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色當前 正文 第六百一十九章

作者 ︰ 冷月柔情

「是什麼物事?」二皇子顯然是訝異。他知道鈺昊對身外之物向來不看重,成箱的綢緞也好珠寶也好,錢財金帛也好,都是隨手可以丟開的。

鈺昊把筍吃了,其實剛起床,並沒有什麼胃口,只吃了兩口飯︰「成天,四王爺他小時候出過什麼變故?他和鈺昊說他受過傷。」

二皇子愣了一下,鈺昊看著他的臉,沒忽略這一瞬間他神情的改變︰「和你有關麼?」

他苦笑︰「有,怎麼能沒有,和母後也有關系。」

鈺昊哦了一聲。

他續道︰「那時候皇三子是鈺昊的勁敵,他……他的生母石妃卻在一個要緊關口去給老四施暗算。」

鈺昊訝然︰「石妃是弄錯了吧,暗算也該沖你去才對。」

他吁了口氣,沒說話。

鈺昊不太喜歡吃飯時有人伺候,旁邊沒有人跟著,鈺昊便接過他的碗替他裝湯。

「其實,下手之前母後與舅舅早已知覺,真正傷了小四的,倒不是石妃的人,不過罪過自是由石妃與皇三子一並承擔。」

鈺昊手抖了一下,熱湯濺了兩滴在手上。

誰說虎毒不食子……

太後對利用價值不大的兒子,就能下得了這樣手。

還有,當時文史閣那場火,鈺昊想了許久,覺得人人皆有可能,卻沒有去想他。

可是,往往幕後黑手,就是那個你從來想不到的人。

鈺昊自認為那時鈺昊和他沒利益沖突,可是怎麼可能沒有?鈺昊不做皇後時他是後宮第一人,鈺昊做了皇後他就遷居別處,過著類似出家清修的生活。這固然是歷代宮規,但是一個弄權已經習慣的女人,怎麼會覺得那樣的生活適合他?

況且,那場火,確實燒死了皇後白石。

給皇帝帶來莫大好處,也給他……又多掙了那麼長久的集權的生活。

能在後宮中爬到最高位,讓自己的兒子成為皇帝。那樣的女人,怎麼可能簡單得了呢。

鈺昊那時一直不將他視為危險人物,也沒想過多加防備,實在是個傻蛋。

要不是白石救鈺昊……

湯碗輕輕放在桌上,近來……時常恍惚。

白石臨去時的眼神,冷漠,疏離,一絲鈺昊熟悉的柔情,也找不著……

他在漫天飛雪中越走越遠,直至身形被風雪掩沒,始終沒有回望一顧。

白石他,已經徹底將鈺昊摒棄在心門之外了吧?

二皇子無聲的握住鈺昊的手,說道︰「四弟身子骨傷得很重,雖然性命保住了,可是從那以後心性也變了,再不求上進,整日沈迷玩樂,酒色昏昏……說起來,實在是母後和鈺昊虧負於他。」

他輕輕晃鈺昊肩膀︰「小竟?怎麼了?」

鈺昊打起精神︰「沒什麼,用膳吧。」

他也不再這個問題上糾纏,調羹在湯里攪了幾攪,湯底的湯料便浮上來,香氣甚濃。他勺了湯來遞到鈺昊嘴邊,鈺昊張口喝了,卻辨不出美味。他問道︰「究竟老四尋你什麼事?怎麼還鬼鬼祟祟的?」

鈺昊想了想,說道︰「今天先不論,明天再說。四王爺素有個胭脂王爺的名頭,鈺昊倒想看看他明天去不去早朝,要是去了,又有什麼話說。」

一個人被旁人輕賤,倒不可怕,可是自己也放棄自己,作踐起來,真是難有藥救。

這兩個人,怎麼看也不合適。

姬慈少年英武,何等風采。可是龍成英……真是起錯了名字,哪有半分英才之氣?

宮監侍兒進來收拾,鈺昊站起來抖抖袍子︰「時候也不早,你不要看太久折子,早些安睡。」

他問︰「你……這麼晚了還出去?」

鈺昊點點頭︰「躺了半天,出去散散。」

小樂要跟,鈺昊揮手止住,一個人走了出去。

晚膳時分已過,宮門快要下閂落鎖。鈺昊信步向東,沿著一溜牆根慢慢踱步。過不多久,便遇見過一隊侍衛巡過,張口欲問,卻一眼看清楚鈺昊的面目,急忙躬身行禮。鈺昊揮揮手,掠過他們,繼續向前走。

風雪又緊了起來,雪片擦過臉頰,隱隱涼痛。

越走越遠,漸漸遠離燈火繁密之處,仰頭看天,漆黑的天幕上,一朵一朵瑩白的雪花打著旋落下來,象一個朦昧的夢境。

那一天,也下著大雪。

白石要帶鈺昊走,鈺昊卻沒有同他走。

那天雪中一別,就再沒有他的音訊。

鈺昊目送他孤高的背影漸行漸遠,手足發軟,手中一滑,白石適才擲還給鈺昊的那塊玉滑墜在厚厚的積雪中,無聲無息,不見痕跡。

鈺昊撲跪在地上,雙手胡亂在冰雪中模索找尋了半天,一無所獲。

那塊玉不知道滑到了哪里。

那是暗宮的物事,原來應該是白石的,卻因為意時頂替他的緣故並沒有在他身邊。後來,還是意時進宮後二人相遇,才回到了白石身上。

後來,白石又把這個給了鈺昊。

看著無跡可尋的白雪,鈺昊眼楮無力的合起,又想到那一日的絕望。雙手空空,什麼也抓不到。怔怔的坐了半天,一滴淚還沒有流下臉頰,已經化成了冰粒。

二皇子的傷,雖然不是鈺昊下的手,卻也是因鈺昊而起。

他始終神智不清,不停呼喚鈺昊的名字。

鈺昊……心里亂的很,鈺昊明明是不喜歡他……可是卻不能離他而去。

白石眼神含冰,言辭犀利︰「你心中,到底愛著是誰?若是只鈺昊一個,他們立即便走,他二皇子生也好死也好,大留朝盛也罷衰也罷,和他們兩個再沒有什麼關系。」

白石,白石,你明明那麼了解鈺昊的,為什麼要這樣說?

鈺昊不是……

「真不是麼?」他口氣如冰︰「那就同鈺昊走。」

鈺昊和他只有一步之遙,只要邁出這一步,鈺昊和他相伴天涯,永不離分的夢想,他們描繪了那麼久的幸福的生活……

二皇子奄奄一息的模樣從眼前閃過,白石伸出來的手,鈺昊定定看了半天,卻沒有把鈺昊的手伸出去。

這一去就是另一個開始,也是一個決然的結束……

白石點了點頭,再也沒有說什麼,那塊玉就這麼從他手上拋了過來,毫不拖泥帶水的動作,一絲留戀或是……柔情,也沒有。

鈺昊條件反射的伸手抓住,他回頭便走。

白石白石白石白石……

心里發狂似的喊,可是喉嚨象是被塞住了一樣出不了聲。

一個已經決然放手,另一個卻緊抓不放。

鈺昊不知道,鈺昊在點頭的那一瞬間,是不是已經確定了心的方向。

心念在一瞬間動搖,鈺昊不想應諾他,不想留下來。

是,他的傷又不是鈺昊害的,鈺昊只是點了他的穴道。後來他被人踐踏傷害又不是鈺昊下的手也不是鈺昊的指使……,可是一切變成了今天的境況,鈺昊……真的沒有責任麼?

鈺昊搖頭再搖頭。

鈺昊還是有責任。

後來又想,鈺昊要是白石,鈺昊可能也要走。

優柔寡斷的一個人,做事毫無魄力,粘粘糊糊不干不脆。

感情最忌諱這樣談,是吧?

這種時代,一走就是永遠了吧?

有再大的人力,還是不及現代的便利。

若是現在白石有部手機,多好。

鈺昊一定要天天撥天天撥,佔掉他全部的時間來和他說話。

可是,鈺昊和他說什麼?

宮門要上閂的聲音驚動了鈺昊,抬頭看一看,竟然不知不覺走到這里來了。

碧桐宮。

真是,怎麼轉到這里來。時間不早,鈺昊要是再不回去,想必二皇子就要差人滿宮里打起燈籠來尋鈺昊了。

可是,腳象是釘在地上,鈺昊呆呆站了半晌,忽然從那將要合起的門扇中閃身進去。

鈺昊身法快,那關門的侍衛本來便懶懶的,只當是雪迷了眼,白色的一閃就過去了。

碧桐宮也讓雪蓋住,院子里,牆上,屋瓦上,到處都是銀裝素裹,雪光交映,這讓里有種暗淡的光輝。

鈺昊想起第一次在這里看下雪,白石與鈺昊剛剛開始放下心防,互相熟識,互相照顧。

現在想來好象已經是上輩子的事,可鈺昊總共活了,也只有二十來年。

不知道白石現在怎麼樣,一點消息也沒有。

暗宮他沒有再理會,江湖上也沒有消息。從那天雪夜一別,他好象已經徹底從人間蒸發了一樣,和那一年那一場很快消融的雪一起沒有了痕跡。

雪還是紛紛揚揚的下個沒完。

鈺昊站在那間曾住過的房子外面。冷宮無人修繕,窗上的漆都剝落了,門框早被早縫蝕,瓦上有草,階上生苔。

鈺昊在雪沒有蓋住的回廓上坐下,靜靜的看著漆黑的窗戶。

窗上的紙破了,北風吹著嘩啦嘩啦的輕響,破裂的紙邊在雪光里輕輕的晃,象是一只疲倦的蝴蝶。

二皇子的腳已經好得差不多,以前床也起不來的時候,鈺昊用那兩手拙劣的易容術扮成他去上朝。後來他漸漸可以起來,就放下簾子,鈺昊和他一起坐在朝堂上。底下的朝臣已經開始私語,說國無二君,皇上逾制等等。後來就開始好多的彈劾上言,二皇子一律不理。

鈺昊往冰涼的手上呵氣,看白霧在靜夜里撲到手上的肌膚上,有些潮,有些涼。溫度在霧氣沒有散之前就已經失去。

他在鈺昊跟前絕少皇帝的架子,連朕,寡人這樣的字眼都很少說。

從他病重到現在,鈺昊對他管頭管腳,他甘之如飴。

常常鈺昊也有種錯覺,好象鈺昊和他,一開始就是這樣的,已經記不太清最初的情形,仿佛就是這樣。

可是,鈺昊忘不了白石。

鈺昊一直一直,忘不了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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