了回來,想要救人,但這時司徒余已經飛身離鞍,借助馬勢飛躍上了那塊巨石,再一躍,攔在了前路,其余弟子立刻四下散開,包圍了西華子衛四娘二人。

自在和田被司徒余發現行蹤後,他們已經被追了數日夜了,此刻已是筋疲力盡,信心盡喪。西華子自知今夜無論如何也逃不掉了,師妹到底同他情深意重,在最後的一刻實在不忍死在兩處,所以雖然回頭必死,卻還是回了。他武藝差師叔甚多,此刻斗志盡喪,躍下馬後連站立的力氣都快沒有了,于是就此坐倒在衛四娘的身邊,將她抱在懷里,扶正了她斷裂的胳膊,雙目不禁滾下淚來。

司徒余終于志得意滿,不禁仰天哈哈大笑,道︰「昆侖孽徒!本掌門繼位,你二人不思歸附效忠,反謀叛逆,落到如此地步,還有何話可說?「

臨死關頭,西華子情知哀求下跪都沒用了,索性將心一橫,圖個死後留名,切齒道︰「我恩師鐵琴先生過世,作為掌門大弟子,本該繼承恩師衣缽,奈何你姓司徒的狼子野心,強行掠奪,卻來說我西華子叛逆!罷了,都怪我西華子學藝不精,今日落到你的手里,要殺要刮,隨你便了!「

衛四娘半昏迷中听到師哥這番豪言壯語,心中當真又是激動又是歡喜,不禁將臉頰緊緊地靠在了西華子的懷中,埋怨道︰「師哥,你不該回頭的,如此害得你也陪著我一起死……」

西華子緊緊地摟住了她,在她耳畔哽咽道︰「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話,反正活不了,你我二人便死在一起!」

西華子的一番話說得司徒余不怒反笑,眼前這個道士師佷摟個女人頗不像話,但他自己也不檢點,是以倒沒有想到以此來譏諷他們。如今這二人說甚麼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了,貓捉老鼠的心理令他也不舍得立刻下手殺了他們,反而損起了鐵琴先生何太沖來︰「你掌門師傅?那個何鐵琴麼?我掌門恩師還在時,他便慣會捧個音質拙劣的鐵琴彈些歌唱些曲,勾引派中老少女弟子,真實的本領卻稀松平常。恩師過世後,若非斑師姊仗著幾位師姑撐腰鼎力助他,他又怎能奪了我的掌門之位?當年若非我僥幸月兌逃,還能活到現在麼?天可憐見,竟讓他倆雙雙橫死異鄉,當真老天有眼啊!哈哈哈哈!」

听到司徒余辱及恩師,衛四娘當即噴出一口血去。抹了血跡,她切齒罵道︰「奸賊好生無禮!想我昆侖開派祖師何祖師號稱琴劍棋三絕,世人皆尊稱為昆侖三聖,何等氣概?我輩弟子不能盡傳師祖神技本已十分慚愧無地了,怪也只能怪我等資質拙劣,不能將昆侖絕學發揚光大,卻怎如你這奸賊當眾詆毀誣蔑祖師神技?將我掌門師伯苦練的琴藝肆意糟蹋,該當何罪!奸賊你如何能夠擔當我昆侖派掌門?教導全派弟子?」

司徒余適才得意忘形之下,一時間竟忘了昆侖開派祖師也好彈琴的事,竟正好被衛四娘抓住話柄,當中臭罵,心中立時怒氣勃發,殺氣頓起。正當他冷笑中欲揮下「殺」的手勢時,猛听大弟子魏行大聲喝道︰「昆侖派家事,外人不得靠近,請速速離去,否則休怪我等無禮!」

原來是張無忌等三人引馬走過來了。

西華子在張無忌心中的印象甚是惡劣,一看是他,張無忌都想轉身就走的。但此人在他心中留下的印象又實在太深了,自己初回中土就遇上他,後來雖人海茫茫,光陰荏苒,卻還是總會遇上他,而且每次他留給自己的印象都不淺,雖然每次都沒有好印象,但略一回味,這也似乎算得上是一種緣分,所謂惡緣難解,便是到了這個荒蕪人煙的萬里邊陲,卻還是遇上了他,而且,正是大難當頭。

本來他門內的家事,張無忌也不想管,但見到衛四娘中招落馬,西華子竟然出乎意料地回頭去救她,令張無忌頗為感動。這兩個人,受世俗教門所限,半生相好都只能偷偷模模的,現在落得如此,也算得上是一對苦命鴛鴦了。思腑到此,張無忌決定救他一命。

對于韋一笑而言,別說是西華子,便是整個昆侖派,都沒有任何一絲的好感,他們發生窩里斗,自己正好樂得看熱鬧;反倒是輝月使最近春心暗動之下,見了這對中年男女臨死之際這般景象,感動得幾欲落淚,不待張無忌有所表示,她便拉轉馬頭,回頭準備救人了。

此刻到了這麼邊遠的地方,張無忌早已不另行裝扮了,但幽幽夜色之中,司徒余等人哪有張無忌及韋一笑的目力?是以遠遠地他們只看到模模糊糊三騎人馬,只道是當地滿山尋丟失牲口的牧民,也沒有在意。

那名弟子的一聲大喝,令司徒余抬起的手暫時頓了頓。韋一笑原本不太情願地走在張輝二人之後的,听到那後生小輩如此口氣,不禁來氣,立刻提韁躍馬奔到了最前面,嘿嘿怪笑道︰「我等就是走近了,你待如何?」

听到此言,昆侖派諸弟子刷的一聲,盡都拔出了寶劍。魏行厲喝道︰「你等是何人?報上名來!」

韋一笑笑道︰「憑你也配問我等的姓名麼?」

此言听得昆侖群弟子同時大怒,呼啦啦,一起拉馬涌到了前面,二十多道目光一齊瞪向了三人,只待司徒余一聲令下,搶上去便將這傲慢無禮的家伙砍成肉醬。只有兩名年齡最幼的女弟子躍下馬,伸出長劍抵在了西華子的胸膛上,以防此人乘機逃跑。

這時三人走近了,司徒余猛地認出了張無忌,心中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此人在蓮花峰獨戰玄慈空智等數大高手的情景,令他久久難忘,自己苦練半生,尚不及他半個指頭,當真令他常常神傷,自嘆命苦,此刻竟然在此處見到了他,心內怎能不發亂?不過他心里雖翻江倒海,面子上卻看不出甚麼來。怕弟子們不知深淺,出口得罪了此人,便連忙抱拳呵呵笑道︰「我道是何人,卻原來是明教教主張教主尊駕啊!小徒無知,請張教主海涵那!」

張無忌抱拳笑笑︰「司徒掌門客氣了。」

听到張無忌的名頭,本已閉目等死的西華子猛地睜開眼來,伸長了脖子大喊道︰「張公子!張公子!救我!救我!我是西華子啊!」

他這般一喊,兩名女弟子立刻同聲喝斥,長劍一挺,刺入了半寸,但西華子哪顧這些?連喊不休。

司徒余大怒,殺人的手勢立刻揮下,那兩名女弟子得令,長劍雙雙下壓。西華子不愧是昆侖前掌門大弟子,危急當中抱著衛四娘仰天躺倒,著地一滾,那兩柄長劍在他身上劃了兩條血口之下,避過了致命一刺。兩名女弟子這樣都沒刺死西華子,面上不禁一熱,一起躍上,雙劍交刺而去。

眼見情勢危急,張無忌一邊大喊︰「請劍下留人。」一邊向韋一笑做了個救人的手勢。韋一笑當即電閃而出,眾人只見一道灰影數閃之間,便如一陣風般躍過頭頂了。當當兩聲,那兩名女弟子手中的長劍一齊飛了出去,叮叮兩聲,釘在了不遠處的山壁上,眾人錯愕之中,只听嘿嘿一聲笑,韋一笑竟挾了兩人自左側山壁飛蹋而過,奔向張無忌了。

這般神乎奇技令所有的昆侖弟子一齊大驚失色,司徒余抬起的手久久不能放下,直到韋一笑奔到張無忌面前,將兩人擲到張無忌馬前,他才深吸了一口氣道︰「這位想必便是輕功絕世無雙的青翼蝠王韋一笑了?今日當真令鄙人大開眼界!佩服佩服!」

韋一笑洋洋得意地嘿嘿一笑,躍上馬背。救西華子他沒興趣,但借個事由在人前顯露絕世輕功,卻向來是他的一大嗜好。

張無忌抱拳道︰「貴派家事在下本是不便插手的,但這位西華道長與在下有過數面之緣,在下實不忍眼看他如此殞命,是以斗膽替他二人說個情,還請司徒幫主能夠夠念在你們師出同門的情面上,暫且饒了他們二人一命!」

此時的張無忌早已不是初上光明頂的張無忌,說出話來惹人笑了。听到這些話,不光司徒余感到為難,他的那一大群男女愣頭青弟子,也沒有一個敢開口說不。

司徒余心中瞬間做了無數遍權衡,最終還是認為同張無忌乃至明教翻臉動手是為不智,再說就西華子這塊料,只要自己在世一天,他就別想跳起來,殺他只是為立威解氣而已;再再說張無忌豈能總罩著他?衛四娘重傷之下必逃不遠,我只消使喚幾名弟子尾隨著他們,隨時可取他們性命!于是呵呵一笑,抱拳道︰「張大俠仁義過人,在下早有耳聞,沒想到果然如此,哈哈哈哈,本人今日便賣張大俠一個面子,饒了他們一條狗命!現下這兩人便交給張大俠了,咱們日後再見,在下定當設宴款待張大俠一行,還望大俠到時賞臉!」

說罷再拱手,張無忌微笑抱拳,道︰「如此多謝司徒掌門了!請!」

司徒余最後一拱手,帶領門人施施然去了。

張無忌下馬查看了衛四娘的傷勢,替她封穴止血,化解於氣,內服外敷了他二人自帶的昆侖金瘡藥,接續斷臂,就近折了灌木來綁縛停當,見昆侖眾人早已走得沒有蹤影了,便起身告辭。誰知西華子竟通地翻身跪倒,抱住了張無忌的大腿苦苦哀求,願意此生永遠追隨張無忌,做牛做馬來報答張無忌的救命之恩!

司徒余的用心,西華子怎能不知?只要離開張無忌,他們保準活不過明日正午!另外,自師傅死後,司徒余進犯,自己便如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前幾日糾集了幾位往日要好的師兄弟,同上昆侖伺機刺殺司徒余,奪回掌門寶座,可是沒想到這司徒余精明之極,反害得那些師兄弟丟了性命,自己同衛四娘倉惶逃命,他終于自知再也沒有翻牌的希望了,此刻天可憐見,武功與勢力天下無雙的張無忌竟然發善心救了自己,就是給他做條狗,以後的前途也還要強過做昆侖派掌門啊!只要博得張無忌的信任與歡心,到時要奪回昆侖派殺了司徒余和他的全部黨羽,還不是易如反掌?這可比投靠神秘兮兮不知是人是鬼的神衣門受其支使轄制強多了!此時不趁熱打鐵拼命攀附,更待何時?

將心比心,西華子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會有人黃袍加身也不穿的。是以一股混個開國功臣的心思瞬間便涌上了心頭,越想越覺有理,越想越興奮!

西華子的懇求令張無忌直感哭笑不得,今後自己安家落戶,或許會需要個家僕婢女什麼的,但西華子這尊邪佛實在太大了,他可用不起。當下婉拒。韋一笑直接哈哈大笑。最後待西華子痛哭流涕地說只要離開張無忌,司徒余馬上就會殺了他們,張無忌救人也要救到底的話,張無忌才勉強讓他們騎馬跟在身後,一起西行。待過得兩日,他們自行離去,方才一起上路了。

衛四娘受傷很重,不能獨自乘馬,又不能劇烈顛簸,帶著他倆,幾人的行程立時慢下了許多,這下便連一直深深同情衛四娘的輝月使也急了。但這兩人總是咬牙拼命堅持,寸步不離三人,每每停下休息,西華子又總是奔上奔下,拾柴燒火,打水做飯,拾掇馬匹,等等等等,什麼活兒都搶著干,當真像個忠誠老實的奴僕一般將眾人伺候得好好的。韋一笑常常故意刁難折辱他,他也從來都是逆來順受,笑臉相迎,一副只要讓我相隨,我的性命便是你的了,想怎樣都隨主子的意思,這下,就連韋一笑都有些不忍趕他們走了。

後來果然發現有司徒余的弟子尾隨,離得雖遠,但只要他能監視張無忌,豈能不被張無忌發覺?張無忌心下暗怒,提氣將來人呵斥了兩句,那幾人離張無忌等人足有一里多地,高山相隔,每每連人影都看不見,可張無忌的話音怎地就能如在耳邊響起,震得腦內嗡嗡作響,心窒頭暈之下,好半晌才恢復過神智來。惶恐之下,哪敢再跟?忙回去復命了。

張無忌暗運了謝遜的獅子吼,又不似謝遜那般內力發散,凡是附近的人都受影響,他凝聚了一股真氣,將這聲音以喇叭形傳播了出去,傳到那幾人那里,也只他們左右數里受影響而已,韋一笑等人只聞其聲,其余的感覺就沒有了。

眼見沿途偶遇人者,再無中土人士,張無忌心中更加焦急難耐起來,終于一日無法忍耐,將西華子一通大罵,帶領韋一笑、輝月使打馬飛馳而去了。幾日相隨,西華子已經得知張無忌此次前往波斯是為救一位女子,而那名女子,西華子和衛四娘都是見過的,西華子盤算,要令張無忌收留自己,必得先立功,好在自己年輕時曾在西域以及波斯傳過道,學得不少胡語,正好一用!衛四娘對張無忌的成見早無,又欲報恩,當然贊成西華子的計劃,于是頂著傷痛,不惜翻越重重雪山冰峰,前往波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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