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鳳朝陽 正文 第二六四 親戚

作者 ︰ 衛風

淳郡王有個外號叫「不倒翁」,還有個別號,叫「不沾手」。從這個名號,就能看出來此人的性格了。不管是不倒翁還是不沾手,兩個綽號都很形象的說明了淳郡王是個什麼樣的人。

所以皇帝能容下他。

所以皇帝容下了他,可是以這人的性格,也任不了什麼實職。只想全不得罪保命過日子的人,能干什麼實事兒?不過好歹他輩分還高,坐鎮宗卿還是能說得過去。

壽王呢,平時是個不干正事兒的,說起吃喝玩樂來,倒是淳郡王很說得來。哪家的歌伎好,哪家的酒菜精,有來有去的。壽王一時不提來意,淳郡王樂得

哈哈。

等壽王把來意說明,淳郡王一琢磨,這事兒對他沒什麼妨礙。十公主一個姑娘家,嫁到哪家影響不大。皇後最近的心力可不在這個事兒上頭,淳郡王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和壽王

好關系,對他也並

壞處。反正壽王——他是不可能問鼎大位的,所以即使兩府來往多些,也不會變成「結黨」。

「壽王爺對妹子倒真是體貼啊,嗯,說起來這名單雖然還沒擬出來,也就是這幾天的事兒了,據老夫所知,有兩個人選。」

壽王滿意而歸,轎子一進府門,他和梁氏就分道揚鑣了。看他匆匆而去的身影,梁氏毫不意外。

倒是她身邊的丫鬟很是不平

王妃,那邊兒的越來越不象樣了。」

梁氏不慌不忙地問

又怎麼了?」

不說梁氏那邊,壽王進了含薰的院子。

含薰微笑著迎上來,服侍他換了衣裳,端了茶上來,輕聲問

今天的事兒還順利麼?」

「挺順利的,那個老滑頭算是知

不言了。」壽王看了一眼含薰的臉,有些疑惑的問

你哭過了?」

含薰下意識抬手模了下眼

沒有……」

壽王的臉慢慢沉下來

是不是我不在的時候……」

含薰忙說

不是……看你說的。哪有人敢欺負我啊。今兒上午,我家里人來了……」

壽王一怔

你家里人?」

「嗯,我哥哥來了……」

壽王點了下頭。

那怪不得,含薰可有好幾年沒見過家人了,這親人相見悲喜交集,肯定是為這個哭的。

「那是好事兒啊,用不著哭哭啼啼的。只你哥哥來了麼?還有別人麼?」

「嫂子也來了……」

壽王點了下頭

他們人呢?」

含薰低下頭去

已經回去了。」

「回去?」含薰的老家又不在京城,他們回哪里去?

含薰添了句

哥哥他們住的客棧。」

「荒唐,住客棧算怎麼回事兒?難得來一趟,你也肯定想和家里人多說說話,該留他們在府里住幾天。」

潮生輕聲說

他們也算不得客……」

含薰的身份不過是妾,婢妾的家人,的確算不得正經親戚,也算不得什麼正經的客。

壽王也明白,可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啊。這世上的事兒要是樁樁件件都按規矩來,人早憋死了。

「你就是顧慮太多。」顧慮的是誰,兩個人是心知肚明的。有梁氏在,含薰想多留

哥嫂也不能做這個主。

「明天讓範貴去接人,我說的,就安置在西客院兒吧。哪有人大老遠來了,還住在客棧里的。」

含薰帶著淚微笑

多謝王爺……」

「謝什麼……瞧這眼,跟兔子似的了。」

壽王一句話,下面的人當然不敢怠慢,含薰的哥嫂第二天就被接了來。他哥嫂不過是平頭百姓,一開初接到妹子的信,知道她在王府里做了妾,還很不敢相信。這回真的進了府,由不得他們不信了。

前一日見含薰的時候,她嫂子已經不大會說話了。含薰的樣子可和以前不一樣了,住的那屋子——比畫上的可精貴多了。身上那穿的,頭上那戴的,說不上來是什麼物件,可是都那麼好看。屋里頭香噴噴的,跟前還有丫頭婆子服侍著——連這些人穿的也比她嫂子身上穿的好幾倍。

這事兒梁氏知道麼?

她當然是知道的。

要按著她以前的脾氣,早就鬧起來了。

為著梁家人干的那些不地道的事兒,她的娘家人已經不登門了,而那個賤婢的娘家人卻堂而皇之的把

當成客,還住進了府里來。

但是現在梁氏已經學乖了,她絕不和壽王正面頂著干。反正賤胚子的家里人也是不入流的貨色,听人說,就外面穿的還齊整,里面衣裳還

補丁的。她就不信了,壽王和這樣的人有什麼話說——是能說吃喝玩樂啊,還是能說莊稼生計啊?

再說,還有十公主的事兒——皇帝萬壽節又將至,備禮也是大事兒。梁氏不急不慌,壽王自然會到她這兒來的。

梁氏看著鏡子里的。

那面龐,眼神,表情……好象都和出閣前的

沒有什麼分別。

不,她

知道。

她身體里的一部分,已經老了,死了。

她以前太天真,以後再也不會了。

她現在就想要一個孩子。

梁氏的手緩緩向下移,落在月復部。

一個,

的孩子。

而不是西廂房里那個,不知哪個女人肚里生出來的種。

梁氏抬起頭朝上看,檐下燕子窩中里傳來雛燕嘰嘰的叫聲,大燕子辛苦的做窩,孵蛋,現在又到處找食兒,為的什麼,不就為了

的孩子麼?

誠王府里,潮生這兩日精神不太好。

她又開始害喜了。

早上起來什麼不做,洗漱之前先吐一回,早飯吃得清淡,上半晌補一頓點心,中午一般還要吐一回。晚上說不準,有時候晚飯時害喜厲害,有時候是臨睡時覺得難受。

雖然難受,但是有規律。而且雖然吐得厲害,可是吃下去的東西也不是一點兒用處都沒有。雖然吐,可是她人並沒有瘦,臉色也依舊紅潤。孟太醫的說法是,只要吃下去的東西有一部分能克化補養在身上了,吐一吐也沒什麼,完全不用開藥方來壓制緩解。須知是藥三分毒,懷著孩子的人,藥能不吃最好不吃。

潮生

也是這個意思。

屋里頭服侍的人也都訓練有素了,捧漱盂的,端茶的,拿面巾的,各司其職有條不紊。

倒是李姑姑那邊兒,高齡孕婦最近的情形也不怎麼樂觀。李姑姑被身體變化折騰的脾氣暴躁,胃口大減,再加上害喜的緣故,日子過得磕磕絆絆吵吵攘攘,何勇現在可以說是二十四孝的好丈夫,就算現代那些三從四德五好老公都未必及得上他這麼耐心細致。

能不細致麼?媳婦歲數不小了,還頭次懷孕。習慣萬事皆在掌握的李姑姑這會兒連

的身體狀況都掌握不了。

她是伺候過懷孕的人,可是這伺候旁人和

懷上,完全是兩回事啊。

潮生還得倒過來寬慰她。

「姑姑莫要急躁,這女人懷孩子,都是這樣的。再過些時日就好了……」

潮生這話並沒有說。

四五個月的時候,孩子就會在肚子里動彈了。

那動靜起初很容易被忽略,一開始孩子的動靜很輕微,就和腸子消化蠕動的感覺一樣。但是越往後,那種感覺越發清晰起來。

潮生正听許婆婆說話,就感覺肚月復間有輕微的動靜。

象是調皮的小魚吐了個泡泡,噗嚕一下滑過。

她手輕輕按在月復部,微微一笑。

一種滿足的感覺從胸口向整個人蔓延開來。

感受到新生命,就知道

不是白白的吃苦受罪,這些付出都是有回報的,是值得的。

天氣一天天熱起來,孕婦依舊不能貪涼,冰是不能用的,偏偏這時候又比一般人要怕熱。汗淌個不停,潮生眯起眼——京城的夏天悶熱,潮濕,多雨。她有些懷念別莊的生活。雖然她在那里待過的時間不長,但是那里安詳寧靜,綠蔭處處,溪流潺潺……

可惜四皇子分身乏術,她

也怕車馬勞頓會影響到孩子。

「對了,十公主的婚事,可能快要定下來了。」潮生雖然深居簡出,但消息依舊靈通。

許婆婆對十公主的印象很深。

「哦?是哪家的少爺?」

公主們都更想留在京城,即使外地的人家條件更好些,也沒有留在京城的吸引力更大。

潮生理解這種心情。

要是能有選擇,誰不希望和娘家離得越近越好?嫁到外地去,人生地不熟的,不說生活上適應不適應,心理上就先受不了。

「一家姓霍,另一家姓李。」潮生說

霍家是公侯勛貴之家,李家一門都是讀書人……兩邊算是各有千秋吧。」

許婆婆說

公候之家雖說體面,規矩大,人也多,這日子過得累心……」

是啊,從實用角度考慮,李家也許更合適。

反正不管嫁誰,都是先結婚再培養感情——公主們的婚姻,不管內里幸福不幸福,大面上總要過得去。

潮生是過來人了,考慮角度從實用出發。李家人口簡單,沒有那麼些盤根

節的關系,也沒有大家族里那麼些污糟事情。好吧,縱然有,也會少得多。

但是其他的人,象皇帝,壽王,或者十公主

,大概都會覺得公候之家更配得起公主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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