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神與憂 終章二 回家

作者 ︰ 決明

……

被「整治」了一夜(同理,也整治了某人一夜),開喜雙腿酸軟。

坐在椅上時,沒忍住一聲悶吭,引來破財抬眸看她。

「小孩子不要問。」她讀出燦燦金眸里的好奇注視,索性先開口,阻止崽子提問。

破財不服氣道︰「不要以為小孩子不知道,每次大人叫我早些上床睡覺,隔日我娘也都是這副模樣走出來,我懂!」

「……」破財懂的程度多寡,開喜實在不想深究,于是轉了話題︰「你今天怎麼也跑到魔境來?同你爹娘稟報過?」

「今天燭九陰又來亂了,我當然得趕過來。」至于同爹娘稟報過……嗯,怎麼可能。

燭九陰數年一鬧,沒想到她重回魔境,就給踫上了?

也好,她老早就想看看,哪只不長眼的,竟戀慕于天愚。(天愚︰……)

「你趕過來有啥用途?」開喜自動自發,桌上有什麼吃的,全往嘴里塞。

她體力耗損過度,得補補。

破財努力想想,還真沒有,但崽子哪肯承認自己無用,揚抬小下巴,義正詞嚴︰「給我徒兒遞茶水呀!」

開喜嘴里未咽下的食物,險些噴出來,灌了一口水,吞下,清空嘴巴才道︰「我還以為,當人家師尊,出現燭九陰這類凶暴敵手,理應把徒兒護在身後哩。」

「我家向來是徒兒把師尊護在身後!」看著爹娘背影成長的崽子,一點也不覺得哪里奇怪。

「也是,家庭傳統嘛。」她正喝著一碗粥,粥是粟米熬的,魔境哪來的粟米?自然是二十年前,她由百花天女討過來,讓破財帶著玄鳳、燭九陰眼珠,一塊送來的。

這品種,與凡間栗米不同,堅韌多、耐熱許多,結出來的穗子,亦覆有一層頗難碾碎的堅硬外殼。

對力量掛帥的魔族來說,區區外殼,多捶個十下,還不得乖乖破碎,露出堅殼下的飽滿栗米。

魔族,向來比較喜歡用蠻力嘛,哼哼。

當時帶來的各式種子,在魔境各處散播,有些確實無法適應,枯萎收場,有些,宛袺本該隸屬魔境,落地生根,長得極其茂盛。

如今放眼望去,魔境的遍地紫紅間,摻雜了其余女敕綠色澤,倒也是一幅美景。

開喜胃口太好,吃完又盛了一碗,正舀起一匙,送往嘴邊吹涼。

外頭一陣叫囂聲,震天價響,吼來中氣十足,向狩夜叫陣,讓開喜頓下動作。

她瞳眸,頗是吃驚。

她由天愚手中取得燭九陰眼珠,也大略知曉眼珠來歷,屬于定情之用,于是很能地,將那位獻上眼珠的燭九陰,視為雌性。

可此時此刻,在外頭大呼小叫的,妥妥是只公的!

為確定不是自個兒耳朵出差錯,她端起粥碗,行至窗邊,仰頭,望向那片與上界仍不太相同的異色蒼穹。

濁息為雲,極艷的紫色天幕,玄鳳已乖巧上工,來到半空,金烏的耀芒,點綴一角。

由于玄鳳還小,火和熱皆不足火候,像上冬季的陽光,看起來高,卻不覺得燠熱。

燭九陰就飛騰于空中,叉腰擺尾……嗯,果真是公的,她耳朵很正常,沒听錯。

沒多久,提槍的狩夜馳赴半空,兩方話少,招呼也沒打,直接動起真格。

一時之間,刀光劍影,拳風掌氣,呼嘯聲不止。

「狩夜……叔,打不贏那條燭九陰嗎?」燭九陰的強惺,她早有耳聞,當然對于那一族的古怪脾性,听得更是多了一些。

若燭九陰于上古之初,沒與神族同一陣線,在數場大戰中,及時施予幾次援手,恐怕如今的魔境中,也會添上燭力陰這一支族系。

他們本屬魔,後經歷天地初開,獲神族所邀,共列仙班,成為特例,既是魔,又是神。

卻也因為這一點,為神的燭九陰、十足不擅長,做得七零八落,該犯的天規,從第一條犯到第九十九條,被威脅由仙籍除名也不怕,魔性難除,脾氣忒大,喜怒無常,一言不合便毆打仙友,偏偏身為嗜戰之族,神族不願與他們交惡,索性將他們請下仙界,以神魔稱之,算是劃清界線。

燭九陰善戰,斗神魔族不遑多讓,前者在上界過過一段不算短的好日子,難免荒廢拳腳,後者在凶險魔境,持續淬練,沒道理分不出勝負。

開喜私心覺得,狩夜理當略勝一籌。

「狩夜當然打得贏呀!但萬一把他打死,不知道眼珠子會不會跟著蔫萎了嘛。」

提及未來愛徒,破財整個偏心,愛徒好,愛徒棒,愛徒愛徒呱呱叫,沒有誰比愛徒更強悍,燭九陰也一樣,在愛徒面前,不過是條小蛇。

「原來如此,狩夜……叔用心良苦。」算是理解了的開喜,吃著粥,站在窗邊看了好一會兒︰「我瞧狩夜……叔的臉上,似乎也頗享受耶。」

「他戴著面具,你也能看出來?」破財努力瞧,沒能瞧出端倪,倒是將兩方的招式,看得仔仔細細,身體出自能,跟著比劃其中幾招。

「我誰呀?喜神耶,他身上那股樂在其中,打得暢快淋灕的過癮,濃到我這兒都嗅著了。」

何止狩夜,就連那只燭九陰,臉上挨了一拳,還能吃齜牙咧嘴地笑。

「應該是太久沒遇過勢均力敵的對手,能痛痛快快打一場,所以很開心吧……以後,我也一定要變得這麼強,跟狩夜連打幾天幾夜,讓他只喜歡跟我玩,不找別人。」破財又有嶄新的願望。

男人的友情,總是萌發在很古怪的地方。

恕開喜並非男人,無法領會個中奧妙,只覺得男人真沒效率,區區小事,也要浪費這麼多年來打架,打來打去,打不出一朵花兒來。

燭九陰上門討眼珠,若討成了,又拿去送天愚,她再去向天愚拐回來,燭九陰繼續闖入魔境叫囂……如此迂回,真是何必?

換作是她,會直接跟燭九陰談交易,你眼珠子留給我,我去將天愚賭贏了拿來贈你。

大伙各取所需,這樣豈不皆大歡喜?

據說每回最少打上十天十夜,光想都累,開喜瞧久了嫌無趣,不如坐回桌邊,認真消滅食物。

吃了約莫八分飽,一臉神清氣爽的憂歌,浴後方歸,身上猶帶一絲水氣和熱暖,長發半干半濕,晾在胸前。

他一坐下,先撈了開喜坐腿上,低頭吃她手里半塊餅。

「有崽子在。」她低聲提醒他。

目前還做不來他這等無恥行徑,有些事,關起來,她玩得比他凶狠,但門打開,仍要顧顧天尊顏面,端端長輩的好榜樣。

「哦,我不重要,這種景況,我在家里見多了,早都膩了,放心,我不會盯著你們看,你們繼續沒關系。」破財忒貼心,見多識廣的孩子,就是心胸寬大,想解除她的尷尬,卻讓她更尷尬了。

「等一下我們去外頭走走,你不是想瞧瞧這些年,魔境有何不同?」

她正想反對,雙腿還酸軟著,吃飽只想重回枕被懷抱,補她昨夜沒能睡足的眠。

憂歌輕笑︰「?騰載著呢,保證不讓你動腳走,再不然還有我抱著。」

這番話听來還行,頗得她歡心,可以采納。

掃完一桌食物,外頭兩只男人仍在打,破財堅持固守原處,待交戰的暫歇時分,給未來愛徒端茶送毛巾,開喜則被憂歌橫抱出城。

響亮聲哨音,?騰振翅聲赫赫威風,拂散濃雲,自天際俯沖而至,雄偉身形由遠而近,蹄上火光熊能,一身紅鱗奪目,于兩人旁畔斂翅佇候。

坐上?騰寬背,他並未說明去處,?騰卻深知主人心思,巨大赤翅拍拂幾記,有力後腿一蹬,便已熟稔騁上半空高。

她仍有些困意,躺在他臂彎里,歪著腦袋都能打盹,一點也不擔心摔下?騰,身後這男人,絕對會護妥她。

從空中俯瞰,腳下原本的貧瘠大地,一望無際的灼熱血紅,曾幾何時,綴點了諸多顏色,有綠有黃有藍,有一大片粉色花海,範圍不大,零星四散,東邊一小簇,形狀像正趴睡的貓兒,西南邊一小塊,又像一顆圓桃,頗是可愛。

她精袖一振,「這樣往下看好熱鬧!」

「是你帶過來的種子,數十年來,已在魔境生根。」

「我拜托百花天女給我最耐熱、最韌命、最不易死、最好能結出果子吃的種子呀!老實說,她拿了哪些,我還真記不住。」她咭咭笑。

雖與上界的綠郁蔥蔥,無法比擬,但已經很不錯了。

「地面上那道細細的痕跡是什麼?」她食指落去的方向,細若棉線,卻蜿蜓極長,像有人在土地上,劃開了一道烈紋。

「天池水。」他答。

「天池水?」

「你帶來的瓶子,里頭源源不絕。」

「不絕瓶嗎?可它並非真的源源不絕呀,怎有辦法開一條細川?」

況且,魔境土地因底下熔岩滾滾,較上界熱燙太多,水源極易蒸發,難以蓄留。

「破財這數年間,以不絕瓶舀了不少回來,佐以萬顆涌水珠,川里的天池水雖不算純淨,被稀釋了太多,但在廢境中,它已經夠清澈、夠甘美了。」

「這招我沒想到,你們好聰明!涌水珠龍骸城超多,我改日再去模個一萬顆過來,我們把這條細川做成大河呀!讓大家沿著大河安居,洗菜洗衣服澆花都很方便呀!然後我再去仙池撈些仙魚,回來河里野放,仙魚為可好吃的呢!」

她正滔滔不絕,勾勒日後光景,肩頭輕輕枕來一記依偎,是他貼慰而至的頰畔。

環在她腰上的臂膀,收了收緊,讓她更抵進自己胸膛,他低啞著聲,問︰「你還想給魔境多少東西?你這樣不斷的給予,要魔境拿什麼償還?」

她替魔境做了太多的事,已超乎他預期、那不該屬于她的擔子,她扛得,比誰都勤快。

這方荒境,是好是壞、富庶或貧窮、崩滅或苦苦生存,與她何干呢?

她卻處處為此著想,帶來了玄鳳及燭九陰眼珠,帶來了天池水及綠意生機,而那些,第同賦與魔境全新的生命……

「不是已經拿你以身相許了嗎?堂堂魔境之主耶,多大的回禮呀。」她笑著輕拍他的面頰,順熱調戲調戲兩把,撫模愛寵那般,手勁溫柔,他忍不住,閉合雙眸,享受寵溺。

她多模幾下後,才又道︰「再說啦,給自己第二個家弄些好東西,需要什麼償還?」

第二個家。

即便這第二個家,讓她仙力受限,無法隨意施展,又不若上界清靈純淨,她仍願以「家」稱之。

由她口中說來,多麼甜美,將他的心,全浸入了糖蜜里。

除了把她環抱更緊,他已不知還能做些什麼,來傳達此刻心境。

他願為她,將這第二個家逐步改變,變得更合適神族居住,使她能在此長留,毋須兩境奔波。

「真要說報答,你們那個無喜城的城名,得改改!都有了我這喜神天尊,哪來的無喜呀,起碼該叫「有喜城」、「多喜城」、「討喜城」……」

「以後管它叫開喜城。」

「我倒沒這麼無恥,逼你拿我的名字去取名呀。」不過,她可以很無恥地接受這個提議。

「我沒被逼,開喜城,挺好的。」他輕笑。

「……我也覺得挺好的。」喜神天尊依然不改其自大,滿意點頭。?騰正馳過一處上空,下方綠澤濃濃,綴滿五顏六色,相互爭艷,好似是一大片花圃,風中,隱有淡香,聞著很舒服。

「咦?那處特別漂亮耶,是什麼地方?」她又有新發現,眸光發亮。

「下去看看。」憂歌說道,?騰便降下馳速,緩緩往該處落去。

原來,是座小魔鎮。

十幾年來,魔族一改鑿山為居的習性,逐漸把住居蓋在距離川水不遠,學習農牧,開成聚居共在景況。

這處小魔鎮,相當與眾不同,?騰落下之處,是大片柔軟草茵,鎮里草木茂盛,枝梢結果累累,綠蔭下奇花異草,生長得極好,葉上水珠晶瑩,似珍珠閃耀。

早在?騰降落之際,魔鎮居民紛紛放下手邊采果工作,伏地而跪,恭迎魔主到來。

「哇,能在魔境植出這等繁茂,你們是怎麼做到的?」開喜尚未被抱下?騰之背,便驚嘆詢問鎮民。

「我們鎮上有位墨羽姑媳,擅長栽植,任何草木一經她手,無不枝葉繁茂,長得又好、又健康,她不藏私,將這門技藝教給我們,才有全鎮此般碧綠光景。」其中一名鎮民答,態度恭恭敬敬。

「墨羽?」開喜與憂歌相視,意外听見此名。

關于墨羽後續,在仙界養病那段時間,憂歌已同她提過。

她與墨羽不熟,深一層來看,墨羽還有出傷她的恩怨在,但她大人大量,不同墨羽計較,倒是听說,猋風隨墨羽一塊離開無喜城,行蹤成謎。

她不關心墨羽,卻挺在意這位共患難的老朋友近況。

開喜又問鎮民︰「是不是身跟了只大黑狗,模樣相當美麗的年輕姑娘?」

「是!墨羽姑娘身邊,確實養了條黑色忠犬,那大狗,可凶了,哪個男人站得離墨羽姑娘近些,它便會吠人咬人。」

開喜笑了,果然是那位猋兄會干的事。

「何處能尋這狗……呃,是墨羽姑娘?」

鎮民不約而同,遙遙指向南方。

「這條街直直走,很好認的,滿園子全是花草那戶,便是墨羽姑娘家了。」

開喜謝過,指揮尊貴魔主向前走,身後一連串「恭送魔主」聲,不絕于耳。

小巧腳丫子輕晃,有人抱著,不用勞動雙腿下地走,閑著也是閑著,便隨興搖蕩,一路悠哉。

沒走多久,鎮民口中「滿園子全是花草」的那戶,隨著花香引領,映入眼簾。

墨羽不枉為愛花人,當年魔宮中,她的居處亦是繁花錦簇,雖多為幻術變化,算不上是真花,不過此時的小屋舍外,一花一草一木,很真實。

除開喜由仙界帶來的原有品種,更有泰半經過交種、托插、枝芽嫁接,而繁衍的新種植物。

「猋風兄!」開喜遠遠就瞧見,別在門前睡覺的墨色大獙。

墨色大獙動了動雙耳,慵懶抬起眼皮,一見開喜,他彈地躍起,迅速奔來。

憂歌不知是無法體會她的「他鄉遇故知」喜悅,還是抱她太久有些累,腳步走得極慢,延誤她與猋風兄重逢的時間。

「還搖尾巴哩,你當狗當到忘了怎麼變化人形嗎?」開喜打趣地笑他。

猋風兄依然是她記憶中,那位完全經不起激的單純魔族,听見她這番說笑,立馬後腿著地,上身一挺,墨色大獙消失不見,恢復人樣。

「你還敢說我,多年未見,你連路都不會走啦?」猋風動口加動手的惡習,一點都不改,眼看右掌就要朝她肩頭拍來。

最後,半絲殘影也沒模著,憂歌抱著人,身勢一偏,直接閃過。

「哼哼哼,我這叫縱欲腿軟,只敢用獙樣留在墨羽身邊的你,很難有機會懂。」開喜非尋小家碧玉,不興矜持嬌羞那一套,有話直說,大方炫耀。

猋風又嫉又恨又痛又哀又無從反駁,想撞牆自殘的心都有了。

「在這兒過起和美小日子,你滅族大仇報完了?」開喜關懷一回,本無惡意,卻見猋風一臉重傷樣,只沒噴血五丈遠。

「……還沒。」猋風羞于坦承和美小日子,讓人玩物喪志一一他變成墨羽的玩物(寵物),心甘情願很喪志。

「比起滅族深仇,確實先求偶,繁衍後代新崽,更重要一些。」開喜倒是貼心,替猋風尋個好理由。

憂歌卻另有高見,朝猋風後方努顎,淡道︰「比起繁衍後代新崽,不如先想想,如何向她解釋,幾十年來你用獙形瞞騙她時,可有做出什麼出格蠢事。」

話聲甫止,開喜及猋風皆本能轉頭——

墨羽一臉鐵青,艷容冰冷,眉目卻怒焰熊熊,站在門庭後,不知已站多久、听見多少。

「……你真的做過什麼出格蠢事?」開喜湊過去,悄聲問猋風。

區區被猋風隱瞞微獙事,應該不足以讓人這麼生氣,從墨羽臉上神情來看,似乎事情不單純。

「……她沐浴時,順便跟她一塊洗……算嗎?」猋風也呆呆反問開喜。

但……不是他自己貪色呀,明明是墨羽在園圃忙碌,翻土翻出一身香汗淋灕,他一旁幫忙咬水盆又咬鐵鏟,弄得渾身髒,她牽他到河邊,他刷刷洗……刷洗到最後,她、她、她自己也順便刷洗了嘛!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三之後就成了他每日最期待的行之事呀!

砰!

冰霜美人用力甩上門。

極怒,怒到連向魔主請安這件事,都拋諸腦後。

「墨、墨羽一一你、你听我解解解解釋呀——我不是故意騙你呀呀——墨羽一一」

「猋風兄,換個方式想,也許不是壞事嘛,凡人有句俗話說的好,早死早超生,你早日露餡,就早一日不用再當狗誆她,你太傻了,她愛上一只狗的機會多渺茫呀!現在這叫—一置之死地而後生,恭喜你!」開喜真心誠意,替老朋友開心呀!

「恭你個獙腿長手不長肉!沒牙啃肉肉!賓!快滾!遇上你準沒好事!」猋風噙著兩泡男兒淚,用黑獙族最凶狠的粗話,吠她。

「……我堂堂喜神天尊,這輩子頭一回听見,有人膽敢同我說遇上你準沒好事這幾個字。」本打算顧及兩人交情,反手要賞猋風一丁點喜澤,助他在求墨羽原諒的這條崎嶇道路上,走得平順些,現在看來可以省省了。

「本君也是頭一回,被人斥喝著快滾。」

「同時得罪你我二人,應當如何處置?」開喜眨動頑皮眸兒,故意問憂歌。

他眸中,倒是沒她鮮活靈動的光,卻無比洞悉她的思,所謂婦唱夫隨,正是這道理。

「該打。」憂歌動作比嗓音更快一步,唇動,紅袖已翻騰飛舞,送出一記掌風。

掌風看似柔軟,氣勁卻滾滾猛烈,席卷著猋風,撞破那扇緊合門扉。

里頭墨羽氣急敗壞又無處可躲,未曾見過她面腮如此漲紅,想來,方才甩上門板,那些出格蠢事的回憶,排山倒海襲來,教她羞窘得手足無措,只能在屋里絞衣袖,來回踱步。

未料,憂歌這一掌,看似教訓猋風,實則卻是替猋風打開門,放狗……放人入內。

「墨羽——」猋風可憐兮兮求原諒,喊得好軟,像大狗犯錯後的嗚嗚討饒。

「……」墨羽不吭聲,轉身往房里走,猋風自是急急追去,還能斷斷續續听見他的討好。

按這情況發展,和好只是時間上的問題,就是不知道這「時間」得費上多久。

猋風兄,堅持下去吶!

回程路上,?騰飛翔時,迎面拂來的風,頗是舒暢,兩人發絲鋪散如綢,偶于空中交纏共舞。

她心情極好,始終掛著滿面微笑。?騰掠過好幾處魔境居民住所上空,都會換來他們仰頭凝望,有些居民紛紛撲通跪地,朝這方向磕頭,有些孩子則是驚喜追逐著?騰的影子……

無論是哪一種面貌,皆伴隨真心笑靨。

她能清晰感受到,屬于眾人的喜澤,緩慢地、確實地,一絲,一縷,一點,一滴,涌現,繚繞,向她漫溢而來,令她愉悅。

深深吸嗅,沒想到魔境也能有如此香甜的喜息。

「我和天愚的那個賭,嚴格說來,也,不算輸嘛……白白幫他掃了園子。」心疼芙蕖傘事小,敗績再添一筆事大。

「若無你與他的賭約,你也不會來到魔境,而我,此世亦不會遇見你。」輸贏不重要,他感謝那場賭局。

「有道理,有道理。我覺得你思考方式,越來越正面耶,有接收到我這喜神的感悟,不錯不錯,孺子可教也。」她心甚慰呀。

憂歌淺淺一笑,落日余暉,紫霞漫天,絢麗地,輝映兩人身影。

玄風火翼拖曳的露霞,色澤偏淺,淡紫摻雜著淺紅金,卻自成一融溫暖顏色,像孩子初習繪畫,那般隨心,那般恣意,那般童真。

提及玄鳳,她又是一陣興奮期待,畢竟身為孵化它的偽娘親,對玄鳳自是充滿感情,玄鳳亦是識得她氣息的,當時她和憂歌剛回魔境,就見空中落日向她砸過來……不,是撲過來,玄鳳挨進她懷里討模模,模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現在回去,恰巧趕上玄鳳收工回來,我還能同它玩一陣,?騰,飛快些!」

喜神慣常的笑音,銀鈴悅耳,在她真心所愛之境,盡興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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