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臣 第68章 鏖戰燕雀嶺

作者 ︰ 更俗

河中軍仗著兵多,出鴆山口攔截,追敵退到燕雀嶺西麓的一段緩坡前結陣,差不多雞叫頭遍時,黎明前月牙兒未墜,清濛濛的光亮蒼茫一片,梁家的河中戎馬四千余步騎趕到燕雀嶺下,兩軍戰作一團。網

這些年來,梁成翼守著河中府,日子要比其兄梁成沖好過一些。

曹家要依仗梁成翼蓋住燕胡戎馬沿函谷關西進,兩相息兵,互通有無,關系一直都不錯,並沒有年夜規模的興兵堅持。

而淮東在徐州年夜肆屯兵,吸引燕胡進入河淮區域的戎馬集中在山東;在殘破的河南,陳芝虎所部兵勢最盛之時,也只有五萬人。陳芝虎在河南要同時面對西面的河中梁成翼、西南的南陽梁成沖以及南面的淮西董原,故而梁成翼在河中府,又居山河之險,所分擔的壓力不年夜。

另外,河中居河洛之間,也是昔時流民軍在河南唯一沒有攻克的年夜城,受戰事破壞較輕。另一方面,河中府土地受黃河、洛水灌溉,土地開發充分,河渠完備,關中年夜旱時,河洛卻是連年豐產,是那時中原少有的糧倉。

燕胡入關之後,黃河北岸皆陷其手,其時梁習守山東。照其事理,梁家應該拋卻河中府,集中軍力經營濟南,而梁家相繼拋卻晉南、河南等地交叫其時的陶春所部長淮軍守御,唯叫梁成翼率精銳守河中,也是看在河中富庶,舍不得丟給別家守御。

然而正是貪心河中府的富庶,使得梁家的戎馬分離于河中、山東兩地。在顧悟塵守青州失利之後,梁習手里還有六萬戎馬,卻不敢守濟南,在南撤途中給燕胡年夜軍圍困,僅梁成沖率殘部退到南陽。

要是那時,梁家能有決斷,將河中府讓給曹家或叫朝廷派年夜將率一支精銳守御,而梁成翼率部東進濟南,與其父兄合兵,梁家在濟南就有十余萬戎馬可用,與守青州的顧悟塵並守黃河下游,燕胡在永興初年就會打下山東,就絕非一樁簡單的事情。

可惜世間沒有後悔藥,梁習給部將叛殺,梁成沖率殘部退守南陽過得淒涼。不過,梁成翼守著河中府這塊受戰事影響不年夜的富庶之地,倒也活得滋潤。

梁成翼守河中之後,年夜量流民的涌入,也使得河中府有著充沛的人力資源。

要不是去年渡黃河遭遇晦氣,河中戎馬也算是兵強馬壯。

所謂將卒之法,只要能做到錢糧充沛,紀律嚴明,軍卒斗志都不會太差。

雖去年渡黃河作戰失利,損失兩萬戎馬,這次南撤也是倉促,但見追兵人少,仗著以多欺少,河中戎馬往燕雀嶺壓來,還是氣勢洶洶,看不出倉促南撤的頹敗樣子。

前部已往燕雀嶺壓去,鴆山口就完全打開,探馬回稟三四十里規模之內再無敵蹤,梁成翼與梁岱商議,有心要將居燕雀嶺不退的這股敵兵整個的都吃下去。

除留下千余戎馬守營壘,梁岱又率三千戎馬往燕雀嶺壓去。在清濛濛的晨光里,黑壓壓的影子,恍如在野草地里馳驅的狼群。

年夜營西面是年夜盂山,東邊是鴆山,但除兩山之外,綿延不盡的丘陵一眼望著不到盡頭,山嶺上又多是密林,遮住了視野。

梁岱在前陣督戰,梁成翼要在山中年夜營坐鎮,就看不清就在十里外的戰場。

不竭有傳令兵馳馬過來通報戰況,是敵兵節節潰退,給壓到燕雀嶺北段的一座峽谷里,但到日中之時,戰事就停滯下來,再也沒有什麼進展。

梁成翼心頭焦急,誰也不知道陳芝虎所部主力何時會度過黃河。從黃河南岸過來,就百余里地,要是燕雀嶺的戰事糾纏下來,哪怕拖上一夜,都可能對河中軍特別晦氣。

梁成翼著副將張鼎守營,他失落臂午中時的炎熱,在兩百余騎的蜂擁下往燕雀嶺趕來,欲親自督戰,在日落之前,將這股極可能從滎陽追來的敵兵殲滅。

從丘陵間的峽谷穿過,除近在耳畔的馬蹄聲急于驟雨外,梁成翼還隱隱約約的听見前面有刀戟相擊的踫擊聲。

听著聲音接近的速度似乎太快,梁成翼覺有異常,驅馬馳上左側一座山頭往北望去。

這一望,叫梁成翼膽兒發顫。

梁成翼只當梁岱率部將敵兵圍困在燕雀嶺北段的坳谷里,只待攻進去就能將這股敵兵悉數殲滅,誰曾想到這時候梁岱所率合圍在坳谷外的戎馬,正給從坳谷里反沖出來的一支敵兵向利刃一樣割開?

敵兵皆穿黑色衣甲,這是陳芝虎所部河南軍的衣甲之色,恍如黑色的洪流,將梁岱所部勉強圍成的「土壩」沖得有潰口之勢。

陳芝虎善將兵,但燕胡給陳芝虎的資源也有限,河南軍兵勢最強時,有五萬余人,也不成能個個都是百戰虎賁之精銳。

河南軍的精銳主力,都給陳芝虎帶到黃河北岸去了,留守滎陽、年夜梁的都是弱旅。

梁成翼叫梁岱所將殿兵的戎馬,都是河中軍里的精銳,以七千戰三千,開打還佔據絕對的優勢,打得敵兵節節潰退,這時候叫敵兵一個還擊就打得有解體的跡象,叫梁成翼如何不心驚?

梁成翼心里年夜罵梁岱無能,心想戰後一定撤失落他的將職。

不想年夜好形勢拋棄,一定要將那股沖殺出來的黑色洪流堵住、截住、打散,梁成翼手里還有兩百扈騎可用,都是參軍中鳳毛麟角的精銳,他呦喝著扈騎隨他往坳谷口沖擊。

這里過去有兩里稍遠一些,輕騎這時提速,勉強能打中黑色洪流的浪頭,這樣就能遏制敵兵沖擊梁岱兩翼的防陣。

一氣走了一里多地,從年夜營趕來渾身便就冒汗,這時喘著粗氣,將佩刀拔出,梁成翼咽了一口唾液,潤潤干得要裂開的喉嚨,剛要倡議沖鋒,這時從側面樹林里突然傳出激烈的戰鼓聲,就見一隊敵兵埋伏在樹林里殺出來。

敵兵多持弓弩,又從側翼殺來,東面的坡勢頗陡,可叫敵兵站在坡頭往下射擊。梁成翼勒著馬往西面遁藏,眨眼間箭雨就覆蓋過來。

身邊一員親衛的坐騎立即前胸中了一箭,吃痛揚蹄猛跳,將馬背上的親衛甩到梁成翼的身上。

梁成翼敏捷的避開,但他身下的棗騮馬也中了數箭,眼見不可,他另換一匹白馬騎上,往西面的丘山避去。給這支伏兵殺了一個措手不及,也沒有心思去管梁岱那邊。

伏兵有四五百人左右,不曉得他們在樹林里埋伏多久,梁岱竟然沒有覺察?

梁成翼雖然沒有支起旗號,但他的衣甲以及扈兵的衣甲,就叫敵兵認出他是年夜將,這支伏兵都是步兵,但也不舍的緊追過來。

梁成翼叫一員偏將率百余扈騎將這一支伏兵纏住,他僅率數騎趕去跟梁岱匯合。

兩百余扈騎給伏兵箭雨突然覆蓋了一下,一下子就損失了二十多人,叫梁成翼心頭痛惜。

這時從坳谷里出來打還擊的敵兵,已經將梁岱所部在外圍的防陣打透,但兩翼的兵陣還算完好,都在努力的往中間打,要將還擊出來的敵兵纏住,殲滅在谷口外。

午中之前都佔著絕對的優勢,軍力又是追敵的兩倍多,再不濟,還可以從渡口那邊調更多的軍力過來,沒可能會給敵兵一個凌厲的還擊就嚇得魂飛魄散!

見梁岱還能守住陣腳,梁成翼從剛才的襲擊里稍定心神,勒著馬,冷靜臉質問梁岱︰「怎麼回事,明明將敵兵壓在坳谷里打,怎麼叫敵兵的一個還擊打得陣腳年夜亂?還叫敵將在東面樹林藏下一支伏兵未能覺察,要不是我率部趕來,正好堵住右翼的缺口,怎麼守的右翼?」

梁岱臉色也欠好看,不是給梁成翼質問的。

領兵兵戈,誰的脾氣都不會好,戰場上訓斥喝罵都是常事,梁成翼質問的語氣還算是和善的。

梁岱驅馬過來,壓著聲音對梁成翼道︰「這股敵兵比想象中要棘手很多,怕是陳芝虎從北岸調來的河南軍精銳……」

「昨天後晌趙夔在孟津還派人確陳芝虎率河南軍主力依舊在北岸籌集渡船,難道河南軍精銳能插翅飛到汝陽來?」梁成翼問道,他只當梁岱在去年的渡河作戰失利中給打喪了膽,已失銳氣。

「剛才率兵還擊之人,是牽馬將盧雄。」梁岱道。

「怎麼可能,盧雄在陳芝虎身邊寸步不離?」梁成翼搖頭道,但到這里,心頭咯 猛的一跳,牽馬將盧雄在汝陽,難道這三千追敵是陳芝虎親率?

盧雄曾任李卓親衛,在東閩戰事時其名不揚。

李卓身亡後,盧雄投陳芝虎,後隨陳芝虎降燕,也一直留在陳芝虎身邊任作親衛。

陳芝虎自己就是一等一的武將,又習慣身先士卒,盧雄身為親衛,就有了綻放光芒的機會。

盧雄不善騎馬,持包鐵長棍,穿鐵甲,作戰時為陳芝虎牽馬而行,故而知其者稱他為「牽馬將」。

去年秋後梁成翼率部度過黃河,欲將燕胡一部戎馬牽制在晉中,以分曹家之憂。然後在渡河到北岸,與陳芝虎回援的戎馬相遇,一場血戰,叫隨梁成翼渡河的兩萬精銳損失殆盡,梁成翼僅以身免。

那一戰陳芝虎就身先士卒,沖殺戰陣之中,喪命于盧雄的包鐵長棍之下的河中軍將卒,將有百人,河中軍就沒有與其抵當的敵手。

想到這支敵兵有可能是陳芝虎親率的精銳,梁成翼心頭就有不詳之感,他還是沉聲跟梁岱道︰「別著慌,沉住氣,就算陳芝虎親來,又有什麼了不得的?」與其是在撫慰梁岱,不如是在撫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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