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霞的生日宴是在市里最好的旋轉餐廳舉行的。
今夜星光燦爛，餐廳燈火輝煌，隔著透明的玻璃天花板，只覺得火樹銀花，瑤台如夢，頗有點盛世人間的感覺。
夏可可挽著顧遠橋的胳膊，深吸一口氣，從前台的接待處走了過去。
身上的衣服也是顧遠橋為她選的，白色的小禮裙，搭配柔軟精致、沒有一絲雜毛的狐皮坎肩。夏可可沒敢看定價，反正一眼瞄過去，那串數不清的零已經讓她頭暈目眩。還是把頭埋進沙子里當鴕鳥吧。
——若是實在償還不起這筆「著裝債」，大不了，她辭職走人。反正這筆債務沒憑沒據的，顧遠橋總不至于起訴她對不……可是這個人行事毫無章法，夏可可也不太肯定。
算了。
船到橋頭自然直。
夏可可輕輕地抬起下頜，讓自己鎮定下來，她的目光朝場內掃了去，只是還沒有來得及看清其他來賓，視線便已經定住了。
顧遠橋只覺挽著自己臂彎的手突然緊了緊，揪住了他的衣服。他轉頭看向身側的夏可可︰她的嘴唇微微地抿了抿，仿佛想躲閃，眸子卻是委屈而倔強的，固執地凝在那里，堅定得一眼不眨。
他若有所思地朝夏可可視線盡頭望過去。
果然就是沈灝晨。
清俊非凡、長身玉立的沈灝晨。
黑色的西裝極好地勾勒出他寬肩窄腰的身形，沒有戴領帶，但是微敞的襯衣領非但沒有讓沈灝晨顯出絲毫輕-浮之意，反而有種從容的優雅。清爽的發型，秀眉修目，神色淡淡的，好像與世界隔著一層薄紗，眸底籠著霧氣。
煙花一般的男子。
顧遠橋的眼楮眯了起來，又斂成夏可可看不透的笑意。危險的笑。
好吧，這個小白臉還是有幾分姿色的。顧遠橋想。
沈灝晨自然也注意到了這邊，他朝夏可可望了一眼，又輕輕地移開。他彎下腰，對身邊的劉霞耳語了一句什麼，然後，迎面走了過來。
劉霞則緊走來幾步，上前抓住沈灝晨的手，像任何一個嬌嗲的小女友。
劉霞今日的裝扮也花了許多心思，紅色抹胸貼身短裙，頭發束成松松的馬尾，戴上一頂閃耀璀璨的小王冠。身上的配飾很少，可是果-露的小麥色肌膚，就是最好的佩飾。
年輕的氣息從每個毛孔里透出來，朝氣的，蓬勃的，健康而有攻擊性。
夏可可雖然不想妄自菲薄，可是看見劉霞的那一刻，也不免自慚形穢。
假的果然就是假的，再夸張的妝容也是虛妄的。
真蘿莉扎一個馬尾都能傲視全場。
她的年紀，確實可以當劉霞的小阿姨了。——她也永遠不會再有劉霞這樣無畏飛揚的臉孔。
曾經無畏，曾經穿著T恤牛仔也能讓全場失色的青春，曾經叉著腰站在沈灝晨神氣活現地宣布「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人了」的那個女孩子，已經在日復一日的婚姻與工作里被磨得不復鋒芒了吧。
夏可可忽而一陣自艾，繼而悲涼。
仿佛自己站在秋葉颯颯的街頭。
往事不會可追，回憶就像冷風吹，吹啊吹啊吹啊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