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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匪不是正規軍,打仗沒有任何章法,都是捉對廝殺,小兵和小兵打,大將和大將打,陳子錕、陳壽,還有蓋龍泉三個人你追我趕的就打到了河灘上。
蓋龍泉是方圓百里地面上最大的桿子,他不僅弟兄多,槍多,為人也仗義,槍法更是絕倫,據說能在二十步的距離內把子彈打進同等規格的彈殼里去。
此時大瓢把子落了單,被兩個姓陳的左右夾攻,三個人就這樣大剌剌的站在一馬平川的河灘上,蓋龍泉手持兩把盒子炮,大小機頭殺氣騰騰的張著,一邊對著陳子錕,一邊對著陳壽。
陳壽平舉著一把大鏡面,陳子錕拿得是大眼擼子,槍口都對著蓋龍泉,三個人誰也不敢先開槍,汗水從臉頰滑落,滴在沙土里瞬間不見了蹤跡。
隨著雷聲,頓時陰雲密布,蓋龍泉大喝道︰「陳壽,你個***真不講究,居然勾結官軍擺我一道!」
陳壽道︰「蓋龍泉,上回你訛了我五百發子彈,這筆帳我還沒和你算呢,今天咱們算總帳。」
蓋龍泉道︰「來啊,開槍啊,看誰先死。」嘴里嚷嚷著,眼楮卻瞟著陳子錕。
陳子錕道︰「你放心,你倆算賬,我不插手,兩個對一個的事情我陳子錕做不出。」說罷收了槍,大眼擼子在手指上打了幾個轉,插回了腰間。
蓋龍泉啐了一口︰「行,那我就先和陳壽清帳,來吧!」
天邊又是一串滾雷,遠處大樹下啃草的大黑騾子驚得刨起了蹄子,豆大的雨點啪啪的砸下來,一場雷暴雨傾盆而下。
兩個匪首戴的都是南泰特有的大斗笠,高粱篾子編成,刷好幾遍桐油,遮陽防雨,土匪必備,雨點打在斗笠上,從斗笠的延邊流下,如同瀑布一般,三個人的衣服都淋得精濕,卻紋絲不動。
……
縣城,醉仙居酒樓,這里已經被省軍包圓了,樓上樓下全是大兵,這幫丘八坐沒坐相,站沒站相,喝的是滿臉通紅,東倒西歪,飯量又大的驚人,一盤子紅燒肉端上去,十幾雙筷子亂紛紛戳下去,頃刻間就只剩下空盤子了,大兵們繼續罵娘,快他娘的上菜,老子要吃肉!
樓上雅座,士紳們陪著聶團長用飯,氣氛倒也和諧,大伙兒輪番向聶金庫敬酒,感謝他解了南泰之圍,聶歪嘴端起酒杯道︰「列位客氣了,身為軍人,保境安民是兄弟的職責,就算是刀山火海,兄弟也在所不辭,干了!」
說罷一仰脖,滋溜一聲喝了這杯酒,大家就都贊他酒量好,外面雷聲隆隆,聶團長有些熱,吩咐副官把窗戶打開,副官開了窗戶,正看見天井里有個挺秀氣的少女正在收衣服,頓時咽了一口唾沫道︰「這是誰家的丫頭,怎麼不讓她來伺候俺們團長。」
醉仙居的林老板嚇得屁滾尿流,心里埋怨小姨子啥時候不出來,怎麼這個節骨眼出來收衣服,但還是陪著笑臉道︰「不是丫頭,是在下的妻妹。」
聶團長道︰「妻妹,就是小姨子了,小姨子的半拉是姐夫的,林老板,是不是啊?嘿嘿。」
在座的心里都不大舒坦了,這話可不像是堂堂團長嘴里說出來的,林老板更是賠笑道︰「團長說笑了,說笑了,妻妹還小,才十三。」
他怕團長起色心,故意說小了三歲,但誰知道聶金庫就好這一口,頓時眼楮就亮了︰「叫來讓我瞧瞧,我夫人一直想認個干女兒呢。」
林老板為難道︰「這~~~」求救的目光看向眾人。
李舉人道︰「聶團長喝醉了。」大家也都附和︰「是啊,醉了,醉了。」
「啪!」聶金庫一拍桌子,板起了臉,「他娘的!老子沒醉。」
李舉人頓時閉嘴。
副官見團長發飆,頓時卷起了袖子,搡了一把林老板︰「讓你叫就叫,廢什麼話,是不是想讓老子把你酒樓拆了才安逸?」
「是是是,這就叫來。」林老板慌忙下樓,聶團長一張黑鐵面轉瞬又笑容可掬了︰「大家喝酒。」
「喝酒喝酒。」大家互相推讓著,臉色都很難看。
聶金庫才不管他們,自斟自飲,不大工夫,見一秀麗少女進門,頓時喜上眉梢︰「哎喲,這閨女真俊!我替夫人收了當干女兒,回頭就跟我回去吧。」
林老板撲通一聲跪了︰「聶團長,孩子還小,你開恩啊。」
「小?哪里小,我看剛剛好。」聶金庫盯著少女胸前微微的隆起,咽了一口涎水。
少女嚇得瑟瑟發抖,低著頭不敢說話,酒桌上縣里的這些頭面人物都囁嚅著不敢說話,聶團長喜怒無常,虎威實在嚇人。
最終還是柳縣長看不過眼了,起身道︰「林老板,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人家聶團長是要收義女,又不是納小妾,你求個什麼饒,這可是求不來的福分。」
聶金庫笑了︰「還是縣長明白事理。」
柳縣長接著道︰「收義女是大事,急不得,要不先讓丫頭回去梳洗打扮,擇良辰吉日再拜團長為義父,如何?」
聶金庫捋著兩撇小胡子道︰「中,我給縣長面子,就這麼辦。」
「還不快帶下去梳洗?」柳縣長使了個眼色,林老板會意,如蒙大赦般拉著小姨子下樓去了。
氣氛變得有些尷尬,不過絲毫不影響聶團長的酒興,他又喝了幾杯,終于提到了正事。
「那啥,都是自己人,我就不客氣了,這回我們十一團出兵幫貴縣打跑了土匪,自身傷亡也不小,彈藥消耗,器械損毀都很大,你們也知道,這年頭兵不好帶,平時不打仗也就罷了,一打仗錢花的跟淌水似的,鹽菜錢、開拔費、撫恤金都不是小數字,咱們親兄弟明算帳,這筆錢可得算在貴縣賬上。」
眾人對視一眼,心說該來的還是來的,這個竹杠總是要敲一下的,只希望對方不要太黑心。
柳縣長道︰「聶團長所言極是,縣里預備了一筆款子感謝您的救命之恩,還有一些豬羊酒肉之類的犒賞弟兄們。」
聶團長道︰「多少?」
柳縣長伸出一個手掌︰「五千。」
五千現大洋的數字,是縣長和大家仔細研究出來的,省軍出動了三百人,不發一槍一彈,不死一個人,淨收入五千塊錢,況且這筆錢絕大多數都進了聶團長的腰包,大頭兵們根本分不到一個子兒的。
可聶團長的臉色頓時就變得極差,將酒杯重重在桌子上一頓道︰「草他娘的,打發要飯的呢,五千塊錢還不夠老子在省城吃一頓飯!」
大家慌作一團,趕緊勸說,柳縣長道︰「聶團長息怒,這只是一個初步數字,縣里窮啊,手頭上只能拿出這麼多了,不過窮歸窮,也不能委屈了弟兄們,要不然您先歇著,等我再湊湊。」
聶金庫又變了臉色,一張歪嘴笑呵呵的︰「行,反正我來了也沒打算這麼快走,就在縣里多住幾天。」
一听這話,大伙兒都快哭了。
……
大王河河灘上,雨還在下,河水在上漲,沙土窩變成了泥潭,蓋龍泉和陳壽依然還在對峙當中。
忽然天邊一道慘白的閃電,緊跟著就是震耳欲聾的炸雷,剎那間,兩人同時開槍,盒子炮橙紅色的膛口焰在雨中格外醒目。
陳壽一個踉蹌倒在了泥潭中,蓋龍泉偉岸的身軀依然屹立著,他慢慢的回轉身,絡腮胡子往下滴著雨水,嘲諷的看著陳子錕︰「該你了,當官的。」
陳子錕的神經早就繃緊了,對方的氣場極其強盛,似乎連雨水都繞著他下,這麼強的氣場,他只在長山好大當家身上見過。
沒有絲毫遲疑,陳子錕開槍了,他拔槍的動作很小,m1911a1端在腰際射擊,這樣就節省了零點一秒的時間。
在他動作的同時,蓋龍泉也動了,向側面一躍,手中兩把盒子炮交錯開火,槍聲密的像機關槍。
陳子錕剛才站立的位置,濺起了七朵泥水綻放的花朵,這是蓋龍泉拿手的回馬七槍,尋常人等根本躲不過去。
但陳子錕卻躲了過去,手中大眼擼子繼續開火,砰砰砰三槍,卻都落了空,蓋龍泉身手確實非同一般,在泥潭里閃轉騰挪,靈巧的像只猴子。
啪嗒,大眼擼子的套筒停止在後方,空倉掛機了,陳子錕急模腰間,空了!
蓋龍泉哈哈大笑,不過卻並未趁機痛下殺手,而是將兩支盒子炮插回腰間,道︰「我不欺負你。」
陳子錕凌空一記飛腿,名滿天下的佛山無影腳可不是一般人能躲得過去的,蓋龍泉也不例外,猝不及防被踢進了泥潭,爬起來,整個人都變成泥人了,他發一聲喊朝陳子錕撲來,兩人拳來腳往打得不亦樂乎,打到後來已經沒了章法,在爛泥地里滾來滾去,身上臉上全是泥漿,都分不出誰是誰了。
「好了,別打了。」冷酷的聲音響起,博斗中的兩人同時回頭,只見已經中彈死掉的陳壽坐在地上,一手舉著大鏡面,另一只手從懷里掏出個銅制的香煙匣子,上面嵌著一枚已經變形的彈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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