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不溫良 第五章 結果未改變

作者 ︰ 夢南迪

第二日,風和日麗,鳳怡年神清氣爽的跟在燕十三身邊。

說來也奇怪,念湘和念清也是第一次乘船,兩人毫無反應,唯獨燕七一人被折騰得夠嗆。

「喲,七兄,昨夜睡得可好?」鳳怡年明知故問,擺明了要讓燕七不痛快。

「……好著呢。」燕七逞強道。

燕十三事不關己的吃包子,到了飯點,天大地大都不如包子大。

接下來的三天,鳳怡年倒也沒再去招惹燕七,成日黏著燕十三,也不需要她回應,他自顧自的講著自己兒時的趣事,討燕十三歡心。

燕七的暈船雖是有所好轉,但依舊面色不佳,念清只能繼續照顧他,直到抵達江陵。

「公子,江陵臨海,盛產海貨,晚上我們吃海鮮可好?」念湘蹦蹦跳跳的跟在鳳怡年身邊。

鳳怡年用扇子敲了敲她的頭,「好,湘兒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這小丫頭,怎麼總也長不大。

「吃海鮮嘍!念清你不是最喜歡海貨嗎,晚上一定要多吃點。」

「嗯。」一听吃海鮮,念清也高興。

鳳怡年永遠無法忘記江陵這個地方,上輩子念湘就是死在這里,他也因此身受重傷……

「怎麼了?」燕十三不動聲色的握住鳳怡年的手。

很奇怪,旁人的表情她看不出絲毫深意,可是每每面對鳳怡年,即便他面色平靜,他的喜怒哀樂依舊逃不過她的雙眼,他剛剛眼里明顯透出了恐懼、悲哀,為何好端端的會有這些負面情緒?

「無事。」鳳怡年收起扇子,此時恰巧來到預備住下的客棧,他轉過頭笑呵呵的沖著燕十三做了個鬼臉,「阿扶,今晚我想睡里面。」

他若是稍不注意,燕十三的身體便會不由自主的向牆壁靠去,比起溫熱的身體,她好像更喜歡冰冷的牆壁。

「流氓!」燕七輕斥了一聲。

「好。」睡里睡外,燕十三毫無異議。

「小二,今夜這客棧我們公子包了,讓客人收拾收拾都走吧。」念湘將金子放到了前來迎接的店小二手里,「他們的損失,我們家公子自會賠償。」

「這這這……」做生意哪有趕人出門的道理,但捧著沉甸甸的金子,店小二又有些拿不定主意。

「我們家公子喜靜,睡覺不喜歡被人打擾。」念湘眼珠子一轉,又給店小二加了一塊金子,「趕不趕人,想好了再說。」

店小二抖著手,整個人都傻了,一個字也說不上來。

「好好好,這就趕人這就趕人……幾位貴客里面請。」掌櫃的及時出現,一把將金子收到袖中,吩咐店小二去趕人,他親自接待這群金主。

「財大氣粗就是好。」燕七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

「七兄,只要能用銀子解決的問題,那便不成問題。」當初若是能用銀子買回燕十三的命,他鳳怡年寧可傾家蕩產。

「在理。」燕七承認這話沒錯。

晚飯燕七在一旁喋喋不休,鳳怡年有心事,顧不得他那些胡言亂語,燕七討了個沒趣,吃過飯早早回了房間。

「夜里小心點,不要出來,照顧好念湘。」鳳怡年將念清拉到一旁囑咐道。

「公子?」念清不解。

「去吧。」鳳怡年拍了拍念清,不再多言。

「是,公子。」念清鄭重點頭。

「你很緊張。」燕十三握著追命,打量著鳳怡年,「有人要殺你,就在今夜。」

燕十三從未問過當日在花船上到底是何人要殺鳳怡年,但是那次既然沒得逞,行刺之人勢必會卷土重來。

鳳怡年沒想到燕十三這般敏銳,沉默了。

「我護你。」燕十三學著鳳怡年的樣子,用手指輕輕刮了下他的鼻尖,這不是安慰,她真有這個本事。

「好,那我就躲在阿扶身後,躲一輩子。」鳳怡年抱住燕十三,舍不得松開手。

若是可以相守一生,當一輩子縮頭烏龜又如何,他鳳怡年早就不在乎這些虛名了。

夜里,窗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陣煙霧飄進房中,鳳怡年和燕十三認出是迷魂香,立刻用衣袖掩住口鼻。

燕十三正要起身,被鳳怡年扯住了衣裳,「莫殺人,教訓一番即可。」應該只是為了錢財的小賊而已,不必再造殺孽。

「嗯。」燕十三應聲,瞬間沒了蹤影,只听得窗外幾聲悶哼,而後是重物落地的聲響,片刻功夫她便重新躺回鳳怡年身邊,「打斷了腿。」

鳳怡年聞言輕笑,「我們阿扶真是心善的菩薩……」

話沒說完,門外傳來燕七的咒罵聲,「你給老子說人話!」

用菩薩來形容燕十三,臭小子也不怕折壽!

鳳怡年調侃,「七兄,你這听壁腳的好習慣怕是得改改了,怎麼,長夜孤寂難耐,想出去找樂子嗎?」

燕七也是听到了動靜,不放心地出門看了看,正巧听見了鳳怡年的瘋話,按理鳳怡年的聲量不大,又隔著門,平常人哪里听得見,奈何他們是習武之人,耳力目力自不是尋常人可比的。

門外只聞得燕七重重的摔門聲,根本不屑回答鳳怡年的話。

一行人在江陵逗留了三日,吃了三天的海鮮,念清簡直樂不思蜀,江陵的海貨便宜又新鮮,若是可以他還想再吃三日。

燕十三對包子情有獨鐘,面對山珍海味不為所動,不過倒是挺給鳳怡年面子,鳳怡年親手撥好送到她碗里的蝦,她都一一吃下。

這三日風平浪靜,除了頭一晚那兩個膽大包天,見財起意的小賊,什麼都沒有發生。

原本的刺殺沒有出現,難道他們這回可以一帆風順的回到姑蘇?鳳怡年心神不定。

四人重新買了馬匹,一早就出發,過了晌午,剛好瞧見不遠處有一茶攤,想著縱使其他人受得住,武功最弱的念湘也熬不住,鳳怡年便決定在茶攤休整片刻,要了兩壺茶,就著帶在身上的干糧充饑。

「你去哪兒?」念清按住了燕七的手臂。

「送貨,怎麼,你害怕有人能傷我不成?」燕七和鳳怡年不對盤,卻還記著船上念清照顧他的恩情,對念清說話可比對鳳怡年客氣多了。

茶攤里只有他們一桌客人,念清卻隱隱察覺到一股殺氣,他好心叮囑道︰「小心。」

「小子,以你的功夫都能察覺得出,難道我會不知?」燕七拍拍念清的肩膀,轉頭看向燕十三和鳳怡年,兩人皆是神情自若。

「快去快回。」見燕七轉身欲走,燕十三開口叮囑。

「好。」不用燕十三提醒,他也知道。

這時茶攤前出現了六個人,看著像一家子,年邁的老頭拄著拐杖,頭發花白的老婦佝僂著脊背坐在驢車上,一個年輕的壯漢拉車,另一個偏瘦弱些的漢子扶著老頭,年輕婦人穿著打著補丁的布衣一同坐在驢車上,最後是一個男孩,瞧著年紀八九歲的模樣,手里握著一把野花,追在驢車後面嬉笑跑鬧。

「老板,來壺茶。」攙著老頭的漢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對上鳳怡年的桃花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看向燕十三。

燕十三一個姑娘家行走江湖,論身段論模樣都配得上美人二字,可是這麼多年卻從來沒有人敢正面招惹她,最大的原因就是她身上的殺戮之氣太重,讓人本能的恐懼、躲避,可那叫茶的漢子卻能直勾勾的與之對視。

不僅如此,那老婦跳下驢車時身輕如燕,老頭看著步履蹣跚,手無縛雞之力,但依他手上拐杖落地的聲響判斷,那拐杖的重量絕不下三十斤。

而這些異常並沒有逃過鳳怡年和燕十三的法眼。

燕七匆匆趕了回來,很快也發現那群人的不對勁之處,他將碗中的茶一飲而盡,燕七單手敲著桌子,看看鳳怡年又看看燕十三。「沖誰來的?」

「我說,是沖著七兄來的。」鳳怡年用扇子擋著半張臉,小聲說道。

燕七笑而不語的搖頭,甭管沖誰來的,一場混戰在所難免。

「客官,給你們加點水。」這茶攤的攤主是個實在人,瞧著他們壺里的水快見底了,急忙上前招呼。

「攤主,我瞧著你印堂發黑,只怕今日有一劫啊。」鳳怡年故作玄虛的掐指算了一番,「只怕是生死劫。」

聞言,攤主臉色沉了下來,「你你你說什麼呢?瞧模樣像個讀書人,沒想到是個瘋子,胡言亂語。」

不怪攤主生氣,實在是生死之言太過嚴重,沒人喜歡听。

「攤主,我們是好心。」燕十三的眼楮一刻也沒有離開過不遠處的另一桌人。

「本公子倒是有個破解的法子,不知道攤主想不想听?」

攤主氣極了,但鳳怡年衣著貴氣,燕十三和燕七瞧模樣都是不好惹的主,他不過是個小老百姓,不敢太過造次,念叨著兩聲瘋子後轉身就想走,奈何卻被鳳怡年抓住了手腕,縱是使盡全力也掙月兌不開。

鳳怡年將銀子塞到攤主手心里,臉上笑呵呵的,全然沒有因著那兩句瘋子而生氣。

「這……這……」這支在荒郊野外的茶攤子曾幾何時賺過這麼多銀子,攤主都嚇傻了。

「要命的就快滾,哪這麼多廢話。」燕七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沒好氣道。

燕七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攤主不再猶豫,握著銀子就跑,生怕跑慢了就會被燕七給殺了。

「沒想到你還是個菩薩心腸。」燕七言語中滿是嘲諷之意。

「就當是為七兄行善積德。」鳳怡年躲到燕十三身後,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

兩人你來我往間,燕十三已經沖了出去,手持追命直奔那拄著拐杖的老頭。

老頭毫無懼意,兩個漢子離驢車最近,迅速抽出蓋在稻草下的寶刀,擋在老頭面前迎敵。

「雙赤刀!」燕七驚呼,眼中露出幾分不妙之意。

「何為雙赤刀?」鳳怡年困惑。

論江湖之事,他遠不及燕七見多識廣,上一世他一心在鳳家的生意和上官家的朝堂之爭間周旋,對江湖事知之甚少。

「雙赤雙生,合二為一。」燕七雖有些緊張,但並未起身,「這偌大的江湖,承接殺人買賣的可不只鬼谷一家,若我沒猜錯,這些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六大刺客,殺人的本事雖比鬼谷差了些,可也是難纏的家伙。」

「既是難纏,你為何還不去幫阿扶姑娘。」念湘瞧著燕十三以一敵二,不禁有些擔心。

「小丫頭你懂什麼,難道是我不想過去嗎,還不是我師妹怕你們家公子折在這,讓我保護他。」燕七的眼神一刻也未從燕十三身上離開,「瞧見沒有,六個人只有兩人出手,其他人皆虎視眈眈的瞧著你們家公子呢。這位兄台,你到底是招惹了什麼人,想請動六大刺客,可得花不少的錢財。」

以燕七和燕十三的默契,很多時候兩人無須言語便能知道對方心中所想,燕十三率先出手,就是為了替他們擋下這最難纏的雙赤刀。

「刀會冒火!」念湘驚呼。

那兩柄刀一旦相交,就產生出威力無窮的火龍,「雙赤雙生,合二為一。」念清小聲念著剛剛燕七說過的話。

「去幫她,我能應付得來。」鳳怡年緊握著手中的扇子。

那兩人身法步伐配合得極為密切,好似一個人般,一道火龍直逼燕十三面門,她揮袖阻擋,接連後退,人雖無事,袖子卻被燒掉了大半。

她一直用背對著兩人,可就在燕七欲起身的一瞬間,卻大聲制止了他,「別動,我能應付!」

不知何時,燕十三的左手多出了一把匕首,在那兩把刀欲再度合二為一時抵在了中間。

燕七放下高懸著的心,偏頭卻看見了鳳怡年緊張的神情。

論感情,他和燕十三情同手足,可他感覺得出來,此人對燕十三的感情絕不在他之下。

「你和燕十三到底是何時認識的?」燕七問鳳怡年。

「乞巧節,你算算。」見自家公子不吭聲,念湘回答了燕七的疑問。

「當真?」燕七不信只有這麼短暫的時間。

「何必騙你,我們姊弟一直跟在公子身邊,與阿扶姑娘確實是初相識。」念湘不悅的小聲嘟囔著。

「那些人為何不動手?」念湘指著另外四個人,他們只是冷冷的看著戰局,並未有動手的意思。

「因為阿扶姑娘太強了。」說話的是念清,他感受得到燕十三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壓迫感,硬生生震懾住了余下四人。

「行啊,不說功夫,你這小子眼界倒是不錯,待會跟在七哥身後,七哥護你周全。」燕七笑道,突然又瞪大眼,「鳳怡年,你發什麼瘋!」

念湘和念清也愀然變色,只因鳳怡年竟沖進了戰場!

鳳怡年手中摺扇一揮,發出清脆的金屬踫撞聲,原來是他注意到那男孩的撥浪鼓有鬼,朝著燕十三的方向接連射出三根銀針,針細如絲,肉眼近乎不可見。

「小心。」鳳怡年將燕十三護在身後。

「上!殺了他!」老頭的拐杖指向鳳怡年。

頃刻間,一直觀望的四人都加入了混戰。

「保護你姊姊。」燕七隨手封了姊弟兩人的穴道,確保他們听不見笛聲,而後飛身上了棚頂,吹起了手中的骨笛。

佝僂著身體的老婦腰桿瞬間直了起來,調動內力抵擋燕七的魔音,「小心,他們是鬼谷的人,莫要著了這笛聲的道!」

以三對六,燕十三一行卻是佔了上風,而後鳳怡年奪下了燕十三手中的追命,動作瀟灑自如。

「鳳怡年,你大爺的,你想死別拉著她陪你一起!」棚頂上的燕七瞧得真切,沒忍住破口大罵。

鳳怡年沒理他,他手持追命對陣最難纏的雙赤刀,這兩人功夫最高,絲毫不受笛聲的影響,倒是老頭、老婦還有婦人漸漸著了道。

「小心,那小童擅暗器。」鳳怡年趁隙囑咐道,他明知燕十三的功夫不在他之下,明知以燕十三的本事也能應付得了這雙赤刀,可他就是忍不住想將燕十三護在身後。

這輩子,他容不得燕十三有絲毫閃失。

燕十三眼中殺意盡現,那男童面容稚女敕,但下手皆是對準死穴,的確極為討厭,她從容閃過年輕婦人的攻擊,毫不遲疑地沖向男童,手中匕首劃破男童的喉嚨,接著單腳落地借力彈回,再次沖入亂局中,幫鳳怡年擋下老頭的拐杖。

「你們找死。」燕十三冷冷地道,匕首劃過年輕婦人的雙眸,慘叫聲瞬間響徹林間,鳥群四散。

年輕婦人雙目已盲,胡亂地揮動兵器,老婦躲閃不及被自己人所傷,燕十三趁機補刀,徹底了結年輕婦人和老婦。

鳳怡年雖然武功極高,但總有顧及不到的時候,雙赤刀成功交匯,他手中的摺扇被火龍一燒,頓時只剩下扇骨,好在那黑石扇骨鋒利,削鐵如泥,絲毫不輸追命。

追命刺入壯碩男子的月復部,鳳怡年挽手一挑,肚皮立刻裂開一道口子,一截腸子掛在追命的劍身上,看得人忍不住作嘔。

這雙赤刀的奧妙便是在雙人使刀,一人倒下另一人便不足為懼,兩招過後,瘦弱男人也倒地不起,沒了呼吸。

老頭見大勢已去也不戀戰,找機會想逃,只可惜他對上的是燕十三,哪里會給他逃跑的機會,匕首射出,直中要害。

「鬼谷技高一籌……老夫認栽……可是你們也絕不會善終,老夫在地獄等著你們……還有鳳……公子,要你命的可不單單、是我……」老頭拼盡了最後一絲氣力,說完就氣絕身亡。

「沒事吧?」六名刺客皆死,鳳怡年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燕十三的情況。

她不會喊痛也不知道痛,若是他沒發現她便會一直忍著,連藥都不會上。

「公子。」念湘和念清也急忙迎上去。

「我無事。」燕十三搖頭。

但鳳怡年還是不放心,非要細細查看才行。

「她這一身白衣,但凡受傷了哪會看不出來。燕十三,你不是一向最討厭白衣嗎,怎麼會……」燕七頓了下,不懷好意的看向鳳怡年,「不會是他讓你穿的吧?」

燕十三點點頭,沒說話。

「欸你,差不多就行了,當著我這個師兄的面對我師妹……」燕七沒好氣地道。

話沒說完,破空聲響起,燕十三想也不想就擋在鳳怡年身前,然而下一瞬,念湘擋在了燕十三身前,胸口插著一枝箭。

念湘圓睜著眼,嘴巴微張,整個人朝一旁軟倒,燕十三忙接住她。

「倒齒箭、相見歡。」燕七環顧四周,能隱藏住殺氣埋伏在林中這麼久,功夫不在他們之下。

「師兄,大還丹。」燕十三的手在發抖,她扒上燕七的腰帶,藥就在那里。

「沒用了,人已經……」他們是殺手,活人死人還是分得清的,念湘已然斷氣。

「姊姊?姊姊?」念清握著念湘的手,他太過震驚,不敢相信剛剛還在跟他說話的姊姊如今竟變成了一具尸體。

「十三,是相見歡,沒用的。」燕七遺憾地搖頭,這毒他們都很熟,正是來自鬼谷。

他轉頭看去,「鳳怡年,你倒是說話啊。」

死的是他的家婢,怎麼著也應是他出面安慰念清那小子,然而燕七卻看見鳳怡年在笑,笑聲淒厲悲苦。

「哈哈哈……哈哈哈……」鳳怡年似瘋了般放聲大笑,連連後退,直到被身後的板凳絆倒,跌坐在地。

他一直在搖頭,沒有去看念湘,而是悲切的看著燕十三。

到頭來他終究是什麼都改變不了,念湘死了,很快他的阿扶也會死……

「鳳怡年,你清醒點!」燕七以為是念湘的死對他沖擊太大,一時接受不了,「人死不能復生,你們都……都……」

燕七說不下去了,試問若此時躺在地上的是燕十三,他還能保持清醒嗎?

鳳怡年忍不住紅了眼,老天爺給了他機會重活一次,他最想救的就是阿扶和念湘,他早已知曉敵人,提前找到阿扶,陸客卿也答應幫她解毒,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是為什麼,念湘還是死了?

溫熱的淚水滴在手背上,鳳怡年呆呆的看著那滴淚,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無人知他心中所想,無人知他心中所困,無人知他心中所懼。

他步步為營,卻還是無法破局。

燕十三抬起頭望向燕七,燕七為她擋刀傷了臉,念湘為她擋箭丟了命……她轉過身去痴痴的看著近似癲狂的鳳怡年,他剛剛為她擋下雙赤刀,將自己置于險地。

鳳怡年雙眸無神,像是被抽走了靈魂,他起身來到燕十三身邊,手落在燕十三的肩膀上緊緊握住,像是要將骨頭捏碎一般。

燕十三不會喊痛,可是燕七瞧在眼中,立刻便要去拉鳳怡年的手,未曾想竟是被鳳怡年大力揮開。

「阿扶,永遠不要為我擋刀劍,我鳳怡年賤命一條,不用你舍命相護。」四目相對,鳳怡年想要一句承諾,「阿扶,答應我,若遇危險,定要棄我。」

他已經失去了念湘,若是再救不下阿扶,他會崩潰的。

彷徨、無措交織在心中,鳳怡年直到今日才明白,這兩種情感是多麼的令人無力。

「阿扶,答應我好不好?」他以近似哀求的口氣跪在燕十三身邊,沒有了飄飄若仙的公子氣度,沒有了運籌帷幄的笑容,更沒有天之驕子的傲骨。

「鳳怡年,你醒醒,我知你難過,可你逼迫十三又有什麼用呢?」燕七無奈。

「你不懂。」鳳怡年松開手,目光從燕十三身上移開,看著念湘,「我終究還是斗不過天……」

如同上一世那般,鳳怡年將念湘抱起,她身體很輕,還帶著余溫,鳳怡年不敢去看她臉上的表情,那是他的噩夢,上一世一直纏繞著他的噩夢,自責、懊悔著他連身邊最親近的人都護不下。

這一身的武藝有何用,這掌家人的名號有何用,若不是跟在他身邊,念湘絕不會死。

燕十三默默的跟在鳳怡年身後,念清哭著追上去。

天氣太熱,他們無法帶著念湘回姑蘇,這常年跟在鳳怡年身邊的小丫頭,只能被埋在荒山野嶺的一處孤墳中。

鳳怡年心如刀絞,他以手刨土,衣裳髒了、手指傷了也不在乎,空氣中死一般的寂冷。

隨後過來的燕七瞧著三人,只能微微嘆氣。

鳳怡年解下念湘手腕上的銅鈴,系在念清的手腕上,「在府中若是受了委屈,要說出來,公子自是會為你做主。」

鳳怡年輕撫著念清的頭發,憐愛的看著他,以往在鳳府都是念湘護著這個弟弟,日後沒了姊姊,他要學著自己保護自己。

「公子放心,清兒、清兒……」念清原本還想說一些寬慰鳳怡年的話,可惜喉間哽咽,只能將頭埋在鳳怡年懷中,默默流淚。

「湘兒,待公子回姑蘇安置妥當,便來接你。你喜歡銀杏,公子今年還沒帶你去看呢……」鳳怡年灑下了第一把土。

見慣生死的燕十三木然的跪在一旁,手邊是念湘身上的遺物,其中有一個香囊,是念湘親手縫制的,雖是有些舊,但卻干淨,還有清淡的桂花香。

「這個可以給我嗎?」燕十三詢問念清。

「嗯。」念清回過神來,點頭道。

念湘雖是因護燕十三而死,可念清卻絲毫不記恨她,因為他清楚看見,當時那暗器其實是沖著鳳怡年來的。

燕十三無比珍惜的將香囊掛在腰間,用力的吸著那股若有似無的桂花香,是念湘身上的味道。

將念湘埋葬後,除了眼眸中那抹若有似無的哀傷,鳳怡年已經恢復了理智,他看向燕七,「你剛說這是相見歡,鬼谷的毒?是誰?」

這東西他並不是第一次見,只可惜直到死,他也不知道這暗器是何人所使。

燕七沒急著回話,他先是瞧了眼燕十三,見她點頭方才答道︰「燕十六,我習音律,十三習劍術,燕十六習的是毒術。」說著將倒齒箭遞給鳳怡年。

燕七心中快速盤算,姑蘇鳳家的名號他自是知曉的,但究竟是何人要殺鳳怡年,而且還找到了鬼谷……

師傅將燕十三派往姑蘇,會不會和鳳家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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