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倚天屠龍記(全本) 第十五章 西去小昭在何方 第二節

作者 ︰ 予雲

張無忌奇道︰「何事?」

劉伯溫道︰「第一件,便是張公子曾經乃是我家教主,曾經力挽狂瀾,獨抗六大門派,保全明教;大鬧萬安寺,救曾為敵人的各路豪杰于危難之中,當真英雄無敵,豪俠無雙!」

張無忌搖頭笑道︰「這些事剛好教張無忌遇上,便是從私情上講,也不得不舍命而上而已,算不得甚麼。尤其做教主,更是趕鴨子上架,不得以而為之,更不值一提。」

劉伯溫笑道︰「張公子不必太過自謙。這第二件事麼,便是張公子少林寺大退元軍,並將兵法奇書傳于徐達徐將軍,英勇豪邁,大度識人!」

張無忌道︰「兵法奇書,當以為國為民的英雄將軍得之,這也沒什麼,況且,徐大哥對張無忌尚有救命之恩!」

劉伯溫點頭續道︰「這第三件麼,卻是更加難能可貴,世所難能了!」

張無忌很好奇︰「到底何事?」

劉伯溫捋須沉吟道︰「徐壽輝公然叛教稱帝,公子想必已經听聞了罷。」

張無忌點頭道︰「正是。」

劉伯溫道︰「公子可知其中的原因?」

張無忌嘆道︰「想必是張無忌令教眾大失所望吧……」

劉伯溫搖頭道︰「張公子可曾想過這天下由誰作主最為合適?」

張無忌搖了搖頭︰「只要能夠驅逐韃虜,還我山河,令百姓過上安居樂業的好日子,何人做皇帝都可以!」

劉伯溫道︰「假若徐壽輝當皇上,公子反對麼?」

張無忌道︰「雖然他公然叛教,但只要他能仁德愛民,惠及天下,張無忌卻也沒什麼可反對的。」

劉伯溫道︰「那麼其他人呢?」

張無忌道︰「都是如此。」

劉伯溫道︰「公子自己呢?」

張無忌道︰「張無忌從未有過奪天下,坐江山的非分之想。」

劉伯溫道︰「那麼教中還有其他人有如此非分之想麼?」

張無忌苦思許久,慨然道︰「人心隔肚皮,張無忌猜不透。」

劉伯溫道︰「明教數十年無主,便內亂了數十年。眾位頭領雖然武藝高強,都窺覷教主之位,但要說到奪天下坐龍庭,卻未必有這個雄心壯志。以前沒有,張公子做了教主之後,他們則更加沒有了。唯一大有此心的頭領,便只有一個和尚。」

張無忌奇道︰「先生說的是彭瑩玉大師?但我看不像啊?他一直是我衷心欽佩之人,怎會有僭越之心?」

劉伯溫搖首道︰「彭大師一世英雄,確然毫無僭越之心。但他一直在找尋明主,試圖效仿子牙孔明,助他奪了江山!這個人後來他找到了,便是公子你!」

張無忌重重地嘆了口氣,道︰「本人卻無此意,教大師空廢苦心了。」

劉伯溫道︰「明教眾大頭領盡皆江湖草莽,所行的都是江湖之事,常常便將沖殺疆場封城佔地看得小了。人人心頭想的都是如何練高自己的武藝,有朝一日在人前稱雄,覓那一點小小的得意。便將舉事造反、沖陣殺敵的小事交給了最低等的兄弟們去干,其中的大事小事,都沒有興趣過問。僅僅只是哪里失守死人了,大伙兒一聲長嘆,哪里攻城掠地,大敗元軍了,大伙兒又是一聲歡呼,至于明教何以一下子從數萬教眾發展到了百萬,總教卻茫然無知,從不管這些人的糧餉住所如何安排,從不管這些人傷殘戰死後的撫恤如何安排,便是連個起碼的花名冊,總教也沒有一份。可見,明教佔山為王做土匪是綽綽有余的,但奪天下坐江山麼,卻還數張士城、張國珍之流。」

一番話說得張無忌頻頻點頭,拱手嘆道︰「明教確實乃是一江湖幫派教會而已,四處舉義只為反抗暴元,殺富濟貧,替天行道!何敢妄圖攝取高位,貪圖富貴?」

劉伯溫道︰「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唯獨不能為了自己,這便是大俠為何不能取江山的道理了。于是明教百萬教眾,能稱得上江湖豪俠的,難以超過百人,除了這百人以外,全是普通低級教眾,包括韓世充、芝麻李、徐壽輝、朱元璋這些當世英雄!豪俠們大可無所謂,功成身退,繼續修習高深武功,有教眾貢著,自也不愁吃喝,但其余百萬教眾呢?卻如何是好?不奪天下佔土地,兄弟們吃甚麼,喝甚麼?再者,即使打下天下你不坐,讓與別人,又有甚麼皇帝能容忍一個擁有百萬教眾的幫派勢力存在?明教依然還是朝廷傾力剿滅的對象!豪俠們來無影去無蹤,神通廣大,或許不怕,芝麻李、徐壽輝、朱元璋之流,則不得不凜然自危了!所以眼睜睜地看著總教沒有希望,各路諸侯只得各尋出路,徐壽輝便自立為王,讓總教還是做他的總教,做他的英雄豪杰,徐壽輝卻要打天下做皇帝了。」

張無忌嘆道︰「徐壽輝叛教,說來還是我張無忌的錯了。」

劉伯溫搖頭道︰「不是公子的錯。公子本就無心取天下坐龍庭,大公無私,豪爽灑月兌之至,何錯之有?錯的,只是大家的志向不同罷了。」

張無忌搖頭嘆息道︰「但他卻殺了彭瑩玉大師,這件事,他須抵賴不過。」

劉伯溫道︰「他想叛教,彭大師自然是一萬個不同意的,是以,徐壽輝自然要殺他!」

張無忌道︰「便僅此事,總教須不能輕饒。」

劉伯溫道︰「現下徐壽輝天完剛立,帳下能臣猛將如雲,急不可拔,但此事倒不須煩勞總教費神。劉基推算,徐壽輝必活不過來年。」

張無忌道︰「何以見得?」

劉伯溫道︰「徐壽輝帳下養得一狼一虎,豈能久之?到時天完必將內訌,自相殘殺,人心離散,朱元帥自江東起兵必可全殲之!」

張無忌道︰「這一狼一虎指的是何人?」

劉伯溫道︰「狼者倪文俊,虎者陳友諒!」

張無忌對倪文俊不熟,只知他是徐壽輝帳下第一謀事,軍中地位尤在彭瑩玉之上。陳友諒則太熟悉了,听到此人的名字便忍不住牙根發癢。只听劉伯溫續道︰「陳友諒雖能稱之為虎,心狠手辣,文武雙全,胸懷大志,但其人器小氣盛,大業之中必多疏漏,兵敗身亡是早晚之事!」

張無忌沉思點頭。

劉伯溫道︰「明教傳自波斯,原本如佛道般,向以傳揚教義,引人向善為主,可後來教中武林高手越來越多,發展到後來,便儼然變成了一尋常江湖幫派,教中高手一心研習武藝,疏于教義,全教上下幾乎早將那教內的經籍典律拋之腦後了。」

此言不假。張無忌嘆息道︰「正是如此!張無忌雖做教主時日不短,但于明教的教義,確是極少鑽研,至今仍一竅不通,說來也慚愧!」

劉伯溫笑道︰「非公子一人而已,教中上下,或許僅楊教主、冷副教主二人省得一二而已,其余人,尤其如彭大師、說不得大師、鐵冠道人、朱元帥等人,本就非佛既道,他們更不會把甚麼摩尼明尊當回事,更何談甚麼研讀波斯典籍?嘿嘿,近數十年來明教四處舉義,看似紅火熱鬧,其實卻是很多人打了明教的幌子,頭上縛條紅巾便自稱為明教弟子,捅了簍子自有明教大家承擔,佔了城池便自立為王,于明教何干?便如徐壽輝、韓山童、郭子興之流。便是我家朱元帥、徐大將軍、常大將軍、花將軍等等也沒有一個是真正的明教教徒!」

張無忌想起漢水中遇到常遇春的事來,道︰「常大哥當是真正的明教教徒罷。」

劉伯溫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常將軍乃是回人,自小信奉的乃是回教,便是伊斯蘭教,同明教沒有半點干系!他所以身在明教,僅為反抗暴元,拼殺疆場而已!劉基雖是一介書生,足不出戶卻頗曉天下事︰現下波斯同中土一樣,也在反抗暴元,我們叫舉義,他們稱之為聖戰,除了要趕走暴元外,一切異教都將在所難免。波斯絕大多數人都信奉伊斯蘭教,而明教只是一個隱于深山鮮有人信仰的神秘教派而已,此次或許……」說著搖了搖頭,為張無忌續上了茶水。

張無忌猛地想到前不久小昭才坐上波斯總教教主之位,剛剛西歸,不會便正好踫上大戰吧?那可……

劉伯溫道︰「中原到波斯遠隔數萬里,道路艱險,即使咱們有余力,也是鞭長莫及,何況現下我中土明教自身尚且危機重重,朝不保夕。波斯明教存亡,只得由天意決定了。過不多久,自會有消息傳來,公子倘有故人在波斯,也必吉人天相,公子不用過于擔心的!」

此時張無忌心里想的卻是,如若小昭當真有難,我去不去救她?如果去,敏敏又怎麼辦?她如今已經身懷有孕……但于情于理我都應當去;于情于理,我又難以去!如何是好?

劉伯溫搖首道︰「說著說著,便說得遠了。常言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有所取,必有所舍。這便是我佩服公子的第三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張無忌搖頭重重地嘆了口氣。

劉伯溫續道︰「公子能夠功成身退,慨然禪讓!視權力富貴如糞土!這一點非大聖大賢難以做到!劉伯溫衷心欽佩!日後定當效仿!」說著起身抱拳深深一揖。

張無忌辭去明教教主,知道的人,除了趙敏,在張無忌面前不是反對便是深深惋惜,沒想到今日終于被人大加贊賞,心中的感慨,當真無以復加!當下忙扶劉伯溫坐下,道︰「先生言重了!張無忌哪里敢稱功成身退,實在是自覺難以勝任大位,方才禮讓賢能的!」

劉伯溫道︰「明教瀕臨危亡之刻,公子力挽狂瀾,短短數年,便發展壯大,繁榮鼎盛,從所未有!自然算得上‘功成’二字的!公子不必過謙。」

張無忌道︰「明教發展雖快,但正如先生所言,各路義軍往往都是打了明教的幌子舉義,並非真正的明教教徒。明教在外人看來雖為龐然大物,教眾百萬有余,其實只是一盤散沙,各路義軍各自為政,均不受總教約束。」

劉伯溫笑道︰「敢問公子平生之志向。」

張無忌道︰「驅逐韃虜,還我山河。」

劉伯溫點頭道︰「這便是了!各路義軍舉義,除了官逼民反、無法為生,為的大多正是公子所言的八個字!張公子做教主期間,做的最大的大事便是為明教正名,改變了世人對明教一慣以魔教視之的看法,這才天下歸心,轟轟烈烈舉義!要完成公子的志向,憑公子武藝再高,一個人也是永遠做不到的,但如此一來,用不了多久,公子之大志必成!這便是公子的豐功偉績!」

張無忌輕嘆道︰「但願果真如此!」

劉伯溫道︰「說句不中听的話,明教終歸乃是江湖教會,做江湖的事憑明教高手如雲,綽綽有余;但做帶兵打仗安天下的事,明教眾頭領中,卻鮮有這個人才。便是公子沒有讓位,各路義軍要自立稱王,公子也是沒有什麼辦法的。因為公子不會忍心同室操戈,帶領屬下回頭殘殺自己族類的。但听之認之,又難以服眾,是以公子選在明教鼎盛時期禪讓,實為明智之舉!」

此言的確逆耳,但事實確然如此。張無忌點了點頭。

劉伯溫續道︰「楊教主才高學深,但無甚志向,但求得過而已;冷副教主倒是難得人才,但性格未免怪異了一些,行事易處極端,量才施用固然極佳,但若身登高位,未免會弄得人心不安,最終眾叛親離。」

張無忌忙點頭道︰「對了,听說冷先生最近將總壇遷至了福建泉州,還大開殺戒,連說不得大師、吳勁草、顏垣二位掌旗使都處以了極刑!是否當真如此?」

劉伯溫點頭道︰「確有此事。說不得大師口無遮攔,在明尊座前破口大罵教主副教主,砸了香案;吳勁草則利用采礦煉金打造兵器之便,除了給教中供貨之外,還悄悄賣給明教對頭張士城、張國珍等人,暗地里大發不義之財,擒住他時,他的密室內都堆滿了金銀財寶;顏垣則在攻城之後強佔了一戶大戶,將城中俘虜而來的數十青年女子養于園中,貢自己享用,日日飲得爛醉,不理軍務,以至淮南友軍失利,救援不及,貽誤軍機!此三人可說都是罪至當死,冷副教主倒也沒有過錯。稍有過之的便是冷副教主的刑罰手段頗過殘忍,株連甚廣。」說著重重地嘆了口氣。

沉默良久,張無忌也是重重地嘆了口氣道︰「原來如此……範先生不久前尚就這些事前來找我,要我出頭整治,看來我即使去了,也是無從下手的。」

劉伯溫微微地點了點頭。

張無忌道︰「除非先生能夠跟在我身邊,或可解得一二。」

劉伯溫搖頭道︰「高郵一戰,張士城名震天下,現下他已攻佔江浙,不用多久,必然侵犯應天。他的勢力遠在我方之上,我不能不速速回去。否則,基業難保!再說,我劉伯溫雖然自認尚有治國安邦之才,但于江湖上的事,卻絲毫無能為力,即使同公子去了,也無甚助益。」

張無忌沒想到他斷然拒絕,頗為失望,嘆了口氣。

喝得幾口悶茶,張無忌方才理清了心中亂成一團的思緒。道︰「現下張無忌還有最後幾個問題請教先生,問罷便去了!」

劉伯溫點了點頭︰「公子請直言。」

張無忌道︰「先生覺得今後天下由何人作主?」

劉伯溫望著張無忌的眼楮道︰「朱元帥。」

張無忌道︰「朱元璋這個人,到底是一個甚麼樣的人?」

劉伯溫道︰「雄才大略,極富天子氣象!」

張無忌道︰「明教何去何從?」

劉伯溫道︰「月兌離義軍,從哪里來,回哪里去。」

張無忌道︰「張無忌該何去何從?」

劉伯溫道︰「不可有違三豐真人的深意,中隱隱于市,繼續盡你之所能,造福于民!」

張無忌道︰「神衣門是何門派?圖謀如何?」

劉伯溫道︰「江湖門派,劉基無從知曉。」

張無忌仰頭飲盡杯中茶,起身抱拳道︰「多謝先生教誨,張無忌感激不盡!他日有緣,再听真言!」

劉伯溫起身抱拳哈哈笑道︰「有緣再會!」

張無忌道︰「先生何時下山?」

劉伯溫笑道︰「此間少年女子甚多,尚有一個大媒等著劉某順便做做,稍候二日,也便回應天了。」

張無忌拱了拱手,道了聲保重,轉身去了。挽了趙敏和周顛,一起去火龍真人等處,稱謝道別,不一日,走出了終南山,到達長安,翻山至寶雞,取道甘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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