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愛 第十二章 這一局,賭愛

作者 ︰ 樓雨晴

孕婦的喜怒,非常晴時多雲,余善謀算是見識到了。

他完全不敢再提任何關于「驗孕」或「確認」的字眼,因為只要起個頭,她就會變臉炸毛,然後自動解讀成︰反正你就是巴不得擺月兌我!

真的不是那個意思啊!

雖然嘴上說著「想走就走啊,有沒有都是我自己的事」,隨後卻又繃著臉,將那副他歸還過一次的大樓磁卡與大門鑰匙塞回他手中。

他看著重新握回掌中的出入許可權,心房酸酸軟軟,就算是這副撐著倔傲身量的傲嬌模樣,還是讓他無可救藥的——覺得可愛到了極點。

努力了快一個月,試圖淡掉的情感,不過才短短一秒,盡數回涌。真悲慘,他這輩子,大概就這被她掐在手掌心,翻不出去了吧。

既然注定走不了,他也不糾結了,走到哪算到哪。

至少現在,她還想要他。

一個長年缺愛、孤獨寂寞的小女孩,一旦有人真心待她,她本能會想牢牢抓在手中,她不舍得的,是被嬌寵的滋味,這點他一直都很清楚,因此不曾接受她的挽留。

他有他的傲骨,他的身段曾經也不比她低,但現在——好像被她磨得差不多了。

一種——隨便啦,只要還能看著她就好的墮落,自尊放水流。

他現在,每天算準她的下班時間,來陪她吃晚餐,她現在不是一個人了,她禁得起餓,孩子可耐不住。

她也沒在跟他客氣,還吃到會點餐。

拎著她昨點的藥炖排骨進門,她正在浴室洗澡,于是他先到廚房拿碗筷。

備好餐,她剛好洗完出來,直接往客廳的地板盤腿一坐。「端過來。」

「……」唾。

懷孕的女人等級就跟皇太後差不多。余善謀徹頭徹尾的任勞任怨,把餐點端到她面前請她享用,再自動自發去拿吹風機,幫她吹頭發。

頭發吹到半干,她也啃完肉、喝完湯、撈光最後一條冬粉,正歪著頭打量他。

「看什麼?」長指穿在她發間,梳順發絲,還貼心地帶頭皮按摩服務。

「你態度差真多。」前陣子還一副要跟她老死不相往來的決絕,有了小孩,態度就整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又把她捧回手掌心,疼寵無限。

這是在諷刺他很現實的意思嗎?

「隨便啦。」他已經自暴自棄到這種程度了。

趙之荷忽然抓住他手腕,反手一推,余善謀沒防到這一著,跌坐在後方的沙發,她隨後欺身而來,跨坐到他身上。

等一下,這是飽暖思yin欲?

他有點因應不及這急轉直下的劇情演變。「那個、之荷——」

他沒預期到這個。

本想說點什麼,她堵上來的唇,阻斷了他最後一絲理性。

多說一個字,都顯虛偽。

又不是沒做過,裝什麼清高。

心愛的女人就坐在他懷里,香噴噴軟綿綿模來模去,他怎麼可能不想要?

放棄虛偽的故作姿態,他張臂擁抱,懷里的女人比他更積極。

過後,她軟軟靠在他肩上,他挑開微微松落的浴袍,細吻優美的肩頸線條,吻著吻著,忽而將頭抵在她肩上,低低悶笑。

他怎麼有一種——被強上了的感覺?

心情好復雜。

趙之荷瞟他一眼,也不問他笑什麼,眯著眸,頰容蹭蹭他,一臉吃飽喝足、謝謝招待。

……根本把他當人形**了吧?享用得很徹底。

他報復地在她頸子重重吮了一口,想找回一點男人的主場優勢……算了,他早就沒什麼主場了,還不全是他們女王的場子嗎?

「明天日升年度聚餐,要不要來?」她打了個小小的呵欠,慵懶地賴靠在他壞中,開啟閑聊模式。

「不方便吧,我已經不是公司的員工。」拿什麼身分出席?怪尷尬的。「明天我就不來了,你照顧好自己,酒別踫,知道嗎?」

「沒辦法。這種場合,難免要過個場,怎麼推?難不成說『我懷孕』不能喝酒」?慢條斯理補上一句︰「除非有人替我擋酒。」

「……」

「我頂多答應不開車,坐計程車。」

「好,停,夠了。我去。」不用再暗示更多了。

一整個兵敗如山倒。

日升員工的年度餐會,辦在五星級飯店的宴會廳。

酒過半旬,總要起來走動交際一番,所謂人脈,通常都是在這類時刻,掌握住機會建立起好關系,他八面玲瓏,誰都不得罪,每個點拿捏得恰如其分。

他的情報網會強,不是沒道理的。

盡避看過很多遍,趙之荷心里還是有些許違和感,或許因為,他從來不曾用這些技巧對付過她,在她面前,什麼招都不用,單單純純就是他,才會每次都敗下陣來,任她吃定。

日升的職員,有些見過他,但大半都沒有,只是口耳相傳,听過總公司那個很厲害的余顧問,是以,多數人還是以這個職稱來稱呼他。

打滾商場多年的周總——目前是日升的最高管理人,他眼不瞎心不盲,一雙眼看得比旁人透徹,什麼鬼顧問,今晚分明就是家眷身分來的吧。

「沒想到真讓你得手了。」兩人在角落談話時,周總嘖嘖嘆息,「果然高啊,你知道我們這朵趙氏之花,陣亡在她裙下的烈士沒有成千也有上百,我當初還真沒料到你摘得下來。」

余善謀淺笑,淡淡回應︰「原來我們女王腳下亡魂這麼壯觀,我也差點戰死了。」不過靠一只精蟲險勝而已。

言談間,巧妙地將自己掃到戰俘區。

周總那番話也沒什麼惡意,就是很純粹的男人語言,他只是不想拿這點來說嘴,之荷不是他虛榮的勛章或戰利品。

「那是。你為她費了多少心也不是看不出來。」摯下這朵絕世名花,也算他應得的吧。

他再兩年就要從日升退下了,余善謀在這個時候將趙之荷送到他手邊來,要他照應,真可謂用心良苦。

兩年,足夠他將趙之荷教到獨當一面,一邊替她穩住場子,一邊磨著她,教會她生意場的眉角,為她管理日升累積實力。

若說這是追女孩子的手段,那也算殫精竭慮,為她用盡人脈了。

「周總這情我領了,未來有需要我的地方,那也是一句話的事。」

「干脆。」周總與他踫了踫杯。

敘完話,轉身欲離,見趙之荷站在斜後方睨他,喜怒不顯,一臉深思。「我都不知道,你跟我們周總還有私交。」

到底還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

趙之寒有意無意暗示她,別放了這個男人。

周總特別關照,無私地傾囊相授,帶領她熟悉公司營運。

這些,背後都是有原因的。

「我沒有藐視你的意思。」他沉吟了下,斟酌詞匯,一時不確定她會否覺得被過度干預而產生侵犯感。「周總在營造業很多年,你想經營好日升,從他身上可以學到不少——」

趙之荷一個跨步上前,吻上他的唇。

她只听到,他人即便走了,也沒為她少費過心,未來兩年都替她打點好了。不用趙之寒說她也知道,這樣的男人,她這輩子找不到第二個。

「……」余善謀來不及反應,她已退開。

眉心一蹙,探手拉回她,張口噙吮,確認那一秒嘗到的味道是——「你喝酒?!」

她挑了挑眉。「沒有。」

不信的話,再嘗一次。她主動送上軟唇。

余善謀認認真真地嘗了,舌忝盡她唇齒間的味道……嗯,可能是誤判,這淡淡的葡萄香比較像是汽泡水,沒有明顯的酒精味。

「樓上有房間。」她抵著他的唇,低語。

好大的誘惑但——「不怕你爸宰了你?」

在員工餐會上中途退席,公然跟男人舌吻開房間,她還想不想留點名聲給人探听?

這個上流圈最高潔無遐的名媛千金,名聲都快被他敗光了,她到底知不知道?

「沒關系,我哥會頂著。」

「你哥?」哪位?

「趙之寒。」不就是他替她要來的嗎嗎?不是大哥、二哥、三哥……這種虛浮的名稱定位,單單純純的一聲哥,唯一的。

如果不是他,她不會勇敢出那一步,不會是現在的趙之荷。

「嗯,那很好。」他輕吮她嘴角,那朵幾不不可察的淺淺笑花。她終于有哥哥寵、有哥哥護,會笑了。

她回吮。「房間,去不去?」

「……」他八成是全世界定力最差的男人,被她隨便一個眼波流、含嗔帶媚的水眸一瞟,就心神蕩漾,把持不住自己……

張手往縴腰一攬,開房去。

中午剛過,忙完自己的事,余善謀便順道采買些生活用品過去,並且問了藥妝店的藥劑師,添購孕婦所需補充的營養保健品。

進門後,他先將采買的物品一一放置到固定位置,保健品擱在她房間的梳妝台上,觸手可及的地方,方便她睡前服用,否則她一定會忘記。

忙完,又順手收拾起家務,換下來的衣服收進洗衣籃、看完的雜志收好放在客廳桌幾下、喝過的水杯洗好放回杯架、用過的吹風機擱回五斗櫃——打開櫃子第二層,他停下動作。

衛生棉。

而且是整條未拆封,前幾天並沒有,這是近期買的。

她買衛生棉做什麼?

一個懷孕的女人,買衛生棉做什麼?

有些什麼,隱隱在心頭浮動——其實一直都有,隱如細絲,要真對陰謀與陷阱的敏感度這麼低,哪還能活到現在,他只是選擇不去深究,不願質疑她,對她說的話照單全收。

力持鎮定地關上抽屜,來到書房那扇門。

這道門,從他這次回來後就一直是關著的,心里隱約知道里頭有秘密,卻始終沒有去開啟,因為覺得,既然她選擇了對他關上門,他就應該尊重主人的意願,但是這一刻,他迫切地想要答案,證實心中那道猜測。

旋動門把,沒有上鎖,她其實也沒想真防得那麼牢。

書桌上,擱著她的行事歷。他往回翻,每月規律的特殊符號注記,有基本推理能力的人都知道那代表什麼,一直到上個月,都有。

簡單推算了一下,一秒、兩秒、三秒——他忽地笑出聲來。

原是低低地、輕輕地,到最後忍不住,蹲去笑到眼淚都飆出來。

他完全弄懂這陣子她究竟在瞎忙些什麼了!

那幾天,是她的危險期,他們幾乎都有做,而且,完全沒避孕。

他居然被一個女人給陰了。

他笑到打跌,坐在地上爬不起來。

趙之荷,有你的!連這種招都使得出來。

這真的完全超出他預料,她心性太正直,怎麼也料不到她會詐坑他,難怪每次要她驗孕確認,她就像被踩到尾巴的母貓,原來是心虛,惱羞成怒、先發制人來著?

他吸了吸氣,努力收住笑,揩揩眼角的淚花,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前前後後、細細回想一遍,從每日簡迅、到詐孕挽留、再到企圖弄假成真……

「笨蛋!」真的是……笨蛋。

這麼舍不得我走,為什麼不早說?

他要是知道,他在她心里有這麼重要,重要到不惜耍弄她最看不起的下流招也要留住他,又怎麼會舍得離開她半步。

將行事歷擱回原來的位置,環顧室內一圈,打量這間他曾睡了一年的空間,有點熟悉,又有些陌生。

角落那張單人床撤掉了,原本用來讓他放衣服雜物的簡易組合櫃也拆掉了,但是書桌上的文房四寶還在,他看過的書、用過的東兩,都穩妥地放置在它該在的地方。

所以那一天——她其實一直偷偷跟著他?只是他不曾回頭,看不見她始終在身後牢牢跟緊他的腳步,一點也不想被他拋舍。

看到他把這一年來所有屬于她的一切全扔了,她是不是很難過、很受傷?

他安安靜靜繞回她房間,推開更衣間的拉門,那是極私人的、完全屬于她的空間,他從未開啟過。

「原來……都在這里啊。」她將置物間,分了一處給他。

那些曾經以為,注定要割舍的一切,都她妥善地收拾起來,擱進她的私密空間。

輕輕撫過整齊吊掛在衣桿上的男性衣物,他微微揚笑。

既然你不讓我走,那我就賴住下來了。

趙之荷回來的時候,他斜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她很少看到他睡看的模樣,大多時候,他總是在沉思,思慮太多,腦袋總不得歇。

這一刻的他,看起來很放松,像是什麼都放下了,怡然,自在。

如果是這樣,那她不想要他回公司了,過他想過的日子能這般自在的話,那就不要回來。

她放輕腳步走近,在那有限的空間里,把自己塞進去。

「回來了。」胸臆間微沉的重量落下他便醒了,低頭瞥她一眼,挪了挪身,收攏臂膀將她抱妥。「晚餐想吃什麼?」

「隨便。」

他貪了一小會懶,掌心挲了挲她背脊。「有件事跟你說。我接了一所大學的聘書,目前暫時兼幾堂選修課暖暖身,從下學期開始,正式擔任財經系的授課講師,未來如果狀況上許可,我還想回去把未完成的博士學位完成。」

趙之荷掀眸,試圖拆解這段話的台詞,發現解碼失敗,「所以?」

只是閑聊一下他的生涯規劃?

「所以我以後,就只是個窮酸教書匠。」請多多指教。

「再然後?」她還是沒听出重點,這哪里有問題?

「再然後,這個男人既沒『錢』途,還有很重的家庭包袱,你會不會嫌棄?」說到這個,忍不住吐吐苦水。「你都不知道,我才失業賴在家里幾天而已,就已經被小舞嫌棄,急巴巴趕我出去找工作,說家里不養吃閑飯的,你說過不過分?惡不惡質?!」

如果是這個問題的話——

她思索了一下回他︰「沒關系,我養你。」她家底夠厚,錢不是問題。

「……」算你狠,有辦法殺光所有的氣氛。

明明意思就是︰你窮,沒有大好前途,沒關系;你有家累,沒關系,我賢慧持家,你盡避去做你喜歡的事。

正常版應該要是這樣吧?

她完全簡化,整個面,只挑重點說、而且一針見血地說,把原本很溫暖貼心的事,說到男人整個涼風颼颼,心髒不夠強、慧根不夠粗的,現在腳程應該已經到達巷子口招計程車了。

他低笑出聲。「好啊,我讓你養。」

趙之荷想了又想,補上一句︰「學者路……沒有不好。」學術領域,原本是他最想走的那條路,雖然繞了一圈,但他走回來了,沒有放棄理想。

名利雙收,也沒有特別好。她家里滿滿的銅臭,誰又快樂了?

如果本質里,就是個儒雅的學者風骨,硬要他壓抑本性,去過爾虞我詐、將本圖利的生活,只會一日日消磨他對生命的熱忱,而這種日子他已經過了六年。

她只是想表達,她還滿開心他走回自己的路,她很想看看小舞說的那個,很文青的他。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溫存地親親她發心。

「還有,工地坍方那件事……」她遲疑地啟口,見他笑意略失,還是決意把話說完,「那十九個傷患,都有得到很好的醫療照護,逐步復原中,後續的保險理賠、還有生活上的安頓,我已經處理好了,沒有造成無法彌補的遺憾。」她猜,他最想听到的,應該是這些。

沒有造成無法彌補的遺憾,沒有任何一個家庭破碎。

從頭至尾,她不作多余的安慰,也無法言不由衷說「我明白你的不得已」,錯的就是錯的,人命無法如此雲淡風輕。

但她也知道,他是為了她。全世界都能指責他,獨獨她不能。

這是他們的共業,罪不是他一個人背,是他們一起。

但凡傷害,都需要時間去復原,她能做的,只是極力補救,傾听每一戶傷者的需求,給予最適當的援助。

撫平創傷,然後,他心里的罪,才能放下,不用在夜深人靜,埋頭寫懺經。

余善謀驀地收緊臂膀,傾前吻住她的唇。

她從來都沒有掩飾過對他作法的不認同,但是,她選擇了走到他身邊,陪他一同承擔、面對所有的後果。

她看的,是那個真實的余善謀,善的、惡的,好的、壞的、對的、錯的……她都看在眼里,那樣的真實,比任何虛浮空泛的嬌飾詞匯,都來的真切。

一個女人,會那樣無條件包容他的全部——包含她不喜歡的部分,與他同擔榮辱,這若不是愛,還能是什麼?

趙之荷被他吻得有些喘不過氣,咬了他一口。

他低笑,將襯衫下擺從窄裙里抽出,大掌由下方探了進去,隔著內衣罩住豐盈乳胸,動作不激進,只是調情似的揉捏,培養情韻。

她正要坐起,他完全料準她的行為模式,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慢慢來。」重點是,老被女人騎在身上,像什麼話?

他俯首細細親吻,**,徐徐拂熱體溫,不為生理性的肉欲激纏,而是純然的兩性親密、耳鬢廝磨,醞釀更深一層,屬于心靈層面的溫存韻致,肢體纏膩間……不經意瞥見一抹銀光,他順勢往沙發隙縫模索而去,勾一條銀鏈,串連的墜飾隨後露出。

他似笑非笑瞥她。「迷糊蛋,你不見的項鏈是這條?」

「咦?」

咦什麼咦?再強的收納能力也經不起她這樣搞。

她雙掌珍惜萬般地捧住,來回擦拭墜面。「這是我姥姥給我的遺物,不能丟。」

「外婆?」

「外婆的妹妹,算是姨婆,我都喊姥姥。她沒有結婚,沒有兒孫,把我當親孫女一樣疼,以前我什麼心事都會跟她說。」姥姥過世以後,她沒有人可以說心事,常常覺得很孤單。

長指撫開她的發,眸光柔暖。「以後,心事可跟我說。」他們幾乎不曾像這樣,身體貼著身體,親密地分享心事,未來這種溫存時光應該要多一點。

她瞧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姥姥說,我個性和她很像,要找到知心人不容易,她曾經因為這樣,錯過了一個很在意的人,她甚至不知道,那個人到底知不道她很喜歡他,可是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生性冷調,來不及暖,他就轉身走掉了,姥姥為此遺憾了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再看別人。」

她們雖然慢熱,但是長情。

他轉身的時候,她也很慌,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跟姥姥一樣。

她只是還沒有厘清心里諸多復雜的感受、不確該如何表達,但是她知道,不能讓他走,他是自離開姥姥之後,她感覺最貼近心房的人。

雖然,她還搞不憧那到底篡不算愛情,抑或只是伾賴、害怕孩戛、渴望被愛……這太自私,但她就是本能地想要抓住他,不願放手。

她不想跟姥姥一樣遺憾一輩子,于是無所不用其極留下他。

余善謀回應她探來的掌,以沉毅力道,五指交握。「娃姥走很久了?」

「六年有了吧……」

「六年啊……」他沉吟了下,「所以那一天,你是去送姥姥最後一程?」

「哪天?」

「我們相遇那天。」也是他人生最痛的一天。「你自己都那麼難過了,還有心情幫陌生人撐傘?」

她先是困惑,隱約模索到一點遙遠記憶里的殘影,逐漸瞠眸。「所以——那才是你的一見鐘情?」這個男人,暗戀了她五年?!

她記得那道佇立雨中的蕭索身形,無知無覺,無思無想,單薄得毫無存在感,像是風一吹,就會隨著片片煙塵消逝在空氣中。

相同的憂傷頻率,觸動了她,當時只覺得——原來這世上有人比她更可憐、更孤獨。

她不卻道自己一時的惻隱之心,會換來某個男人五年的惦記。

他苦笑。「我自己都不知道這件事。」不過再見傾心這一點,倒是很明確地感到了。

他不像某只雷龍,被踩到尾巴要三天後才感知得到痛覺。

說不定,這是姥姥的守護,她走了,卻安排他們的命運在那一天產生交會,讓他代替她,陪伴在她心愛的孫女身邊。

他解開項鏈環扣,替她戴回頸項。

她探手,抓握住他。「那現在呢?」

曾經的一見鐘情,再見傾心,現在呢?

他未語,順勢啄吮縴頸,接續未完情韻。

「現在呢?」她固執地,又問了一次。還在嗎?

現在?他笑了笑,話尾落在柔軟唇瓣間——

「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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