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後去了彼岸 第十七章

作者 ︰ A.Z.

17

我們相約的地點是一間相當昂貴的下午茶餐廳。

那間餐廳很有名,對,就是你說的那間,連新聞都報導過了,眾所皆知也是應該的。當然了,價值不菲,吃幾塊蛋糕點杯飲料就要好幾千塊了。我們每次經過都很羨慕能在里面用餐的人,心想著那些蛋糕該是有多好吃啊。

所以當她約我去那時,我本來想著先匯合再拒絕的,我身上根本沒有那個錢吃這種大餐,但到了她卻說要請我。

「又不是什麼特別的節日,請我干嘛?」

「誰說一定要特別的節日?我想,就當因為今天天氣很好吧。」

這餐我們兩個人吃下來,她三分之一的薪水都沒了,我實在不敢相信只因為天氣很好就要請我這個理由。

可是當我一踏進店里,被這向往已久的店給包圍時,那些疑問全都被拋在腦後了。那間餐廳散發著一種清新的香味,服務生還會禮貌的幫我拉椅子,連端上來的蛋糕,都精致的被放在歐洲電影才有的三層下午茶盤內,一切是那麼的優雅又高級,一時之間我真的忘了,或著該說抱著一種既然對方說要請,所以我就好好享受吧這種心態。

「跟我們想象中的一樣,對吧?」

「是說,你哪來的錢請我啊?」

「你就沒想過我可能中樂透了?放心吧,不會讓你留在這里洗碗的。」

那瞬間,我忽然感覺,她是不是打算去很遠的地方,人的直覺有時準的很可怕。

「發生什麼事了嗎?」

「你看,我們在里面了。」

「嗯?」

「曾經我們也跟那些來往的路人一樣,經過的時候,羨慕的匆匆瞥一眼,對他們來說這里雖然不至于遙不可及,卻會讓他們來一次就得拮據一個月,可對他們來說,這里仍然像個希望之塔,就跟蓋茲比老是望著對面的綠光一樣,那是一種希望、一個指標,然而當蓋茲比也到達了對面呢?那些憧憬的一切,還跟自己想的一樣嗎?」

「是大亨小傳啊……某種程度上,的確很像呢。我們現在在這里面了,我覺得很夢幻、很真實,蛋糕好吃到幸福,一切都跟我憧憬的一樣喔。」

「是嗎?畢竟這里是知名甜點店啊,怎麼可能差到哪。」

「發生了什麼跟你想的不一樣的事嗎?」

「有啊,很多很多。很多人、很多東西,我自以為只要擁有了,我就能跟別人一樣幸福,可到頭來,我就跟蓋茲比一樣,看起來得到了很多,實際上我的內心早就跟那棟人去樓空的房子一樣,什麼也沒有。實際上那些日日來參加派對的人,沒有一個人是想要真心留下的。」

「你最近,得到了什麼嗎?真的中樂透啦。」

「干嘛?想要分紅嗎?騙你的,沒有什麼樂透,這些錢是我自己存的,你就放心的吃吧。」

而她,當時蛋糕只吃了一口,然後一直看著我克制不住的狂吃。

「記得糖果屋的故事嗎?啊,你不可能不記得,幾年前出女巫獵人的時候還一起去看了,那是我們一起看的第一部電影吧?」

「好懷念啊,那部電影真好看。」

「其實,仔細想想,巫婆根本沒必要喂他們吃東西不是嗎?她的生活被那對兄妹闖進來,還無禮的亂吃自己的房子,就算當場把他們殺了也在情理之中吧。」

「所以你認為呢?」

「那些小孩大口大口吃掉的,只是他們心中的貪婪,然後貪婪被揭穿,他們便裝起了受害者,打著正義之名殺死了巫婆,然後再回去四處造謠。那真實的部分,將被他們永遠藏在心底……戲演久了,連自己都相信了。」

「你今天真的好奇怪,雖然平常我們也像這樣聊一些感觸,可為什麼我都听不懂?」

她听了只停頓了一下,然後完全不理會我的繼續說,「沒有人知道,巫婆根本沒打算殺他們,沒有人知道,巫婆其實比誰都還喜歡小孩,否則她也不會蓋這樣的房子,巫婆想要他們理解的,只是尊重兩個字而已。」

「可是有些真相,並不被喜歡跟接受不是嗎?」

「對,這種劇情連我看了都會覺得爛。可這世界,就是這樣在判斷任何人或事啊。」

「那巫婆還真是可憐啊,明明心善卻沒人知道。」

「是嗎?她很可憐嗎?這個故事有個環節被漏掉了,因為就連主角的兄妹也不知道還有個隱藏角色在里面。」

「喔?」

「那就是原本住在森林附近的一個老婆婆,她不但曾目睹兄妹們被抓起來關,還日日的窺視著糖果屋的情況。」

「也就是說她擁有上帝之眼。」

「沒錯,一個知道所有故事原貌的旁觀者,就好比我們這些用著上帝視角的讀者們一樣。老婆婆一直知道女巫的存在,也知道那個女巫居然沒有好好做如她外表般邪惡的事,對此她非常的不屑,因為這違反了角色常理。什麼樣的人就該活成什麼樣子,所以當巫婆抓人時,她很興奮,心想著巫婆總算要做點壞事了。」

「真可惜,老婆婆的預想落空了。」

「所以,她在某一天的深夜,偷偷趁著巫婆睡著時,闖進屋內打開了鐵門,還放了一把斧頭在兄妹的手邊。一切就如同她所算計的,他們成功的殺掉巫婆逃了出來,並且也很滿意的看著兄妹將經過美化成一個勇敢的童話故事,看著他們得一輩子抱著這份秘密活下去,並且隨時都在害怕著,有沒有可能哪一天,那個給了他們斧頭的人會拆穿他們的謊言。」

「她最後當然沒這麼做吧,不然就不會有這個童話故事了。」

「她當然不會這麼做,因為一直觀察著這些人抱著秘密痛苦的活著,是多大的一個樂趣啊。」

「你……怎麼會知道這個故事啊?」

「忘了,滑手機的時候看到的吧,現在的內容農場那麼多,會有人掰出這個也不奇怪。」

我覺一直覺得,這個故事藏了什麼秘密在里面,可我卻一直無法理解,只知道采宜敘述的時候,表情一點變化也沒有,我也就無法得到什麼暗示了。

「可是那個老婆婆並沒有持續這種日子直到自然死亡。」

「咦?」

「有一天,巫婆跟魔鬼作了交易,巫婆從彼岸回來了,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了老婆婆,她告訴她︰『我一直知道你以觀察我為樂,你以為我很善良、不殺生,怎麼就沒想過,這些都是我故意演給你看的呢?』巫婆說完這句話,就把老婆婆殺了。」

「這、殺了?」劇情轉折的太快,我差點沒被花茶給嗆到。

「是啊,殺了老婆婆之後,自己也自殺,她用真心去跟魔鬼換來的生命,卻只使用了一下下就不要了,因為巫婆說︰『我得讓你知道,在彼岸里,誰都沒辦法僥幸生存,這里比任何地方都還要公平』。」

「彼岸……」

「原先我覺得巫婆很蠢,為了報仇白白浪費好不容易換來的生命。」

「是很蠢,而且還相當無知,她殺了她又有什麼用?老婆婆雖然是害死她的,可是選擇權在兄妹身上不是嗎?」

「沒錯,那又為什麼,她還要殺了她又自殺呢?」

「是自卑吧,擔心已經被傳得如此可怖的自己,無法好好生存下去。」

「不,我覺得是因為,從此她跟老婆婆的地位就平等了,那個一直自以為高人一等的老婆婆,終于跟巫婆的地位平等了。」

「……」

「所以,彼岸會削去所有的地位跟權力,只剩下最原始的,考驗著誰能在那里生存下來。」

關于這個童話故事外傳的辯論,到這里就再也沒有下文了。因為我接不下去,不知為什麼,事後我愈想,愈這個故事很詭異。

我很甚至很擔心,她會不會做些什麼傻事,為了向那個盛氣凌人的馮品優復仇,結果先自己殺了自己,還以為能變成魔鬼呢?

那天之後的隔天起,我就再也連絡不上她了,這幾天我每天都會故意經過那家甜點店,也會天天都跑去漫畫店問店員她有沒有來,她消失了,消失得很徹底,連臉書那些都沒有再有按贊的動態……

啊,我沒有她的帳密啦,只是我有社群網站的依賴癥,自認我滑臉書啦、推特啦、IG那些的時間佔了很大部分,而且我臉書的好友又不多,過去只要采宜有按了誰贊,都會出現在我的動態上。

她真的消失了,在今天以前,我很擔心,卻又不知道找誰講別人會相信我,因為我沒有任何的證據。而且那天,她離開的時候,車子騎的方向並不是往她家的方向,她看起來,就像還要去找誰一樣。

我也許跟她並不算認識很久,但,我想我是唯一那個,知道她所有負面的一個,所以我才能如此的篤定,她說的那個彼岸,也許真的是彼岸也說不定。

記得幾年前有個研究學者為了想知道死後的世界是怎樣的,竟然就這樣把自己給吊死了嗎?那天我忽然有個感覺,她會不會也像那個學者一樣,做了這種實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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