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簽夫君 第三章 外派湘原府

作者 ︰ 簡薰

梅雲程覺得自己沒出息——明明是當妾室,但因為賀定青的樣貌玉樹臨風,她就很沒用的覺得好像還行。

當然也不能怪她,食色性也,人天生如此,她又不是聖人。

早上立完規矩,下午無事,以往在梅家,她就會午睡,但她現在在賀家,這樣懶散傳出去還能听嗎?她不敢。

想去挑幾本書看,又覺得自己也才剛入門,幸運的靠著好皮相得到賀大人的喜歡,可不能太放肆了,畢竟賀大人有什麼雷點,她也不知道,萬一他就剛好很討厭人家亂動他的書房怎麼辦?

郝嬤嬤給她備了文房四寶,「姨娘抄寫祈子經吧,虔誠些,菩薩會保佑姨娘快點有孩子的。」

梅雲程哭笑不得,祈子經要是真有效,現代就不用那麼多夫妻苦苦求子了。

可她知道郝嬤嬤是好心,于是從善如流,寫了起來。

說來,那皮姨娘給她抄了一百遍還壓在箱子底呢——世間的感情真的難說,對于梅雲程的生母汪氏而言,梅老爺肯定不是什麼好丈夫,偏寵皮姨娘不提,汪氏難產亡故不到百日,又迅速續弦。

可是對皮姨娘而言,梅老爺肯定是大好的主人了,對自己言听計從不在話下,還把庶子當嫡子寵。

梅雲程一邊抄寫經書,一邊想著自己未來就要在賀家到老死,她絕對不要悲慘度日,即使是姨娘,她也要活出一片天。

郝嬤嬤給她打扇,笑著說︰「老奴也會天天給姨娘念經的,姨娘可得誠心些。」

梅雲程莞爾,郝嬤嬤迷信歸迷信,卻是真心愛她。

柳綠跟桃紅也是,跟她入了賀家,勢必耽誤自己的婚期,兩丫頭都說願意,只要小姐不嫌棄,奴婢一輩子跟著小姐。

梅雲程覺得安慰,自己對人寬厚,也是有了真心的回報。

她在梅家養出耐性,此刻抄寫經書氣定神閑。

時光就這樣慢慢流淌,莫約申時唐嬤嬤便過來傳話,「大人回來了,梅姨娘快去迎接。」

梅雲程心中一喜,賀定青的絕世好容顏她還沒看夠,趁著迎接的時候再偷看兩眼。

對著玫瑰銅鏡很快整理了儀容,走出小跨院,又經過抄手游廊,乖乖在竹夏院的垂花門下等。

下午三四點,太陽還很大,她調整了位置,讓自己在陰影里。

沒多久,就看到賀定青大步流星過來。

夏風徐徐,他的衣襪輕揚,賀定青在金陽中,粲然生光——像岩井俊二拍攝的電影畫面,隨便一幕都是明信片。

梅雲程覺得自己的胸口又不受控制了,好像有萬馬奔騰,又像羽毛在搔癢,暈乎暈乎,就是想笑。

待賀定青走到前面,梅雲程屈膝,「奴婢見過賀大人。」

賀定青對著她,豐神俊朗的臉透出輕快,也不管嬤嬤丫頭在旁邊看著,直接牽起她的手就往里面走。

梅雲程大喜過望——古代的女子太弱勢了,有寵就能上天堂。

他的手掌很大,有長年握筆產生的老繭,很粗糙、很干燥,被他握著很舒服。兩人走入花廳,梅雲程連忙奉茶。

賀定青也不管合不合規定,直接示意她坐在繡墩上。

郝嬤嬤、柳綠、桃紅自然十分高興,官戶的牆太高,女子進門就永遠出不去,梅姨娘得生下孩子,才能在這大宅中有立足之地,大人還無正妻,對梅姨娘又喜歡,只要運氣來了,搶先產下長子,將來即使院中有了主母,也無法撼動梅姨娘的地位——嫡庶對女子才有差別,對男人來說,總是偏疼長子的。

唐嬤嬤也是真心歡喜,大爺都二十五啦,早點有孩子才是道理,不然養著這上上下下一家子,自己回到院中卻冷冷清清,像什麼話呢。

梅雲程現在不是裝乖,她是真心乖巧,賀定青對她一點點好,她都會心花怒放。

賀定青臉上透著輕快,「去年太上皇禪讓,新皇登基,大赦天下,這原本是皇上愛民的美意,沒想到有些人出了牢獄卻不懂珍惜,重操舊業,四處作亂,尤其江南的湘原府一帶,因為有異域商人往來,搶劫頻傳,皇上打算把我外派到湘原府去,一樣是六品,官餃從京城刑部主事變為刑部湘原府清吏司,擇日起程。」

梅雲程大喜過望,忘了旁邊有奴僕,月兌口而出,「我們是要一起外派了?」

我們,雖然才過門一日,但在她心中,已經是「我們」了,高興之下沒多考慮,直接說了出來。

賀定青按了按她的掌心,含笑說︰「是。」

喔耶,她運氣會不會太好,還煩惱著要怎麼面對賀家的人際關系,現在倒好,直接遠行了。

既然是治安問題,沒個兩三年也搞不定,只要這個身體能懷孕,生上一兩個孩子不會是問題。

至于主母更不再考慮之列了,賀定青的嫡母在京城,他不能在湘原府娶正妻。

梅雲程越想越開心,錢太君,二夫人段氏,三夫人柯氏,沒見過面的賀進松,賀行義,通通再見啦。

賀定青見她開心,臉上笑意更甚,「湘原府有幾條大河交會,商務往來頻繁,治安之事沒個幾年也無法根治,你就跟著我,好好在那邊過日子。」

梅雲程高興得不知道該怎麼辦。天哪,太幸運了,感激皇帝!

「我預計十日後出發,雲程京中有什麼牽掛之事,也趕緊去辦一辦,這一次出走,沒兩三年回不來,雖然湘原府自有清吏司的官邸跟下人,但身邊的人還是自己人為好,你帶來的嬤嬤跟兩個丫頭都一並出發吧。」

要不是旁邊一堆人,梅雲程真想在他臉上親一下——兩世為人,她第一次感受到被寵愛。

是的,寵愛。

賀定青什麼都替她想了,好像相愛了多年,他們上輩子一定有什麼緣分,這世才能這樣合拍。

晚上是賀家眾人一起吃的——平常月節或月中才一起,但賀定青是一家之主,他發話了要一起吃,下人當即就在花廳擺起桌來。

廚房上了四葷四素,葷菜是蝴蝶蝦卷、掛爐山雞、野鴨桃仁丁、珍珠魚丸,素菜是菊香辣菜、玉蘭片、五味豆腐、清炒白菜。

酉時,人陸陸續續到來,等錢太君都到了,還不見賀進松跟賀行義。

錢太君臉色就不太好看,「二媳婦、三媳婦,你們丈夫呢?」

段氏好脾氣的說︰「夫君昨日就說了,跟朋友去城郊玩幾天。」

柯氏一臉不高興,「素水樓新來了一批異域舞娘,夫君去看熱鬧了。」

梅雲程就覺得大宅真可怕,錢太君言下之意並不是怪兒子不好,怪的是媳婦,問的不是兒子去哪,問的是丈夫去哪?

女子弱勢,除了公主、郡主,誰管得住丈夫,連皇後都管不動皇帝了,何況段氏跟柯氏,即使官戶出身,但賀進松跟賀行義未必放在眼中,說白了,沒有謀生能力,能依靠的就只有丈夫的愛,若是夫妻之間沒有愛情跟敬重,女子真的就什麼都不是。

賀進松也就罷了,跟朋友去郊外不算什麼大錯,賀行義就真的惡心,說是說看熱鬧*但實際上就是要在外面過夜,難道不能編個理由嗎,非得這樣讓柯氏糟心。

錢太君年紀有了,牙齒還很好,咬著玉蘭片,清脆出聲,「老大,我們不是什麼書香世家,也沒那麼多規矩,有什麼事情一邊吃飯一邊說吧。」

「是,母親。」雖然不是親生母子,但錢太君也不曾為難過這庶長子,所以賀定青對這嫡母尊重還是有的,「皇上有令,命兒子外派湘原府為清吏司,歸期未定,因為趕著出發,所以想著全家人一起吃頓飯。」

錢太君怔了怔,「怎麼這樣突然?」

「湘原府許府尹來急函,當地水匪作亂,打劫船只,清吏司因為不堪壓力已經病倒辭官,許府尹請皇上給予軍隊支援,不過給軍隊是治標不治本,重點還是在于人心教化,皇上看過兒子當年的策論,所以才派兒子過去。」

段氏是中書省左丞門戶出身,見識較多,「恭喜大伯,來日回京必定高昇。」

錢太君不懂這些,但又不好意思問,馮嬤嬤知道自家小姐的心意,于是擺出虛心求教的樣子,「老奴愚蠢,還請二夫人跟老奴說一說。」

段氏含笑,「我們東瑞國外派有兩種,一種是貶官,這就不用說了,大伯是為了解決湘原府問題,那就是平移,等回京城時,問題勢必是解決了,那皇上就會升官封賞,我們賀家根基不深,跟皇家也沒什麼往來,大伯能勝任六品刑部主事已經很難得,想再往上,通常要再等個八年十年,但外派就不同了,有功勞、有苦勞,皇上不會吝嗇這些的,往上升至五品,那就是另一番天地。」

錢太君聞言露出欣喜神色,只要老大高昇,那對家里的小娃就更好——她對兩個親生兒子已經不抱期望,幾個孫子倒是不錯,尤其隼哥兒,粵哥兒,趙先生說了有天賦,將來好好培養,考上個功名不是問題。

可是他們東瑞國的文人太多了,不是考上功名就能分發,老大考上舉子時,名次在後面的人因為朝中有人,當年就發派了,而他們賀家因為單薄,老大又考上進士,在殿試上得到探花,這才入職。

老大官位越高,將來隼哥兒、粵哥兒中舉,那就萬事大吉。

錢太君想到這里,露出慈愛的表情,「既然是皇上有命,你就好好去吧,家里不用擔心,那湘原府既然匪人多,也不是什麼好地方,你多請幾個護院,俸祿就全數帶過去吧,不用給母親了,我們賀家的養雞場已經有四家,家里節省一點就行。」

賀定青笑著說︰「兒子是皇命平移,京中刑部主事外兼湘原府清吏司,領兩份俸祿,錢銀自然還是要給母親的,二弟三弟孩子多,都是長身子的時候,不要省銀子。」

錢太君听到這些話更是欣喜,又覺得自己果然有遠見——當時老爺過世,錢家親戚曹自己把所有庶子分出去,她偏偏想跟命運賭一睹,留下了會讀書的庶長子,現在十幾年過去,人人都說她當年有見識,好眼光。

梅雲程覺得錢太君看向自己,連忙把背挺直,伸出長長的筷子,給賀定青布了野鴨桃仁丁。

「梅姨娘。」錢太君的聲音。

梅雲程頭皮一緊,「是,奴婢在。」

「你就跟去,好好照顧老大,老大還沒正妻,那你就要擔起責任,把宅子打理好,讓老大回到家能放松休息。」

「是。」

不知道為什麼,梅雲程覺得錢太君說這幾句話時,聲音有那麼一點溫暖,一點慈愛,她想,就算不是親母子,生活多年感情還是有的,想到錢太君對賀定青有幾分真心,她是打從心里為他高興。

錢太君又說︰「不管老大外派幾年,等回京城那一天,就是操辦婚事的開始,梅姨娘,你既然有老大的眼緣,那就好好珍惜這個緣分,早點生下一兒半女,只要有兒子,老身可以跟你保證,來日即使有主母,老身也一定公平。」

對于一個當家太君來說,這是很大的允諾了。

梅雲程連忙跪下,「多謝太君。」

段氏、柯氏身後的幾個姨娘,都無法控制的露出羨慕神色,尤其是三房的——這幾年,柯氏已經弄死了兩個姨娘了,人人都怕得不行。

梅雲程心想,看來自己不只有賀定青的眼緣,還有錢太君的眼緣,不過小小姨娘,居然可以得到這樣大的承諾。

有錢太君這保證,將來主母就算想罰她,還得想一想。

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麼,梅雲程現在對賀定青信心滿滿,他就算娶妻,也會娶一個知書達禮的,不會娶個喪心病狂的……心中還有個小小的聲音說,妾室扶正也不是沒有過啊……

念頭一起,梅雲程馬上警告自己,不要想得那麼美。

能有幾分寵愛,已經是幸事,想得太多,只會苦了自己。

將來太遙遠,能活在當下就好。

感恩皇上,自己不用在這大宅生活,能飛出去喘口氣,她覺得自己超幸運。

接下來梅雲程忙了起來,什麼都要打包,還要回梅家一趟——梅家見她不過一個小小姨娘,居然由賀大人的女乃娘唐嬤嬤護送回家,都很意外。

梅天曉雖然才十歲,也事事關心,頻頻問姊姊可好,又保證了自己一定努力,將來謀得一官半職,給姊姊當靠山。

唐嬤嬤知道賀大人心意,笑著說︰「梅姨娘知書達禮,錢太君跟賀大人都很喜歡,老奴恭喜梅家了。」

全太君跟梅老爺听了都很高興,大荷包不在話下,請唐嬤嬤多多照顧。

梅雲程見章氏愁眉不展,知道此去山高水遠,她心里害怕沒了這嫡女靠山,便直接說了狠話,要爹爹可別寵妾滅妻,若是那樣,女兒什麼忙都不幫了。

全太君瞪了自己兒子一眼,梅老爺訕訕低下頭——昨日皮姨娘才磨著他要當平妻,他允了,說只要皮姨娘學會讀書寫字,那就跟全太君提。

事情很多,時間很少,梅雲程只能大概交代一下,然後就跟唐嬤嬤驅車前往汪家。

大舅舅出門忙生意了,不過外公、外婆跟舅母都在,幾個親人見梅雲程得寵,也都有各自的盤算,女兒家最重要的是什麼,給家族帶來好處,雖然汪氏不在了,但母族還是母族,血緣聯系著,斷不掉的。

就這樣忙了一天,梅雲程回到賀家已是黃昏時分,大熱天跑了一整日,她一點胃口也沒有,剛好賀定青派人傳話,他要去跟昔日的先生告別,不回來吃晚飯了,梅雲程喝了消暑的酸梅湯,就當吃過一餐。

原本只是件小事,也不知道怎麼了讓賀定青知道,隔天就交代她,原本就太瘦了,三餐一定要吃,如果是苦夏體質,等到了湘原府便請大夫好好調養。

梅雲程就有點喜孜孜的,一個姨娘吃不吃晚飯這種小事,他都放在心上,她這是什麼運氣啊。

時間過得很快,一天一天過去,梅雲程已經把箱籠都打理好,一日下午,正在大廂房替賀定青整理衣服,突然听到有人進來。

「是梅姨娘嗎?」一把清脆的聲音,「奴婢二人進來啦。」

就見兩個一身騎裝服飾的女子進來。

梅雲程一臉懵,誰啊?

突然間雷達響起,不好,是通房之類的嗎?

卻見唐嬤嬤滿臉堆歡的問︰「事情都辦好了?」

「是。」比較高個子的回答,「十分順利,祁大人很高興。」

後來經過唐嬤嬤介紹,梅雲程才知道這兩人是賀定青的丫頭,一叫枕流,一叫漱石,梅雲程粉轎過門前幾日被派往北方送書——賀定青當年求學時期的同窗在北儀府任職,京中出了奇書,那北方的同儕等不及,讓賀定青想辦法弄來一套給他。

東瑞國還沒有印刷之術,所有書籍都是人工抄錄,所以十分珍貴,那同儕如果愛書,的確是難等。

唐嬤嬤又說,枕流跟漱石原本都是書香之後,不但能讀書,還能騎馬射箭,因為家族獲罪入了教坊,賀大人可憐她們,便點了兩人回家。

對枕流跟漱石來說,無異于逃出生天,原本可能淪為權貴玩物,悲慘一生,現在卻成了官人左右手,因此十分感激。

枕流已經跟賀大人身邊的吳管事有婚約,可是剛好吳管事的祖母過世,所以得等一年孝期過去,漱石則還沒遇到緣分。

「奴婢枕流,見過梅姨娘。」個子較高的女子先開口,滿臉笑意——賀大人是好人,她也希望有人能照顧賀大人。

漱石個子較矮,圓圓的臉,看起來就親切,「奴婢服侍大人,梅姨娘若有什麼要打下手,不用客氣。」

梅雲程連忙站起來,賀定青對她雖然好,但姨娘就是姨娘,只不過是下人而已,別的不說,梅家幾個嬤嬤的地位都比姨娘高多了,「我剛剛進的賀家,什麼都不懂,還請兩位姊姊多多指點。」

枕流笑說︰「我們倆趕著回報,既然大人此時不在,我們就去換衣服了,免得燻臭了梅姨娘。」

梅雲程連忙說︰「兩位姊姊哪的話。」

等枕流跟漱石下去,唐嬤嬤跟她說︰「梅姨娘也太客氣了,枕流跟漱石就算書香之後,現在也只是大人的丫頭,梅姨娘是伺候大人的,不用稱呼她們為姊姊。」

「我只不過小小姨娘,她們卻是大人的左右手,這點尊敬是應該的。」

唐嬤嬤心里歡喜,這梅姨娘真的挺好,原本賀大人點畫像時,她還擔心商戶女兒教養不佳,現在看來,梅姨娘可比三夫人柯氏要善良多了。

想到大人納妾後,皇上就下旨兼任,唐嬤嬤又覺得這梅姨娘帶著福氣——京中不知道多少人羨慕賀大人的遭遇。

朝中無人扶持,要高昇太難了,很多人終其一生就停在六品,再也上不去,賀大人這次南下帶有官兵,幾年後回京,皇帝肯定要嘉獎的。

想到這梅姨娘自帶喜氣,唐嬤嬤又喜歡了幾分,「老奴逾矩,勸姨娘幾句,既然跟著賀大人南下,那就暫時不會有主母,梅姨娘可得爭氣些。」

梅雲程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但知道唐嬤嬤是好心,「我會好好念經的。」

「那就是了。」唐嬤嬤見她受教,心里也高興,「二爺、三爺都子嗣繁盛,大爺肯定也一樣。」

那天晚飯,廚房上了梨香花枝、大煮干絲、椒麻猴菇、梅汁番茄,湯是消暑的百合綠豆湯。

梅雲程想起賀定青早上的交代,把一整碗吃得干干淨淨。

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才感覺身邊有動靜,她原本還不太清醒,感覺到有人親了親自己的臉頰,這才突然睜眼。

賀定青親她哎。

趁她睡著的時候親她哎!

梅雲程一邊偷樂,一邊趕緊起來想服侍他更衣,卻發現他衣服已經換好了,暗罵自己,怎麼睡著了就一點警覺都沒有。

彷佛知道她的心思,賀定青笑著模了模她的頭發,「睡著就睡著,我又不是沒有手腳,換衣服這種小事還非得人伺候不行。」

梅雲程自責,「可我是姨娘嘛……」

賀定青正色說︰「我心里沒把你當妾室看,你是梅雲程,不是梅姨娘。」

梅雲程呆了呆,又高興,又害羞,真的太感謝親娘汪氏了,把她生得這麼合他的眼緣,當然她也感謝自己的努力,不然第一天考校讀書、彈琴、下棋,她就過不了。

賀定青用食指抬起她的下巴,笑問︰「怎麼啞巴了?」

「我心里歡喜。」

「那要說啊,不然我可猜不透。」

「大人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梅雲程不解。

這幾天她也跟唐嬤嬤打听了很多,唐嬤嬤那是把她當自己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說了大人入職後,就有好多官家來說親,甚至連一品裘太師都把嫡孫女的畫像送過來了,真的是美人胚子,人人都知道皇帝年歲大,裘太師舍不得花朵般的孫女入宮,所以想在選秀年齡前把婚事定下來。

可賀大人好大的膽子,當時不過八品刑部照磨,也敢推了一品門第的好意。

隨著賀大人逐漸高昇,送入府的畫像越來越多,然後二爺賀進松成親了,三爺賀行義也成親了,孩子一個一個來,賀大人的畫像一幅一幅推,一直到春天時石媒婆進府,賀大人在八幅之中一眼相中她,這讓梅雲程太不懂了。

賀定青扶著她躺下來,眼神含笑,「這就是緣分了,我跟雲程有緣分,看到你就心生喜歡。」

「那萬一我不讀書,也不會彈琴下棋呢?」

「那就不好說了。」賀定青也沒掩飾自己對妾室的要求,「我雖然是讀書人,不過也只是個普通人,第一條件是眼緣,不過人要相處,靠的也不只是皮相,我本就希望服侍之人懂琴棋書畫,奉茶那日我們下棋,雲程奮力一搏把我的路堵死,使出全力,不刻意相讓,這我也喜歡——我希望我們之間是相處,不是相讓,我們是平等的,我不需要奴婢。」

梅雲程听得很是喜悅,賀定青在說什麼,他說她美,還說她有內涵,哪個女生听了不開心?

她現在懂了什麼叫做相見恨晚,懂了什麼叫做一眼千年,雖然過門不過短短數日,但她已經能想像未來的日子。

她喜歡他的神仙樣貌,翩翩風采,也喜歡他懂得欣賞女子的有才,在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那得有多寬闊的胸懷啊,她這小小姨娘可是抽到上上簽啦!

她對孩子這種小東西突然有點向往,並不是為了在後宅站穩腳跟,而是為了跟他冇更深的羈絆——不管將來他的正妻是誰,都不妨礙他們是一家人這件事情。

今天下午她收到金六娘的信,信上對她是滿滿的羨慕——外派,所有年輕媳婦都巴不得離開大宅。

她雖然名分低微,但也要展翅飛翔了。

過得數日,賀家開了祠堂,在錢太君的帶領下,賀定青帶著梅雲程給祖先上完香,這就起程南下湘原府。

夏天趕路,辛苦自然不用說,車子顛簸,氣溫又高,唐嬤嬤還中暑了,賀定青讓她就地療養,等身體恢復了再跟他們會合,唐嬤嬤不肯,拖著病體硬跟,就這樣過去幾日,天天喝藥,抹風精油,臉色才好些。

梅雲程見枕流跟漱石身穿騎裝,騎著駿馬跟在車隊後面,膚色黝黑,精神飽滿,有說不出的羨慕——真是英姿颯爽啊,可惜梅家雖然有騎馬課程,卻不準女孩參加,她連馬都沒模過。

賀定青見她看著紗窗外兩眼發光,笑著問︰「想騎馬?」

「想,可是不會。」

「等到了湘原府安頓下來,找一日帶你去馬場。」

梅雲程聞言大喜,「大人不是騙我?」

「騙你做什麼,騎馬而已,又不是要上天。」賀定青道︰「不過湘原府亂事頻傳,安頓下來沒這麼快。」

「我知道,我能等的。」

梅雲程知道賀定青這種人一諾千金,他說了要帶她騎馬,那就一定會有那麼一天。

真奇怪,她跟賀定青是前世的情人嗎?她真的覺得跟他相處好舒服啊,他們好像戀愛很久的那種情侶——熱戀,熟悉,什麼都能說。

賀定青是六品官,能使用雙頭馬車,因為天熱,山水繡帳直接卷了起來,空氣流通,就會舒服許多。

也因為這樣,梅雲程可以看到後面跟隨的大隊人馬——湘原府許府尹求官兵,皇上派了一萬人跟隨。

梅雲程看到黑壓壓的一大片人,忍不住問︰「大人是打算直接鎮壓嗎?」

「直接鎮壓,也只是平白犧牲人命,盜匪死不足惜,但這些為國報效的官兵是有家人妻兒的,我斷然不允許他們平白犧牲。」

說起國事,賀定青眼神逐漸嚴肅,「我打算先派官兵進駐各重要通行點,並且張貼苫示,讓他們知道官兵已到,使那些盜匪先不要輕舉妄動,接下來我會跟當地商會商談,請他們釋出工人名額——我在刑部多年,知道有些人不是天生的壞人,實在是無路可走,如果有生路,那就多一個選擇,我想讓那些盜匪知道,及時回頭不嫌晚,別平白讓妻兒蒙羞。」

梅雲程心想,這古代人不簡單。

就像治水,賀定青已經懂得疏浚,而不是防堵。

難怪他當年能靠著策論奪下探花,他的想法已經具有現代治安觀念的雛形。

「我還打算請佛寺幫忙,那些出家人在塵世的時候都是普通人,皆有賴以為生的手藝,請那些和尚教授這些剛出獄又沒有一技之長的人,能靠手藝吃飯,應能大大減少走向歪路的機率,當然,刑罰方面也要落實,一旦抓到為非作歹,就公告鄰里,絕不寬容,雙管齊下,才能最快得到成果。」

梅雲程在內心哇的一聲,糖果跟鞭子算心理學的範疇了。

她是穿越人,懂得這些不驚訝,但想想他是個土生土長的古代人,能有這樣的想法真的很不容易。

他說起這些計劃,嚴肅中又帶著堅毅,難怪能在短短時間內從刑部照磨升為刑部主事。唐嬤嬤說,刑部大人很看重他。

她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他心胸寬大,自然就不會藏拙,「我……有一點小小的建議。」

「喔。」賀定青的臉浮起一絲興趣,「雲程說說。」

「與其讓受刑人出獄後到佛寺學習,不如請那些有所專長的大和尚到獄中教學,這樣他們一出獄就能找工作,豈不是快得多。」

賀定青一怔,繼而大喜,高興全寫在臉上,「這主意甚好……如果是這樣,甚至可以請一些善心人士進入監獄去教授讀書寫字,讓他們懂得聖賢的道理,牢獄之中時間漫長,總能想通,這樣治本可是好多了,在獄中也可以多方學習,找出自己的擅長項目,將來靠這吃飯,可比當盜匪安穩。」

梅雲程覺得賀定青看自己的眼神不太一樣——之前是喜愛的,但比較像是看寵物,眼神就寫著「你真可愛」,但現在則有一點點的炙熱。

是的,炙熱。

梅雲程覺得自己讓賀定青刮目相看了。

這在現代人說來簡單的事情,在古代卻是大大的不平凡。

抓盜匪進監獄簡單,但總有放出來的時候,那又是不定時炸彈,唯有讓歹人思考自身所為,徹底反省,那才能有所改變,也才能平定治安。

只要有一技之長,誰還去做那殺頭的營生?

賀定青的粗糙大手握住她縴縴柔美,「雲程知我,吾心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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