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唐 第一卷 第一九八章一言一語皆試探

作者 ︰ 霏雪如是

「不……這絕不可能」當即,婉兒便開口否定了崔澄的說法,李賢如此的信任自己,將手中的勢力悉數交予自己管理,沒有她的命令,絕對沒有人趕來崔湜的婚宴搗亂,絕不會有

「你怎能那麼篤定?」崔澄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看婉兒的眼神也變得深邃,他沉默半晌,終于說道,「憑什麼?」

「憑什麼?」婉兒冷笑一聲,「就憑我是上官婉兒」美目中寫滿了堅定,婉兒迎上崔澄的目光,她在崔澄的黝黑的臉上捕捉到了一絲異樣,但時間太多倉促,她無法立即判斷那股異樣代表著什麼。

「好吧,」崔澄忽然松口氣,緊接著,他的胸部急劇地動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他的唇邊沒來由地出現一絲弧線,「我相信上官大人」

婉兒松口氣,就要轉過身來去看那昏睡在地上的灰裳男人,誰知剛一轉身,崔澄就叫住她,「上官大人,等等」

「怎麼了?」婉兒疑惑地轉過身,看著臉色變幻不定的崔澄。

「你……你……」他的嘴唇不安地微動,有些話到了嘴邊卻含在唇中吐不出來,終于,崔澄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他的雙拳忽地握得緊緊的,抬起頭,問道,「你可知道,在這次宮變中,我大哥擔任了什麼角色?」

此話一出,婉兒的心陡然戰栗,他,終于還是知道了麼?婉兒一直以為,這個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而已,讓她萬萬沒有想到,崔澄居然也知道了

婉兒沉默不語,她不能直接回答崔澄,他與崔湜是族兄弟,即便崔澄是效忠天皇的,但如今天皇已逝,難保崔澄不會為了功名利祿而追隨崔湜,自己萬萬不能這麼容易相信他

「大哥身居要職,自然是國家的股肱之臣,將軍難道不知道麼?」婉兒展唇一笑,故意左顧而言其他。

重新轉過身,決定不再理會崔澄的問題,太子李賢的境況岌岌可危,自己肩負太多,必須步步為營。

崔澄沒有再開口阻止婉兒動作,看著她顯得有些單薄的背影,他終于開口,「上官大人,若是有一天你執掌權柄,我會替你殺了我大哥,只求你放過崔家的人,若是大人還有任何疑慮,某願意在了結了大哥之後,自刎于大人面前」

婉兒邁出的腳步陡然停住,身子一僵,她停在原地,崔澄,是在向她保證著什麼?

「某知道,大哥已經背叛了李唐,那日宮變,若非大哥與天後通風報信,太子定會趕在天皇駕崩之前與陛下見面,而天皇如此深愛太子,定然會將大統傳于太子英王李顯,懦弱無能且沒有經天緯地之才,就算天皇病入膏肓,也不至于糊涂到將李唐交給這樣的人」此刻,崔澄終于將心中的郁結在婉兒的面前傾吐,他眼見著他的大哥出賣了太子,卻沒有盡到保護太子的責任,他辜負了天皇,辜負了大唐,他無顏——無顏——

「某現在最悔恨的事情,」脖子正中的喉頭上下動了幾下,崔澄經歷了一番掙扎,終于說道,「某最悔恨的事情便是當日宮變之時,沒能及時同時太子與上官大人,導致太子現在下落不明,而王公公曝尸荒野這是某此生最大恨事,若是上官大人心中有恨,只消一句話,某願意斫項上人頭,以解大人心頭之怨」

「噗通——」婉兒听到一聲悶響,轉過身來,已看見崔澄朝向自己雙膝跪地。

「只請上官大人答應某的要求」崔澄說罷,頭朝著婉兒深深磕下——

直至今日今時,婉兒才深深明白這些古人的忠君的觀念,崔澄便是這觀念的執行者,事到如今,他的族兄崔湜已經依附掌權的皇太後,他完全可以忘掉天皇曾經的囑托,心安理得去跟隨崔湜的腳步,成為皇太後陣營當中的一員,可是,他卻選擇了與下落不明、前途未卜的太子站在一起,這——除了忠誠,還需要多大的勇氣

婉兒動容,終于,她轉過身去,「王公公的尸首不是已經被你偷偷掩埋在終南山上了麼?」走到了崔澄的面青,開口道,「子淨,你且起來」

崔澄字子淨,婉兒從未這樣喚過他。

當下,崔澄便瞪大了雙眼,震驚地望著婉兒,嘴里喃喃道,「上官大人……」

「你且起來」婉兒不等崔澄回答,伸出手,將他扶起,「我明白了,以後,還要仰仗子淨了」

「上官大人」本是一個血性的男兒,此刻崔澄卻忍不住地在一個女子面前全身顫抖,他,太過激動了方才上官婉兒叫他‘子淨’,這是否意味著……

「你與我,要共同輔助太子」如他所料,上官婉兒的嘴里吐出這樣的話來。

「某……」世事異變,崔澄沒有料到婉兒竟對他這般,嘴唇不斷地囁嚅著,他激動得連話也說不清楚。

「好了,子淨的心我明白,至于大哥……」說到崔湜,婉兒長嘆一口氣,「我會處理,絕不會傷害無辜的崔家人一根毫毛。」

「多謝了」崔澄難以抑制自己內心的激動,再也無法說出更多的言語,只是抱拳,吐出這三個字來。

「好了,先做眼前的事情吧,」婉兒安撫完崔澄,就像要立刻處理灰裳男子,彎子,看著那男子一番,再在那男子身上迅速地點了幾下,那男子身子一震,隨即清醒了過來。

「干嘛這樣望著我?」婉兒抬頭,卻看見崔澄望著自己的目光帶著疑惑和探尋。

「某在想,大人從小深居宮中,這一手點穴的功夫是哪里學來的,某這樣從小習武的男兒這手上的功夫也比不得大人。」一天之內,他見到婉兒二度出手,心中也不得不為了婉兒這一手點穴功夫而震驚。

「常年在宮中,總得學會一兩手保命的功夫吧。」婉兒不願提起過往舊事,只是一帶而過。

崔澄明白婉兒的意思,便識趣地不再談論,只是說道,「方才我試圖問他,他只是破口大罵太後、皇上,還有大哥。」

「所以你認為他是太子派來的?」婉兒一挑眉,問著崔澄。

「某……」崔澄一錯愕,才答曰,「這也只是某的推測,其實某這麼說也只是為了從大人的嘴里听到太子的消息。」

「我明白。」婉兒點頭,收回自己的目光,見那男子已經清醒,便說道,「誰派你來的?」

那男子狠狠瞪了婉兒與崔澄一眼,想要破口大罵,剛一張口,卻發現自己的喉嚨發不出聲音來。

婉兒朝著他得意一笑,說道,「我點了你的啞穴,從你的嘴里,我不想听到任何我不想听的話。」

聞言,那人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但只消片刻,他臉上的灰白之色便迅速退去,卻換上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婉兒嗤笑一聲,說道,「別以為你不說話我就拿你沒有任何辦法,」說罷,婉兒拿出一個銅壺,那灰裳男子的目光立刻被婉兒手中的銅壺吸引過去。這,不是在崔湜洞房之中被自己下過毒的銅壺麼,怎麼會在這個女子的手上?這女人,到底是什麼人?

「你恐怕沒有想到你下的藥被我給帶了出來吧,」婉兒輕輕一笑,對他說道,「想必你來的時候,你的主子便吩咐你若是不成功,便要你自己了結自己,不過,我與崔將軍從來都不是那般嗜血的人,所以……」婉兒的笑有些莫測高深,只听得她幽幽地說道,「所以,你越是想死,我們越是不能讓你如意。」

「子淨。」婉兒輕輕喚道。

「大人。」

婉兒上前,在崔澄的耳邊輕輕叮囑了幾句,崔澄看著那灰裳男子,唇邊露出一絲狠厲的笑容。

那灰裳看著眼前正在交流的二人,脊背上冒出一串串雞皮疙瘩來,他有種不祥的預感︰今日,他是月兌不了身了

只見婉兒交代了幾句,崔澄走到灰裳男子眼前,手一揮動,那男子陡然暈厥。

婉兒朝著他點頭,「這邊交給我吧,算著時間,大哥也應該過來了。」

「是。」崔澄拱手施禮,彎子,將已經昏死過去的扛在背上,迅速離去。

婉兒目送崔澄離開,心道︰崔澄,我能不能相信你,就看你能否從那人的嘴里問出實情來。

待崔澄的背影消失在角門中,婉兒轉身,輕輕坐下,為自己滿上一杯已經有些冰冷的茶水,茶水入口,她只覺得十分地清醒——

崔澄,崔澄,二人本是族兄弟,但卻選擇了不同的主子。自己原本還以為,崔湜是站在太子這一方的,卻沒想到,關鍵時刻,他還是依附了皇太後,想必,他的兵部侍郎之職近期怕是又要高升了。只是,崔湜是在什麼時候倒戈的,是在當上兵部侍郎之前,還是之後?

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婉兒並未發現一個身影從門口進來,一步步地朝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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