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出手富滿門 第四章 逃避方法是成親

作者 ︰ 寄秋

「淼淼,有件事你要挺住。」

看見莫長歡一臉肅穆的神情,孟淼淼心一緊,莫名的感到不安。「長歡哥哥別嚇人,你的臉色太嚴肅了,我看了會怕,改日再說吧!我娘炖了湯等我回去喝……」

她急著想走,心下很慌,總覺得再不走會發生不好的事,而她不知承不承受得起。可是手腕忽地被拉住,微熱的掌溫傳了過來。

「等等,攸關你的身世。」她不能逃避。

「我的……身世?」她一怔。

「是的,你的身世。」莫長歡語氣堅定。

她訕訕的干笑,「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一點都听不懂?我姓孟,是孟家的孩子,爹寵娘疼,哥哥們當成掌中寶,我一出生就在東山村,這是誰都知道的事。」

自從劉嬤嬤離開之後,孟淼淼就有點坐立難安,心神不寧,總覺得平和的生活將被打破,不再平靜。

可是她很滿意目前豐衣足食的日子,銀兩雖然不多,也有幾千兩了,有田有地有山坡,在村子里已是大富人家,她不願意有所變動,毀了一生所求的桃花源地。

世上沒有那麼多巧合,萬一不是認錯呢?

她不敢問,也沒有勇氣問她是不是娘親生的,打她穿過來之後她就這一個娘,從不適到習慣,她不想再喊別的女人娘,因為她很清楚她不是原來的孟淼淼,她只認細心呵護她十年的娘。

親娘也做不到無微不至吧!可她做到了,用她一生無私來守護脆弱的女兒。

「在京城,有一個和你長相如一轍的女子,她叫顧清蓮,是錦陽侯府四房顧元貞的女兒。她有個孿生妹妹在一個月大時丟失了,至今仍下落不明。」很殘酷的事實,她卻不得不听。

孟淼淼的身世隱隱浮出。

「長得相似又怎樣?難道牡丹花開在洛陽以外的地方就不是牡丹了?相像是偶然,誰叫我長得好看。」美人多嬌,她自我吹捧,美人都有幾分相似,杏目柳眉櫻桃口,瓊鼻挺直。

「你是顧府女兒。」八九不離十。

她呵呵笑,「長歡哥哥你想多了。」

「顧清荷。」顧三小姐。

「大過年的,這玩笑不好笑,長歡哥哥要捉弄人請找別人,恕不奉陪。」她作勢要走,不理會捉弄人的討厭鬼。

「你可以走,但是你可想過,他們若找上門呢?」不是不提就不會發生,該來的總會來。

芯子不是原主的孟淼淼腳一頓,面上是超乎年齡的冷靜,「你想做什麼?」

「說錯了,是你想怎麼做,丫頭。」莫長歡沒能忍住,撫向她柔順烏黑的發,輕揉了兩下。

一聲丫頭,她鼻頭微酸,「我不知道。」

「別慌,我在呢!」他多想擁她入懷,他認識的孟淼淼多麼飛揚跋扈,笑若桃花,曾幾何時這般軟弱。

抽了抽鼻,她目光清澈,「我想做孟家人。」

「你認為這事由得你做主?」連她爹娘都無法阻擋。

不能,但是……有個盼頭也好……「我明兒個就嫁人,扎根東山村,誰也帶不走。」話說出口,她臉上陰霾盡散,覺得這主意真好,她怎麼沒早早想到,白白苦惱了這些時日。

「你想嫁?」他臉一沉,有幾分陰色。

「嫁誰都好,只要能盡快娶我。」她不挑。

說不挑,她還真嫁不得背朝天的泥腿子,她爹不會同意,只想把她嫁給讀書人,哥哥們眼光更高,至少家有資產,田地數百畝,人品出眾,為人守禮,家里沒有亂七八糟的通房、小妾,門風清正。

其實她想嫁也很難,沒人在大過年期間娶媳婦,還趕著過門,不知內情的人會往歪路上想。

「我如何?」莫長歡毛遂自薦。

「你?」她愕然。

「我是最好的人選。」進可攻退可守。

她頭搖。

「你搖頭是什麼意思?」他往前跨步,居高臨下俯視,怎麼也看不膩的靈動水眸最令他眷戀。

「你不行。」她理智,且果斷。

「為什麼不行?」他幾乎有些要氣她了。

「不說不代表別人都不曉得,你和莫爺爺都不是普通出身的人家,東山村並非長久居住之地,有天你們會飛上青天,再也不回來了。」他們身上有股士族之氣,想來是長久浸yin在官宦之家留下的,必是出自大家。

「你在哪里,我在哪里。」這是他說出最動人的情話。

驀地,她雙頰微微發燙,「胡說什麼,我又不能把你變小,放在荷包里帶走。」

原來他對她有那種意圖,她居然遲鈍到此時才發現。

前一世的孟淼淼人際關系非常差,沒什麼談得來的好朋友,每日浸在書海中自得其樂,從不覺得孤獨、

雖然前後交過兩任男朋友,都無疾而終,本質上不懂浪漫的她更重實際,因此她的感情路走得不順,在地震來臨前她還準備去相親,對方是一位網路游戲工程師。

「淼淼,你听得懂我說的是什麼,不論你在哪里我都相陪。」千山萬水,海角天涯,有心便能相守。

莫長歡沒想過會這麼早說出多年的心意,他原想再過兩年等她及笄,到時請人上門提親。

可是突然冒出個錦陽侯府打亂了所有的計劃,她慌了手腳,竟然想出「嫁人」的方法好避免回到親生爹娘身邊,他再不表明心跡,盯了幾年的小妻子就要飛了。

被公然示愛的孟淼淼面色微紅,不太自在,「我要回去喝湯了,改日再說……」

莫長歡沒讓她逃避,語氣強橫的朝她背影道︰「我過兩日就請媒人上門,定下婚期。」

她一听,倏地回頭,「你瘋了呀!我未及笄。」

不是不嫁,而是不想嫁,她的年歲在現代才是個國中生,她無法想象未成年的新婚夜,那得多悲慘呀!

「沒人說未及笄不能定親,有些人還定女圭女圭親,而且你十三了,只要再兩年。」他等得起。

「也許……他們不會找來。」不過丟了一個孩子而已,還是女嬰,對枝葉繁茂的大家族而言不甚重視。

「你想賭萬一?」

「……」她遲疑了。

「據我所知,顧家四房在錦陽侯府中處境並不好,處處受到另外三房的排擠和刁難,日子不好過。」成為眾矢之的能過到哪去?也只是夾縫中求生存罷了,勉強忍受。

「他們不反抗嗎?」

他失笑的點明大家族的利益紛爭,「……說來都是一母同胞的自家兄弟,爭什麼爭,還能撕破臉不成。」

顧慮太多反而深陷其中,他們不想失了和氣友善對待,人家卻想喝了他們的血,啃骨吃肉,一味的退讓人以為軟弱可欺,柿子不捏軟的還捏石頭不成?

「不如分出去,省得看人臉色。」還是她的夫子爹有魄力,說分就分,幾乎淨身出戶,帶著妻小分家,日子再苦也要全家撐下去,也不放棄。

莫長歡笑她太天真,想法單純,「牽扯到太多問題,他想分可其他人不分便分不了,還有他之前從老夫人手中取得的東西要不要還公中?父母在是不能有私產的,私下添置的田地、鋪子都歸公有……」

換言之,四房能分到多少由其他三個房頭決定,他們不想多給,顧四郎一家就得灰溜溜的離開。

這便是現實,有權有勢的人說話,沒有靠山的一邊涼快去,情勢迫人,弱肉強食隨處可見。

「這麼慘呀!」有錢有勢廝殺得更慘烈,為蠅頭小利不顧人倫。

「他們還算好的,畢竟要顧著顏面不好下手太狠,給人余地周旋,若換成庶子只有一種下場。」死。

同母所出都能為利自相殘殺了,更何況是別的肚皮爬出的異母兄弟,嫡出佔優勢,庶出只會被壓著打。

「長歡哥哥,你是不是說來唬人呀?好讓我心生同情,接納長得和我很像的那一家人。」她好像走入他挖好的陷阱中,一步一步走得毫無所覺,真正的獵人是不動聲色的。

莫長歡目光一閃,頗為幽深︰「我是偏重了些,顧學士才華出眾,顧四夫人又是將門出身,侯府中其他人想壓住他們有點困難,算是勢均力敵,難分高下,而且有老夫人在,想吞了四房的家產並不容易,畢竟曾是被疼愛的麼兒,老夫人再冷心腸也不會任其受欺凌,她給出的財物自個兒不說誰知道有多少,四房還是佔上風的。」

「就說你嚇我……」孟淼淼松了口氣。

雖然沒見過,但心里難免擔心。

「你還怕嚇嗎?天生的石膽。」他取笑。

孟淼淼鼻頭一抽一張,像驢子要吐人口水般囂張,「我膽子小呀!」石膽也會受到驚嚇。

「好,是我錯,不過你也要先做好準備。」看她得意忘形的小模樣,好笑在心的莫長歡多了一分喜愛。

「淮備什麼?」她一頓。

唉!她還是沒明白他的用心。「你以為我告知你這件事是讓你船過水無痕,當沒這回事?」

臉一紅,她害臊,「我是覺得不用杞人憂天,我們在這邊操心個老半天,坐立難安,也許人家根本不想要,而且也不確定我是不是那家的孩子,也許我就是我爹娘的孩子呢。」

「自欺欺人。」睜眼不視物真當自己是瞎子。

其實他不見得樂意孟淼淼回歸原來的家族,除了處事較正直的四房外,顧家上下都是見利眼開的勢利人,攀附權貴,無利不往,為了往上爬不惜把身邊的人踩下去。

不過比起鄉下的教書夫子,有個侯府子孫的身分,看重門第的父親才勉強入得了眼,他日若說起婚事,父親那邊的阻力會小一些,不用煞費苦心去說。

這是他的私心,也是兩全其美的辦法,兩不虧心,唯獨愧對了孟家人,把他們的掌上明珠搶走。

「我只是不想想得太復雜,船到橋頭自然直。」她堅決不認,誰又能逼著她認親?

「裝傻。」不面對就不會發生嗎?

孟淼淼不滿的一瞪眼,「是你把事情想深了,我姓孟,是孟家人,全東山村的人都曉得。」

他們孟家在村里的威望比里正還高,無人不識她,上至九下多歲的阿婆,下至牙牙學語的幼童都喊她淼淼。

水、火、木、金,她娘再生個孩子取名垚,就能湊成五行了。

「對方若真的找來了,你要讓你的爹娘如何自處?」肯定是非常震驚,而且無法接受。

對孟家人來說,孟淼淼不只是女兒、妹妹,她是全家人的重心,用心養了幾年卻得天各一方,那得有多心酸呀!叫人心都碎了。

「這……」向來伶牙俐齒的孟淼淼竟無言,眼眶泛紅。

「淼淼,你別難過,還不到絕望的地步,要不我明天就來提親。」趕緊把親事定下,以免夜長夢多。

聞言,她噗嗤一笑,瑩瑩淚珠掛在眼睫上,「明天才大年初七,你上哪找媒人。」

東山村的慣例是初五才回娘家,但孟淼淼一家不必回娘家,她姥姥早死,死後沒多久她姥爺就把早已相好的張寡婦娶進門,又帶來一男兩女三個拖油瓶,兩家合一人口眾多。

但世上哪個後娘是好相與的,秋老太太生的大兒子被打發到城里干活了,家里的田地和房子被張寡婦的兒女霸佔,秋大郎和秋玉容是一毛錢也拿不到手里,全被張寡婦搜括走了。

後來族里的族老看不下去出面干預,再把家人分成兩家,秋老爺和張寡婦及繼子繼女住一塊,兩兄妹另居一處。

秋大郎走商賺了錢後娶了一房媳婦,又給妹妹置了嫁妝將人嫁了,但因為厚顏無恥的張寡婦母子常上門索要錢財,說什麼養老金、米糧費的,不勝其煩的秋大郎決定一勞永逸,賣掉所有的資產舉家搬遷,離得遠遠地,就不會有惡親戚找上門。

已經不是娘家的娘家秋玉容也不願回去,在家里好過些後,她每年只托人帶回去兩斤豬肉、二十顆雞蛋、一壇酒和兩只雞當給娘家的年禮,人就不去了。

孟二元剛分家時過得很苦,那時候秋老爺還和張寡婦來過,來是來要錢的,但是看到他們吃的是稀得只見水的野菜粥,張寡婦口德不修的罵了句窮鬼便拉了丈夫走人。

倒是秋老爺不忍心,偷偷塞了二十枚銅板在女兒手里,這才有往後數年的年禮,要不然連塊肉渣也別想。

也許是看過孟二元家的慘況後,張寡婦以為這家人不可能翻身了,至此斷了往來,未有聞問,她只當每年的年禮是兩口子打腫臉充胖子硬湊來的,雖照收不誤卻不再關注。

「你答應了?」突來的好事讓莫長歡一時回不過神。

「我是說不用急,慢慢來,至少得跟我爹娘說一聲。」呿!他傻樂什麼,八字還沒一撇呢!

「不能慢,再慢到嘴的鴨子就飛了……」腳上忽地一痛,一只繡雙飛蝶兒的繡花鞋狠狠踩在雲錦鞋面上,腳跟還來回輾踩,腳骨頭都快踩碎了。

「什麼叫到嘴的鴨子,我長得像鴨子?」我踩、我踩,我踩死你這只扁嘴鴨,你才是鴨子。

「哎呀!淼淼,小心腳踩痛了。我的意思是打鐵要趁熱,誰曉得那個送年禮的劉嬤嬤,回京會說什麼,說不定人家原本不相認的,被她這麼一嚷嚷,趕鴨子上架也得認……」不是危言聳听,這話沒得準。

又是鴨子,他跟鴨子拜把子呀!「我沒去過京城,你幫我算算來回一趟要多少時日。」

一想到拉著她不放手的劉嬤嬤,孟淼淼心里彷佛吊了十五個捅子,七上八下,相當忐忑。

劉嬤嬤不會真跑到錦陽侯府看顧二小姐在不在府中,然後舌長三尺的把她的事說出去吧?

她越想越不安,滾筒子似的靜不下心,她不是原主,對這具身軀的親娘沒有所謂的母女連心,若能由她自行擇母,她還是會選擇養大她的娘,她對養母有著深厚感情。

莫長歡邊安慰,邊趁機模模小手。「你放心,依照京里人的作法,年節不走親戚,得待在家里等晚輩拜年,真要出京也要二月二龍抬頭過後。」

一年更新從二月開始,過了二月二後,農田里才準備耕種,先除草、再翻土,灑上地肥,靜置幾日便是播種。

通常稍有規矩的人家會選擇二月出游,那時氣候回暖,花開紛紛,滿地鋪綠迎來新氣象,外出訪友或游歷正是好時光,乍暖還寒時的景最宜人,入詩入畫,也入琴。

「他們真要上門,大概也是三月中旬吧!餅幾日是元宵燈會,我接你進城看花燈,猜燈謎、放水燈,你看上的花燈我都買給你。」在喜歡的女子面前,向來沉穩的莫長歡像個春心蕩漾的毛躁小子。

看了他一眼,她面露憐憫之意。「你要問過哥哥們。」

「三木、三金、三火?」三三得九不是吉利的數字,九缺一,湊不成十全十美。

「我三木?」孟明森手搭上莫長歡的肩。

「三金?」對他的名字很有意見。

「三把火礙著你了?」孟明焱咧開一口白牙。

不厚道呀!淼淼,你怎麼沒說你家兄弟都來了。「大哥、二哥、三哥,你們氣色真好。」

「誰是你大哥?」

「誰是你二哥?」

「你要不要臉,我比你小三歲。」

遇到猛虎下山,莫長歡有被撕成碎片的決心。「一家人何必惡臉相向,我和淼淼……」

「打——」

沒等他說完,三兄弟一擁而上,三人六只手,拳打腳踢,沒一個手軟,被圍在中間的那一個只閃不還手。

開什麼玩笑,未來的舅子們能打嗎?

要是記恨了,他還娶不娶老婆了?他們一人一句他就死定了。

莫長歡眼角一睨,只見那個狠心的小丫頭居然蹲在地上看螞蟻,一、二、三、四、五……的數數有幾只。

「娘呀!您是親的。」嗯!娘的身上真好聞,是梔子花香味的皂角,淡而清雅。

秋玉容好笑的捏捏撒著嬌的女兒鼻子,「不是親的難道是撿的?你這孩子亂想什麼。」她邊說邊剝著鹽炒花生,剝完一盤花生仁便推向女兒面前,面露慈色地將女兒戴歪的珠花挪正。

「娘,您永遠是我娘,不論我走到哪里您都要陪著我。」莫名地,她心里一陣慌亂,好像有百只雀鳥撲了過來,啄著她的肩膀和胸口,她要躲到母親懷中才安心。

為什麼沒來由的心慌意亂,她說不出所以然來。

難道有事要發生?

不會的,肯定是自己嚇自己,夜長夢多胡思亂想,她一時想多了便草木皆兵,自個兒先生疙瘩了。

明明是二、三十歲的老靈魂,卻越活越回去了,真把自己當十三歲大的小泵娘,還要母親的關懷。

孟淼淼自嘲著,但抱著母親胳臂的手始終沒放開。

「你這孩子今天怎麼怪怪的,顛三倒四說著胡話,娘模模,是不是夜里踢被子著涼了?」女兒睡姿差,弄了張大床還能從床頭滾到床尾,倒著睡。

「沒發熱,我只是作惡夢了。」她蔫蔫的說著。

「作什麼惡楚?」一听女兒作惡夢,她心口就揪疼。

看了看娘關心的面容,她眼眶發熱,「夢到您不是我娘,您把一個裝我衣物的包袱丟給我,冷冷地叫我滾,說您們不要我,叫我滾得遠遠的,別再來糾纏……」

聞言,秋玉容立即抱緊女兒,心疼地拍拍她,「哎喲,娘的心頭肉,誰說你不是娘的孩子娘跟誰急,乖哦!不怕,娘不會不要你,就算娘老得沒牙齒了,你還是娘的小心肝。」

怎麼會作這麼可怕的夢,是誰對她說了不中听的話?

秋玉容第一個疑心的是已分家的孟大元,那人自從幾年前中了童生再無寸進後,對開了私塾教學生的孟二元十分嫉妒,總是對人說是孟二元搶了他的福氣,不然中秀才的一定是他。

這話說多了居然有人相信,使得他更自以為是了,三天兩頭往私塾跑,說要代孟二元教授學生,自夸學問比孟二元好,私塾應該是他的,學生的束修也該給他一半。

言下之意他不只要搶學生,還要孟二元將自家蓋的私塾平白送給他,他才是秀才老爺,孟二元是沾了他的光才有幸榜上有名,借來的福分總得還。

可惜他嚷得再大聲也沒人敢把孩子交給他教,立身不正的人如何教導孩子?可別教出他這樣的無賴。

孟大元去鬧幾回,不好出面的孟二元便請里正去勸阻,畢竟一筆寫不出兩個孟字,鬧大了大家都難看。

後來平息了,換孟老爹來走動,話中有話地要兄弟和睦相處,誰過得好些就幫襯一下過得不好的人。

一想到老宅的人明明有錢卻不願花一兩、半兩給病重的女兒看病,孟二元夫妻便沒這心思,想要過好日子自個兒想辦法,他們也是苦過來的。

「真的嗎?」她仰著臉問。

「當然是真的,娘把屎把尿把你帶大,就盼著你平安成人,日後有個好歸宿,哪舍得說不要就不要。」可能魘著了,晚一點帶她去神婆那收收驚,把魂兒叫回來。

「娘,您真好。」她笑著以面蹭呀蹭,十足的孩子氣。

秋玉容笑了笑,「娘有你就滿足了,什麼都不缺。」

「娘……」忽然間,她鼻頭很酸,想抱著娘大哭。

明明是她親娘呀!誰說不是?要是有一天娘沒了她,肯定活不下去……孟淼淼偷偷抹去眼角的淚珠。

「你們母女倆在說什麼悄悄話呀?瞧都抱成一團了。」從屋外走進來的孟二元,一眼就瞧見坐在竹榻上的妻女,他笑眯眯的撫著短須。

他的妻、他的女兒,夫復何求。

「撒嬌唄,看看你女兒都不小了還來裝娃兒。」她羞羞女兒的臉,取笑她不知羞。

「是不小了,過了年都十三了。」他忽地一嘆。

听著父親的嘆息聲,孟淼淼胸口一陣滯疼。

「怎麼了?瞧你一臉感概,是不是誰跟你說了什麼?」十幾年夫妻,他眼皮子一動她便知曉他心中有事。

看了看妻子,他又往女兒稍微長開的小臉瞅,「一早隔壁的老爺子找我下了一會棋,我們聊著聊著說起兒女親事……」

「他要給他孫子說親?」都十七了,也該娶個媳婦。

「是有這個意思。」他又看了女兒一眼,暗示她可以先離去,他和她娘有話要說。

裝不懂的孟淼淼直接往娘的大腿一躺,兩只腳丫子垂在竹榻外,晃呀晃的,十分招眼。

「那他看上哪家的姑娘,要你出面做個中人?」丈夫在村子里也算是有名望的人,夫子開口,人家還不樂翻了。

「呃!這個……」他欲言又止。

見他神色有異,她頓時咚地心口一抽,「不會是……這丫頭吧!」

孟二元苦笑的點頭。

「可咱們淼淼還小……」她撫著女兒的手放得很輕,指尖微微一顫。

「不小了,十三歲了,陳家小妮子才十四歲就當娘了,淼淼也該相看了。」村子里能挑選的人家不多,也就莫老爺子家那小子看起來順眼多,但是再好的人選也能挑出毛病來,總覺得一言難盡。

「唉!說得也是,日子過得快,眨眼間孩子們都大了。」他們也老了,要做爺爺女乃女乃了。

「老爺子說二月二過後先來提親,過個禮定下親事,之後的禮數慢慢來無妨,他們等得起。」總要等到及笄後,早了他們也不肯,又不是急著嫁女兒,趕著上門。

想著女兒就要嫁人了,秋玉容難受地紅了眼圈,「她那三個哥哥肯定要鬧……」

「鬧過了。」輕脆的笑聲一揚。

「咦?」什麼時候?

「您沒瞧見長歡哥哥鼻青臉腫,好幾天不敢來咱們家露臉嗎?那是哥哥揍的。」老話一句,先付出感情的人比較倒霉,他不知暗中「垂涎」她多久了,讓哥哥們的拳頭幫他洗洗腦。

孟淼淼自問尚未產生相同的感覺,畢竟她身體里是幾十歲的老靈魂,十來歲的莫長歡在她眼中不過是個孩子。

只是她不否認對他有好感,也在調整心態中,在往後的相處中她會試著放出感情,不讓人空付情意。

「你們呀!怎麼這麼莽撞,還動手了。」難怪那孩子見了她就閃,遮遮掩掩怕人瞧見。

「哥哥看他不順眼嘛!你一拳、我一腳打得順手。」她還要裝作視若無睹,暗笑到腸子都快打結了。

「你這渾丫頭還笑得出來,這門親事要是說得成,莫家那孩子便是你將來的夫婿,你忍心見他被打?」她老了,猜不透這些孩子在想什麼,只能由著他們胡鬧。

「所以我兩不相幫,看他們自相殘殺……」兩邊都是自己人,幫誰都不對,索性撒手不理。

「什麼自相殘殺,你會不會說話?」听著女兒的口無遮攔,秋玉容氣得往她腿兒一拍。她從沒打過女兒,這回下手重了。

「娘,您打我。」她不滿的嘟嘴。

「不打你,不學好,話能隨便亂說嗎?你在自個兒家里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有爹娘護著,可出了門誰能護你周全?若遇到規矩大的公婆,你還不得被人從頭嫌到腳。」她舍不得說一句重話的女兒若被夫家磋磨,她鐵定心疼死。

「娘,我不就在家里嗎?您別心急吃熱湯圓,燙嘴呀!」孟淼淼無奈的一翻眼,她娘比她還慌。

一瞪!她又打了一下,「頂嘴。」

母教女,听話就好。

「爹,您看娘不講理,我要背叛,只跟爹好,娘凶凶,母老虎。」她做出張牙舞爪的惡虎撲羊狀,笑著下榻往爹身後躲閃,咯咯咯的笑聲連隔壁都听得見,在牆邊散步的莫家祖孫會心一笑。

「敢說你娘是母老虎,皮癢了……」臭丫頭,心野了,看她不好好念上一夜,讓女兒背背《女誠》。

「慢慢慢……女兒還沒穿鞋呢!等她把鞋穿好了,光著腳丫踩地容易傷著。」這母女倆玩上癮了。

見女兒未著鞋,秋玉容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取了鞋給女兒穿上,「看你淘不淘氣。」

「娘好。」她又跑到娘身邊拉她的手。

「去,去找你爹,我不認識你。」她故意推推女兒,假意吃味。

「爹好,娘也好,兩個都好,我是爹娘疼的孩子。」這樣的美好日子不知還能有多久。

孟淼淼一手拉一個,呵呵直笑,沒人知曉她苦多于樂,她用笑臉來留住快樂,願此時能化為永恆。

「都快嫁人了還這麼孩子氣……」唉!懊拿她怎麼辦才好?沒個大人樣,真教人擔心。

「嫁了人也是娘的女兒,難道您不許我回娘家?」

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天下父母都一樣。

「也就,一堵牆而已,你操個什麼心。」看著對面的牆,孟二元笑話妻子沒事自尋煩惱。

過兩年女兒嫁了還不就在隔壁,日後兩家相鄰的牆面開扇月洞門,再植兩株紫藤,她要找女兒直接穿門而過,幾步路的功夫還怕女兒受委屈嗎?

他想的是很好,可現實很快地打了他一耳光,每個人都沉醉在美好的夢想中,沒想到意外來得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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