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妻是朵黑蓮花 第四章 撞破一場大陰謀

作者 ︰ 簡薰

長生天天去看松花江的水退了沒,就這樣過了三五日,一天回來說已經可以見到橋面了,雖然還有淺淺的水窪,但不妨。

柳青山知道武一競一行人就要進入府城,有點舍不得——這幾日的晚飯,天天都是擺在園子里,不是她在說,雖然大雨把花朵都打落了,可是她的園子移植了好幾棵大樹,加上種植在影壁旁的一排竹子,那可是非常有意境。

武一競也說了,她的院子十分雅致。

只是相對于武一競,那兩位貴客就十分惹柳青山的厭,汪志勤跟黃順義迷上了城郊的姐兒——府城的花街姑娘,要清高,要架子,花了大錢都不見得有個笑臉,不像城郊的姑娘溫言軟語,兩人被迷得天天往那跑,幾房小妾倒是扔在宅子里讓柳山照顧。

柳青山見都是十幾歲的年輕女孩,且是被爹娘賣出好改善家境的,有點心疼她們的遭遇,不但幫她們寫信回家,又給了每人五兩銀子,讓她們貼身放好——如果日子真的過不下去,用這五兩銀子當成回家路費,已經足足有余。

幾房小妾正在忐忑不安,突然有這等好際遇,人人對柳青山感謝不已,激動得眼眶都紅了。

郝嬤嬤事後知道了,心疼這些銀子,「小姐就是太好心腸。」

柳青山攬著郝嬤嬤的肩膀,笑著安撫,「銀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這些銀子對她們將來有所幫助,那就值得。」

郝嬤嬤又說道︰「希望菩薩把小姐的好心看在眼底,早點讓姑爺回心轉意。」

柳青山莞爾,「我幫她們可不是為了給自己求好處。」

不過「讓姑爺回心轉意」這點她倒是愛听,她好久沒談戀愛啦,那種怦然的感覺好奇異,就是無法控制自己。

這幾日他們天天在院子吃晚飯,菜色清淡樸素卻美味,配上她親自釀的桃子酒,兩人說著詩詞、琴曲,也下過幾盤棋,她棋藝不佳,但性子大膽,總是出其不意,會讓武一競頭疼下一步該怎麼走,一來一往,趣味橫生。

夏日夜晚在庭院迎著夜風,十分涼爽,也許是開心,就連鳥叫蟲鳴都不覺得吵。

在這宅子當了四年大老爺,柳青山偶爾也會喝喝小酒,開心一下,可是跟武一競喝,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就是很開心,興高采烈。

他黝黑的皮膚、粲然有神的雙眼,越看越好看,前生在電視里看到的那些當紅明星,沾不上他一點邊。

她可不是木頭,武一競天天吩咐她把晚飯放置在園子里一起吃,肯定是對她有好感的,自己倒是要想想辦法——他要回府城,是要怎麼跟他繼續保持聯系?

寫信是一種方法,不過如果只寫信,未免浪費了自己的容貌。

重生一回,得主動一點,但要是太主動,又怕以古代的價值觀顯得她輕浮,好為難啊。

「小姐。」喜鵲匆匆進來,「長生去跟姑爺說松花江水退的事情,姑爺已經派人去花街喊兩位貴人回來,說什麼時候回來,什麼時候出發。」

這麼急?

也是啦,商人的時間就是金錢,何況這次不是普通生意,汪志勤跟黃順義可是代表母國出來采買,攜帶鉅款,當然得快點完結了事才妥當。

柳青山想了想,提裙往武一競住的廂房去。

才剛剛走出格扇就見到武一競要進來,她忍不住心中一喜,他是不是因為即將離去,所以也來跟她說幾句話?他們這樣也算心有靈犀。

柳青山笑說︰「夫君來得剛好,我正想過去廂房呢。」

她天生明媚,這一笑更如芙蓉初開,饒是武一競南來北往見過不少陣仗,也覺得有些扛不住,覺得柳青山又天真又妖媚,這幾日迷惑得他心思搖擺。

他急著趕回府城,但總覺得要過來跟她交代幾句,此刻見她也是想找自己,內心不由得暗暗高興,然後很快又回過神來,告訴自己,武一競,冷靜一點,又不是情竇初開的小伙子,這麼禁不起撩撥?

「夫君快些進來。」柳青山拉住他的袖子,「我剛得了一塊陳年普洱茶餅,開來跟夫君一起嘗嘗味道。」

武一競知道茶道是養心性的,但他是銅臭商人,不懂茶道高雅,只是此刻看著柳青山笑意盎然,不想掃她的興致。

壽眉很快的燒起水來,然後剪餅、沖茶,又從櫥櫃端出荷花酥來搭配。

一看柳青山就是享受習慣了,但他又想,武家不缺錢,她身為武家大女乃女乃,享點福氣怎麼了。

「我已經命下人收拾行李搬運上車,等兩位貴人回來就要驅車回府城,跟家里報了平安後,繼續北上到京城為止,最快也得三個月才能再回梅花府。」

柳青山即使覺得三個月很久,但也盡量讓自己表現如常,「我不懂做生意,不過祝福夫君萬事順心。」

武一競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等我回到梅花府,再來看你。」

柳青山聞言大喜過望,「那我就等夫君好消息。」

武一競覺得胸口發熱——大喜之日見到柳青山的天人之姿,雖然也高興,但跟此刻完全不能比,長年南北奔波的舟車勞頓,現在都不算什麼了。

好好陪著兩位貴人完成采買,跟龐會長商談一下分潤,順便打听一下是否有人也想競爭許州商會會長……等他做完這些,就能再來看柳青山了。

此刻她的雙眼閃閃發亮,讓他想起在西域沙漠中看到的夜空星星。

當地商人說,不能多看,明亮的東西中住著鬼魅,會勾人魂魄。

他當時不以為意,現在想來,好像有點道理。

☆☆☆

松花橋是連接府城跟城郊唯一的橋梁,大水退去,農民們都迫不及待——這幾日食材進不去,農民少了收入,至于府城的人則因為沒有新鮮蔬菜跟肉類,這幾日吃飯都只能配醬菜,哪怕是府尹大人都不能例外。

于是當橋開放貨運,農民們全都出動,橋梁前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守城門的官兵每輛車抽十文孝敬也賺得飽飽。

武一競領了四輛馬車,柳青山自然也是跟隨著送行。

到了橋口,得下馬車驗路引,所有人都下來,那驗路引的小文吏完全不避諱,給銅錢的人就順利通過,沒給孝敬就百般找碴,一下說路引不清楚,一下又嫌本人的書寫證明不對,武一競見得多了,自然不會在這種小事上爭論。

這世道就是這樣,再小的文吏也是官,也能刁難普通老百姓——武家原本是想讓武一競繼承家業,兩個庶弟讀書,考上舉人後捐個官,這樣武家錢也有了,權也有了,互相幫襯幫襯,家里不就興旺起來了嗎?

只能說人算不如天算,武一競確實是從商的料,但兩個弟弟念了十幾年書,最基本的四書五經還沒背起來。

有一次武家大祭祖,一個高叔祖突發奇想,說武一競既然天資聰穎,那不如一邊經商一邊研讀功課,將來高中,自己幫自己,那豈不是挺美?堂堂一個長子嫡孫,不用靠庶弟考功名。

武太太當時就噎住了,船運百家爭鳴,一競為了守祖輩打下的江山,一天才睡三個時辰,是哪里擠得出時辰讀書?若是去讀書,船運的事情誰管?這高叔祖怕不是單純異想天開,而是看他們家老爺去得早,想插手他們家的事情。

武一競當時沒跟那個高叔祖見識,但內心也隱隱有些不高興,站著說話不腰疼,船運可不是蓋蓋章、看看帳本這麼簡單,他們武家的客戶,皮家不想搶嗎?薛家不想搶嗎?想,想死了,各種方法都用,所以他得事事謹慎,親力親為,把貨損降到最低,保持住武家船運的好名聲,這樣客人才會繼續選擇他們武家的船只。

武一競看著這驗核路引的小文吏頤指氣使的樣子,內心忍不住想,兩個庶弟是不成材的,或許從落魄同宗中找聰明的七八歲孩童來培養比較快——做生意的人,家里真的不能沒有點朝廷關系。

有關系,那就沒關系,沒關系,那就有關系。

他們武家船只南來北往,光是被官員勒索每年就要花去五百兩銀子,要是家里有個官在,別說五百兩銀子能省下來,說不定還能靠著方便賺上許多。

他們一行十幾個人,四輛大車,趙管事直接拿了個銀瓜子給那驗路引的小文吏。

小文吏收了銀瓜子,心里高興,連車子載著什麼都不問了,直接蓋了章。

柳青山有點依依不舍,「夫君忙完貴人的事情,記得來看我。」

「好。」

「我听說京城的刺繡特別好,圖案跟其他地方的都不一樣,夫君給我買一些繡花樣子。」

武一競覺得她真可愛,不是要首飾綢緞,而是要繡花樣子,心里又想,好,那自己就挑一些鴛鴛圖案,然後再跟她討荷包,「我一定給你買最好的圖案回來。」

柳青山正想說些什麼,後面一個推滿大白菜的老婦忍不住說︰「喂,你們不過讓俺們過,不要霸著橋中間說話。」

兩人正有點不好意思,突然听得旁邊有人大喊起來。

「大寶,小心點,河水很滿,不要過去玩。」一個女子的聲音。

話才剛剛說完,跟同伴玩捉迷藏的一個四五歲小孩居然就這樣往松花河跑去,腳下一滑,落入湍急水中。

這一切只發生在瞬間,大家都沒反應過來。

「大寶。」撕心裂肺的尖叫聲響起。

小孩在河水中載浮載沉,沒人敢下去相救,河水太湍急了,下去說不定河神就收人,那可怎麼辦。

但武一競從車中拿出大卷繩子,一頭放在趙管事手中,一頭迅速綁在自己腰上,在眾人驚呼聲中跳入洶涌的松花江,朝那孩子游了過去。

柳青山心髒劇烈跳動起來,連忙跟上去,郝嬤嬤趕緊拉住,「小姐別過去,危險哪。」

就看到武一競在翻騰的泥江中前進,幾次接近大寶,又被沖開,終于第四次嘗試,拉住了那個已經沒有反應的小孩。趙管事連忙把繩子收回來。

武一競抱著已經吃水暈過去的大寶上了岸。

那婦人馬上撲過去,搖晃著自己的孩子,哭了出來,「大寶,大寶,該死的周光宗,你是不是自己死得不甘願,想把兒子也帶走,咱的大寶,娘就你一個孩子,你死了娘怎麼辦,咱跟你一起去算了。」

柳青山知道時間緊急,推開了那哭喊的婦人,解開大寶的衣服,開始做起心肺復蘇術。

手臂打直,位置正確,按壓著胸口,大寶落水不久,應該能恢復的。

很快的,大寶恢復了呼吸。一個大爺欣喜的喊著,「動了。」

「能喘氣就萬事大吉。」

大寶又動了下,然後睜開眼楮,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娘——」

婦人連忙爬過去,緊緊抱住自己的兒子,然後又在他上打了一下,嗚咽說︰「誰讓你靠近松花江的,你這不孝的孩子如果死了,娘也活不成了。」

婦人哭了一陣,又想起來,連忙向武一競磕頭,「多謝大爺大恩大德,菩薩一定保佑大爺長命百歲。」又向柳青山磕頭,眼淚鼻涕糊著一臉,「多謝娘子施展法術,跟河神搶回咱的大寶。」

一個老頭對武一競拍起手,「水勢凶猛,大爺不顧自身安危,實在令人佩服,腰系繩索更顯得大爺凡事有考量,不是暴虎馮河,我活了這把年紀,都想給大爺說聲好。」

眾人拍起手來,贊美之聲,此起彼落。

趙管事與有榮焉,抬頭挺胸——馬車上放粗繩,是為了避免有馬車陷入泥檸,動彈不得,這時候需要靠著前車幫忙拉力,這才放置上去,一年會用上兩三次,沒想到這回意外派上用場。

老頭又問︰「不知道小娘子是哪家醫館的醫女,我看這手法可新鮮,從來不曾看過?」

郝嬤嬤皺著眉,「我家小姐是武家船運的大女乃女乃,可不是什麼醫女,你這老頭說話也不睜大眼楮。」

醫女地位低下,武家卻是梅花府的名門——雖然城里城外的人都知道武大女乃女乃被丈夫趕出家門的八卦,但此刻本人就在眼前,也不好提起。

眾人忍不住又看了剛剛救起孩子的黝黑青年一眼——這武家大女乃女乃跟個男人在一起呢。

武一競見狀就知道那些人在想什麼,立刻說道︰「在下不才,正是姓武,這是我大紅花轎迎過門的娘子。」

眾人又同時「哦」的一聲,原來是夫妻,那可更好奇了,听說大女乃女乃把武家搞得雞飛狗跳,不得安寧,引得丈夫不喜,這才打發她到城郊居住,但現在夫妻又同行,可見感情也還可以,那傳言是怎麼回事?

不過眾人也不是沒有眼色之人,見人家夫妻同行,八卦之心都收了起來。

大寶的娘後怕得厲害,抱著兒子眼淚流不停,「原來是武家大爺跟大女乃女乃,今天的救命大恩,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大爺跟大女乃女乃富貴,也不缺什麼,咱以後天天跟菩薩念經,回向給兩位恩人。」

一個推著全豬的大爺說︰「俺多吃了幾年飯,勸勸小娘子一句,這河堤危險,以後別讓孩子來了。」

大寶的娘啜泣,「我在茶水鋪子洗碗筷,婆家娘家都沒人能幫忙,這才把大寶帶在身邊……可以的話,我也想換個安全的地方……可是我的丈夫過世得早,我又沒讀書什麼也不會……茶水鋪的老板肯讓咱帶著兒子,已經是大恩惠……」

眾人吱吱喳喳,那也是挺無奈的,一個寡婦帶著幼子,老板已經給了方便,不能要求太多。

討論聲中,一個溫文儒雅的聲音顯得格外不同,「我的院子剛好缺個灑掃僕婦,嬸子不介意的話就過來吧。」

一個書生模樣的人走上前,身著山水刺繡長袍,腰帶綴以金線,五官雖然普通,但書卷氣濃厚,舉止得宜,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柳青山見人,笑了起來,「莊先生。」

那人正是兩年前攜同母親搬到城郊居住的舉人莊子雲,寫得一手好文章,但因為身體不太好,所以沒留在京中考進士,而是跟著母親回到故鄉居住。

他的祖上是大地主,所以即使沒有為官,靠著佃農繳交的作物,過得也十分富貴,別人穿金戴銀,俗不可耐,他穿金戴銀,顯得清俊風雅。

莊子雲已經二十幾歲,尚未成婚,但收有兩房姨娘,膝下兒女雙全。

莊老太太心胸寬闊,喜歡跟人來往,常常邀請附近的婦人到自己宅子听說書人講故事,品茶,或者听琴,興致一來,也會相約到湖泊游船,日子過得十分愜意。

要讓柳青山來說,莊老太太也真豁達,自己過得開心就好,從不干涉兒子房中的事情,沒要求兒子娶正妻——那兩房姨娘因為誰都不是正妻,倒是听話又乖巧,在宅中姊妹相稱,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柳青山自從跟莊老太太成了忘年之交,也常去莊家作客,跟莊子雲自然是認識的——身為孝子,莊子雲很樂見守寡多年的母親交到朋友,在男尊女卑的世界,他對待每一個人都是客客氣氣,沒有因為她們是女子就看不起人。

要讓柳青山說,這一點是能跟現代人沾上邊的。

「武大女乃女乃,這麼巧?」莊子雲走了過來,笑得謙和溫文,「這位大爺是?」

武一競就有點不爽了,雖然不是懷疑柳青山,但內心隱隱有種悶悶的感覺,想也不想就說︰「在下武一競,剛剛听得我娘子喊人,莊先生認識我娘子?」

特意強調兩次「我娘子」,以顯示柳青山可不是未婚身分,她的丈夫就在旁邊,即使有點幼稚,但武一競還是覺得自己贏了。

柳青山是武大女乃女乃,這點不會改變。

「原來是武大爺,失敬,失敬。」莊子雲拱手,十分客氣,「在下莊子雲。」

武一競心想不是好東西,于是宣示一般的拉住了柳青山的手。

柳青山被拉得莫名其妙,但此刻眾目睽睽也不好不給武一競面子,內心還是記掛著大寶的娘,「莊先生,您的院子有缺工?」

「沈婆子的媳婦生孩子了,她說要回去帶孫,院子只剩下朱婆子跟張婆子,地方大,兩人應付不過來,我今日進府城原本也是想去人牙處挑個伶俐的人手,既然見到此事,倒是省了我一趟的功夫。」

柳青山大喜過望,對著大寶的娘說︰「嬸子,莊家可是城郊的好人家,家中老太太最和氣不過,如果能上他府里干活,可比在這里洗碗筷好多了,至少大寶可以遠離河堤,孩子小,講不听,還是換個活計安全些。」

大寶的娘作夢也沒想到這等好事,又哭又笑,「莊大爺,您說的是真的,我真的可以上您的住處掙錢?」

她只是沒讀書,但不是傻子,剛剛听得那會使法術的娘子喊他「莊先生」已經知道是什麼人,城郊誰不知道莊先生,可是讀書人呢。

莊子雲微微一笑,「自然不會戲弄嬸子,我家往這邊南方二里處,嬸子明日就過來吧。」

圍觀眾人原本以為要看到大寶活活被松花江溺死,卻沒想到被人救起,還有了這際遇,都忍不住拍起手來。

武一競不是好出風頭的人,為善也不是要人感謝,所以莊子雲現在贏得眾人的贊揚他也沒有什麼想法,反倒是見柳青山跟莊子雲一搭一唱,知道兩人交情匪淺,內心隱隱不悅。

這莊子雲一出現就當眾故意施恩于人,顯然是沽名釣譽,一看就不是好東西。自己得找機會跟她提醒一下,可不要以為莊子雲是什麼好人,繼續來往下去會吃虧的……慢著,他突然想起在玉佛寺,她說起祁員外移金針花跟日光菊的事情,不就是移植到莊家,原來是他。

等自己忙完這一趟,回家就跟祖母稟明要接柳青山回武家的事情。

對,就是如此。

再怎麼樣他們都是拜過天地的夫妻,就算柳青山上莊家賞過花那又怎麼樣,她終究是武大女乃女乃——他看得出那莊子雲對柳青山有好感,不過柳青山可是武大女乃女乃,莊子雲是沒有任何機會的。

後面推著一車大白菜的婆子不高興了,「你們到底走不走,不走不要站住橋頭,俺要進城把白菜換錢。」

眾人這才散去。

莊子雲對著武一競跟柳青山拱拱手,也轉身離開。

柳青山看著武一競剛剛為了救大寶,一身濕透,連忙叮嚀,「夫君上車後趕緊換下濕衣服,雖然是夏天,但寒氣入體,對身體也不好。」

武一競開心起來,看,娘子關心他呢,「我听娘子的話。」

柳青山想起古代男女分際甚嚴之事,主動解釋,「我跟莊老太太是朋友,鄉下事情不多,常常幾人約了去新飯館嘗鮮,天氣好的時候也泛舟游湖,買到好的布料或者茶葉便一起分享,因而認識了莊先生,我跟他不曾私下說過話,夫君心里不要不痛快。」

武一競此刻心中有情,自然是信她的,「我明白。」

真的太奇怪了,四年前他把柳青山趕到鄉下莊子,族親都說不好,夫妻分這麼開,萬一女子不老實給丈夫戴綠帽怎麼辦,當時他想,他管柳青山去死呢,她想怎樣就怎樣,不要出現在他面前就好了。

可是這次無奈投宿莊子,見她換了個人,說不出的可愛,才幾日功夫就覺得心里都是她,就連以前犯過的大錯,內心都忍不住替她辯白,可能當時年輕脾氣暴躁,現在長了幾歲,自然變好了。

「夫君快些上車吧,換上干衣服。」柳青山催促他,「早點去,早點把事情辦好。」頓了頓,她有點害羞但還是說了,「我等夫君回頭再來看我。」

武一競見她含羞帶怯,聲音婉轉,忍不住心花怒放,「等我。」

☆☆☆

柳青山回到家,還在恍惚——她想起周杰倫的歌︰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離不開暴風圈來不及逃。

怎麼會短短幾天就喜歡上呢?

可能是本來就對他印象不錯吧——雖然對原主不好,可真的不能怪他,原主太能惹事了,菩薩都沒辦法有好脾氣。

仔細回想,她是听說他怎麼對待工人,開始對他有好印象的,皮家、薛家的船運工人,一年忙到頭也只能領差不多十兩,可是武家的工人,一年月銀加上花紅有二十兩。

她覺得能善待員工的人,差不到哪里去。

還有,龐會長居然把這樣大的生意機會交給他,那是多大的欣賞跟肯定,龐會長擔任總商會會長二十幾年,眼光多毒辣,他不會看錯人。

至于柳青山自己當然也是相信直覺,論文可以條列式說明分析,但是感情不能,感情看不見,模不著,只有自己知道。

武一競說了,這趟從京城回來會再來看她,也不知道會不會想要把她接回去。

她已經想得很遠了,她現在不那麼排斥武家大宅,也不是一定要繼續在城郊當大爺,她想跟他朝夕相對,不只這幾天,她還想往後都能跟他在院子吃晚餐。

至于生孩子什麼的,現在想還超級害羞,但她想要孩子。

前生病得太久,死得太早,很多事情都沒能體會,天降奇蹟讓她重新活過一次,她想珍惜每一次的機會。

「恭喜小姐。」喜鵲笑嘻嘻的,「我看姑爺對小姐完全不一樣了,說不定過年之前我們就能回武家大宅。」

柳青山在自己的貼身丫頭面前也不想掩飾自己的期盼了,「這麼快的嗎?我覺得還要一兩年呢。」

「我覺得喜鵲說話吉利。」郝嬤嬤加入戰場,「我多吃了幾年飯,看得出來姑爺對小姐不同往常了,不然姑爺身上責任那樣重,事情那樣多,怎麼還會惦記著您,還承諾著要回來看小姐,至少代表把小姐放心上了。」

郝嬤嬤這話柳青山愛听,反正現在也沒外人,她不需要矯情,又直接問︰「郝嬤嬤覺得,我在姑爺心中大概有幾分重量?」

壽眉搶著說︰「我看有八分吧。」

郝嬤嬤打了壽眉一下,「小蹄子不要亂說話,肯定有十分,小姐可能忘了,姑爺只有在大喜之日那天睡到天亮,其他時間都是天不亮就起床,酉時才回家,時間可矜貴了,這樣還沒忘記要來看小姐,一定有十分。」

郝嬤嬤說得有道理,柳青山仔細回想一下原主留下的記憶,還真的,她除了大婚隔日,就沒見過武一競起床的樣子——都比她早。

「小姐。」長生匆匆進來,「我們收拾貴客的房間,發現他們忘記帶走一箱東西,婆子們不敢踫,還請小姐吩咐。」

柳青山覺得有點好笑,太匆忙了,收拾東西都沒收全,想著讓長生快馬追上,但轉念一想又道︰「拿過來我看看。」

長生做事俐落,很快把那匣子帶了過來。

首飾盒大小,用的是樟木,樟木可以防蟲,看得出來書信十分重要。柳青山知道君子絕對不會打開這匣子的,可她不是君子啊,她就看看。

于是打開匣子,里面十幾封信放得好好的,她取出第一封——雖說是英文,可這她在行,高中時就已經有金色多益證書,看幾封英文信算不上大事。

不料越看就越心驚,越看越不妙——都是龐會長身邊的人寫的,里面對汪志勤跟黃順義細致教學,包括要怎麼說起母國,說起自己的身分,還要告訴別人自己帶了十萬兩銀子,是替母國的皇室采買來的。

上面又教他們,到了京城後盡量買首飾、玉器、字畫等等名貴物品,想辦法讓武代墊——有龐會長的保證,武一定不會懷疑兩人身分,會相信兩人只是不方便拿出那樣大筆的銀子,畢竟財不露白,誰會帶著十萬兩到處跑。

信上還寫︰

你們就說等東西都買齊後再去錢莊領錢,一次付清給武。

記得,多買好東西。

記得,買得差不多就要跑路。記得,販售出去後,利潤要五五分。

「武」自然是武一競的代稱,柳青山看得一陣冷一陣熱——武一競那樣相信龐會長,沒想到龐會長下台前還想著要坑他一筆。

是啊,龐會長在那位置上都二十幾年了,誰會懷疑他?

即使武一競去找龐會長對質,龐會長要應對就更簡單了,他只要說自己也被騙了就好,我又不是故意的,小老弟,我也是受害者,至于你代墊的那十萬兩,只能由自己賠羅。

柳青山怎麼能夠坐視武一競被騙,想交代長生,又怕長生說不清楚,于是拿過紙筆,用最快的速度把那十幾封英文信翻譯成中文,一封對照一封放好,要是汪志勤跟黃順義否認,就可以拿自己的中文翻譯跟他們對質。

做完這些,命令長生收好,拍馬追上去,柳青山覺得自己背後都是汗。

武家多年生意不是作假的,當然拿得出十萬兩,但賠了這些想必也會月兌一層皮,最重要的是會嚴重影響武一競的名聲——被龐會長三言兩語騙了,好傻的人。

明明是騙子不好,但大多數的人都是受害者有罪論,誰讓他這麼傻,誰讓他這麼相信人,誰讓他不多長點心。

她才不想看武一競受到這種傷害!

柳青山想到長生機靈,肯定能打听到他們從哪一條路上京,稍稍放了心,又覺得是不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武一競跟自己救了大寶,菩薩獎勵他們的好心腸?才讓那兩個騙子忘了這一箱書信。

郝嬤嬤十分生氣,「我就覺得那兩個異域人不是好東西,嘴上說著替母國的皇室辦事,下船後第一件事情就是買漁村女子,不像話,希望長生快點追上姑爺,最好在荒山野領追上,讓姑爺可以打他們一頓。」

柳青山一面替武一競擔心,一面听郝嬤嬤的話又有點想笑,有書信為憑,絕對不是打一頓的事情,可以直接送官,汪志勤跟黃順義此生都要在大牢度過了,要是衙門清明些,龐會長也會被拉下馬——不過龐會長二十幾年也不是白干的,肯定跟官府有交情。

東瑞國是這樣的,只要能跟官場有一點點沾親帶故,都能得到方便,所以武家才一直逼兩個庶子讀書,如果能考個功名就萬事大吉。

話說回來,龐會長跟武家什麼仇?這真的不是單純錢的問題,一旦讓龐會長計謀得逞,武家要不吃了這悶虧,要不就得丟臉。

這計策真毒。

只能說老天有眼,賊星該敗。

武一競想競爭商會會長,原本是把時間放在多年後,經過了這件事情,也許會提前——

柳青山現在有一種感觸,說到底,人還是要靠自己強大起來,龐會長敢這樣設計人,仗著也是自己官商關系良好,就算失敗也不會怎麼樣,今日武家要是有功名,看他還敢不敢這樣做。

武一競曾經跟她提起要挑聰明的親戚供他們讀書的事情,如果武老爺時代已這樣做,龐會長今日或許就不敢這樣明目張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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